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次过来,不就足以让你将我的身份调查出来了么?”裴真没有为之所摄,他静静地站立着,停在了与黄金之王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他将双臂抱起,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至于这面具,你就当是我为了一直维持着的‘神秘主义’最后留下的一抹遮布好了。”
黄金之王凝视着他,他胸腔震动,低沉发声:“没想到所谓的无色之王,居然还是一个会自欺欺人的人。”
裴真轻松道:“这不是什么自欺欺人,是我乐意这样做,我觉得我这样干很好,所以我就这样做了。与其他人的想法并无关系。”
黄金之王沉默了下来。他是有些搞不懂新时代的年轻人了,但他足够包容,所以他撇开了这个话题:“为什么会突然愿意过来,我以为你会一直隐藏下去,你之前不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么?”
“没有什么是一直能隐瞒下去的。除非我后面打算什么也不干。”从外表上来看,这一任的无色之王其实是一位很年轻的男子,最多也就是上高中的年纪,从他的体型就可以看出。暴露在外的皮肤也很白皙,整个人有一种还未沾染社会尘埃的干净。但就是这样的人,却是在执掌了一国的统帅者面前侃侃而谈,没有一丝的怯弱,不得不说,不论好坏,石板选出的人,恐怕都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那一批。
“之前不愿意出现在人前,是因为那时的我还没有力量,”裴真目中有些迷离,似是回忆起了那时的自己,可很快他的眼中就浮出了浅波一般的笑意:“现在我愿意出来,也是因为我也有了自信可以