是夜,杀手的尸体被丢进乱葬岗。
同一时间,方家门前灯火通明,宗聿骑着马带着兵,直接撞开方家的门,没有上报,没有命令,单凭一张口供,就直接把方家闹了个人仰马翻。
方溢还在小妾床上,就被衣衫不整地抓起来,从后院一路拖行到门口。他挣扎着,看见方家的仆人惊慌失措地被压在墙角,不敢动弹,他的夫人和其他子女早已被拖出门。
姑娘们好歹有件蔽体的衣裳,男人们在床上是什么样,拖出来就是什么样。
夜里寒风猎猎,他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冷的。
方溢被丢到最中间,衣服大敞,裤子还没完全提上。四周围着的官兵举着火把,冲天的火光让他的狼狈无所遁形。
宗聿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嗤笑道:“方大人,忙着呢?”
方溢连忙拉上自己的裤子,脸色由青转白,很快又滚烫起来,火辣辣地发红。
他为官多年,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双目发红地怒视宗聿,呵斥道:“宁王,你私自调兵闯入官员府邸,视朝廷律法为何物?”
“方大人这时候知道有朝廷律法了?你纵容儿子行凶之时,怎么不记得有朝廷律法?”宗聿冷眼看着他,“养不教,父之过。方大人,记住你今天这顿打,是因为你儿子。”
宗聿话音刚落,几个官兵就搬来长凳和荆条。他们抓住方溢的手,把人强行按在凳子上,扒了他的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手起手落,一下一又一下,精准地抽在方溢身上。
女眷们吓得闭上眼,不敢多看。
方溢涨红了脸,文人风骨抛之脑后,直呼宗聿名讳,破口大骂。
宗聿面不改色,幽幽道:“辱骂亲王,加十鞭。”
方溢被打的皮开肉绽,骂声逐渐小下去,以至于旁边方家人的哭声显得格外响亮。
左邻右舍的官员听到动静,本来想出来看一眼,见是宗聿,立刻缩头退回去,屁都不敢放一个。
鞭声和哭声混合在一起,过了很久,鞭声停了,方溢也差不多快昏死过去了。他苍白着脸,冷汗润湿了头发,从凳子上抬头看向宗聿,两眼翻白。
宗聿约束着座下的马,看向四周,扬声道:“本王今夜把话放在这,再有人敢打驿馆两位小世子的主意,这就是下场!”
第122章
宗聿高调放话, 第二天不出意外地被弹劾了。
朝堂上的文官气的跳脚,一个个说的唾沫横飞,恨不得让宗熠立刻处置宗聿, 最好是革职查办, 打入大牢。
宗聿没上朝,这更是给了那些文官发挥的余地。不过他们并没有叫嚣太久, 因为顾婉清今日在场。文官在一旁慷慨激昂, 她不卑不亢, 说出有人要挑拨离间,破坏此次和谈。
知道两位世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欺负, 武官不干了。就算他们不知道两个人的真实身份, 凭惊鸿他爹是曲无觞这一点, 就不会袖手旁观。
武官的嘴皮子没这些人利索, 但是声音大,底气足, 一群人骂起来,那也不容小觑。
双方你来我往吵的不行,文官揪着要惩治宗聿, 武官不一样, 他们没目标, 文官里面谁逼逼,他们就弄谁。
早朝搞得像是菜市场, 双方还动起手。最后的结果, 自然是参与的人一人十板子,谁也逃不了。
和谈这件事板上钉钉, 不止是江瑾年和宗聿的问题,宗熠和曲落尘有书信往来, 二人在信件中达成和谈。
云川只想过自己的日子,谁也不招惹,虞朝才刚拿下狄戎,那片领土的建设同样是问题。
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战争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宗熠这么多天没表态,就是想看一下底下人的反应。顺便把野心勃勃之辈揪出来,敲打一番。
宗聿打人这事最后不了了之,文官的弹劾宗熠不予理会,态度已经很明显,再有人去斗,就是纯傻。
宗聿才不管朝堂上闹成什么样,他这两天一心陪娃,吃喝玩乐全包。经常有人看见他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唐玉竹在城里玩够了,他就带着他们出城。
采风,赛马,打猎,只要唐玉竹喜欢,宗聿不说半个不字。
但就算如此,他也没能把小孩拐回家去。唐玉竹有自己的小心思,宗聿要是一直问他,他就会叫宗聿怪叔叔,说他骗小孩。
叔叔这个称呼极具杀伤力,宗聿每次听到都会心塞,他试图让唐玉竹理解他们的另一层关系,但唐玉竹不配合。
宗聿几次败下阵来,又气又无奈。
“臭小子,你在家里也这样皮?”
宗聿抱着在怀里熟睡的孩子,用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不禁放慢马匹的速度。
京都连着晴了两日,没那么冷,宗聿这才有机会把孩子们带出来玩。唐玉竹在马场跑的一张脸通红,回程的路上往宗聿身上一靠,直接就睡了。
郊外的风吹的有些冷,宗聿抱着孩子下马,让侍卫把马车赶过来,将孩子放到马车上,让他平躺着睡。
敏秀随行,她留在马车内照看孩子,宗聿骑马走在前面,和惊鸿并排而行。
这两日相处下来,宗聿在惊鸿身上看见太多表哥的影子,当然也有一点曲无觞的怪脾气,只是在唐玉竹面前,会收敛的很好。
他是个称职的哥哥,唐玉竹非常喜欢他,动不动就和他撒娇,喜欢粘着他。
唐玉竹要他抱抱的次数,比要宗聿抱抱的次数多得多。
“惊鸿,你来京都有段时间了,有没有想家?”宗聿道,“我见过你爹爹曲无觞,他早些年和我们一起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你另一个爹爹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宗聿这些天只顾着陪孩子玩,没怎么问过他们这些年的事。今天唐玉竹睡了,进城的路还有一大截,宗聿起了话头和惊鸿闲聊。
惊鸿知道他想问什么,如果是其他人,他不一定会提父亲的事。可对方是宗聿,是唐玉竹的另一个父亲,惊鸿和唐玉竹是一样的存在,他们的世界更有共鸣。
“我父亲话不多,因为没有记忆,他的点点滴滴都是从到了云川开始的。他很爱我,也很严厉,对我的要求很高,在我的心里,他是无所不能的人,除了……”
感情。
惊鸿提到父亲时,眼里充满了光彩。他们之间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可这些回忆又掺杂着痛苦的记忆。他眸光黯淡,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宗聿看出异样,想到曲无觞多年来,不曾在他们面前透露半个字,试探道:“两个父亲间关系不好吗?”
惊鸿摇头,他垂眼抿唇,视线挪向遥远的天际。
什么样的感情才算好呢?他们会为了他妥协,会为了他粉饰太平,他在的地方,两个人和和气气,可如果他不在,他们之间总是免不了争吵。
惊鸿小的时候看不懂,长大了便听得懂了。
他苦涩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宗聿,道:“我来京都听说宁王殿下不少事,有很多名门闺秀想嫁给你,你为什么不再婚?”
宗聿一愣:“你都是听谁说的?本王把他的舌头拔下来。还有,叫我七叔。七叔心里有一个人,我以为我们很相爱,可有一天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不要我了。”
“那你干嘛还等他?”惊鸿问道,两个父亲带给他的不安因素让他对这种事变得敏感,他不想唐玉竹变得和他一样。
如果宗聿只想要唐玉竹,或者想要报复江瑾年,他一定带着唐玉竹离他远远的。
“我没等。”宗聿否定,眉间聚起戾气,笑意不达眼底:“我一直是在找他。”
等他找到了,这场躲猫猫游戏就结束了。做为胜利者,他该享受自己的胜利果实。
他不会一口吞吃,而是看猫猫的态度,再决定怎么吃。
“看来找的不顺利。”惊鸿轻轻摇头,感慨道。
宗聿:“……”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惊鸿说话有分寸,他平日的话语里几乎不会透露涉及二人身份的人或事。宗聿知道这样问,不可能从他嘴里听到江瑾年的消息,干脆地把话题引到唐玉竹身上。
“你上次说玉竹哭会起红疹,是生下来就这样?”
宗聿私下找人问过宋治,他没有听说过这种病例,要见到人才能判断。
宗聿不可能故意把孩子惹哭了给他看,想来还是问惊鸿来的快一点。
惊鸿道:“玉竹生下来身体就不好,一开始那两年,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和其他问题比起来,起红疹反而算不得是什么大毛病。随着他年岁渐长,身体逐渐好起来,哭的次数少,红疹已经能控制,曲……曲祭司给他配了药膏,一般睡一觉就能好。”
唐玉竹生下来时,小小的一个,跟个奶猫一样大,大家都担心养不活,仔仔细细地将养着。曲落尘和曲无觞轮流照料,他们不敢马虎。
那么大点的孩子,要没真的很快。
他们好不容易才把孩子照顾足月,养到足岁,看着他学会走路,学会喊人,学会跑,学会跳……
家里人很喜欢他。
惊鸿也喜欢。
宗聿心情复杂,他知道养孩子不容易。唐玉竹现在蹦蹦跳跳健康的很,足以看出云川养他有多仔细。
如果不是给予了很多很多的爱,他不会这样开朗大方,
江瑾年和孩子最难的这些年,他一无所知。
惊鸿是个好孩子,看出宗聿心情不佳,安慰道:“过去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曲祭司说了,玉竹是有福相的好孩子,他以后一定能够逢凶化吉,平平安安地长大。七叔,你会一直对他好的,对吗?”
“那当然,只要有我在,他就是要星星要月亮,我也帮他搞来。”宗聿自豪道,别的不敢说,在这京都,他想横着走都行。
“那如果他只是永安王世子,你也会对他好吗?”惊鸿又问。
这个问题带着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如果,宗聿转头对上他执拗的眼神,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清澈地不掺杂任何的杂质,却已经学会体验复杂的感情。
宗聿面不改色,坚定道:“没有如果。”
他不反对唐玉竹做永安王世子,但惊鸿问的明显是另一种情况,如果江瑾年要带唐玉竹回云川,他会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像他说过的那般,把人留下来,关在一个只有他的地方。
回去的路不长,唐玉竹还没有睡醒。往日他醒着,绝对不会和宗聿去王府。但今天他睡着了,宗聿在想能不能就这样把人拐回去?
有惊鸿在,就算唐玉竹不高兴,惊鸿也能哄他。等他在王府混熟了,说不定就不会再回驿馆了。
宗聿在心里盘算着,觉得这个计划十分可行。
他带着惊鸿进城,却不往驿馆走,惊鸿信任他,没有多问,其他人亦不敢多言。
他们穿过热闹的集市,眼看离王府越来越近,一辆熟悉的车架出现在半道上,拦住宗聿。
车上悬挂着瑞王府的字样,驾车的侍卫看见他,拱手行礼。
宗聿打马上前,隔着车帘喊了一声:“二哥。”
宗樾挑起帘子,他穿着锦袍,正襟危坐,肩上靠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脑袋下的身体裹着狐裘,脸埋在毛茸茸里面,看不真切。
但宗聿知道,是纪凌。
“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宗聿微俯身,靠近轿子问道。
他也是回京才知道,宗樾接了一桩外省的案子,奉旨督查,去了好久。敛芳都说怕他今年赶不上年节,没想到这会儿会在街上碰到。
“我刚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听了你不少英勇事迹。”宗樾话里有话,抬眸看向他身边的惊鸿,道,“纪凌收到凌霄阁最新的消息,永安王今夜就能抵达京都。”
第123章
京都的冬天黑的很早, 太阳的余晖还等不到落山,就开始藏进云层,夜幕迅速降临。
江瑾年一行人酉时进城, 天空已是一片漆黑, 偶尔能瞧见一两个星点,忽明忽暗地在苍穹上闪烁。
城内灯火如昼, 大街小巷还有没收摊回家的小贩, 在热情地兜售自己的商品。
江瑾年没有骑马, 天寒地冻,他身披狐裘, 坐在马车内, 怀里还抱着一个暖手炉。
曲无觞掀起车帘看向窗外, 京都的人文和云川大不相同, 街道风貌各有特色。
江瑾年的视线越过他看向窗外,有些怀念, 也是好多年不曾来过。
队伍朝着驿馆走去,他问曲无觞:“你要和我一起,还是要去办自己的事?”
曲无觞放下帘子, 回头看他:“我有什么事?我们此行就是为了谈和, 没有别的事。”
江瑾年见他嘴硬, 道:“没有别的事,又为何要把陆大哥也带来?”
谈和这件事, 云川国君全权交给了江瑾年, 原本就和曲无觞无关,曲无觞却借口孩子在京都, 说什么都要跟来。
而且他不是一个人来,他把被困在云川多年的陆无名也带来了。临行前又欲盖弥彰地给他戴上面具, 不许他摘下来。
陆无名不会和他争辩这种事,一路上确实没摘下来。他骑着马走在前面领着队伍,面具遮了半张脸,就算是昔日的熟人见了,也要迟疑一下。
人是会变得,他这些年的变化尤为明显。
“我和孩子都在这里,他留在家里干嘛?”曲无觞不觉得这样安排有什么问题,“我占有欲强你第一天知道?”
江瑾年无奈摇头,曲无觞把人带来,分明就是想让他和顾家相认。他这一路上不断地给陆无名找麻烦,是因为他过度焦虑,又不愿意承认。
江瑾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云川使者到访的消息驿馆早就收到,江瑾年他们到时,驿馆的官员已经等候多时。看见他们的车架,更是热情地迎上来。
陆无名翻身下马,曲无觞见马车停了,不等陆无名上前,就先打开车门出去。
陆无名提醒道:“外面黑灯瞎火,你慢点。”
曲无觞哼了一声,他抬头看向驿馆的官员,目光四下一扫,没瞧见自己人,道:“我儿子呢?”
知道他们来了,惊鸿不会不派人来接。
官员脸上堆着笑意,手却在不停地抹头上的冷汗:“这位可是永安王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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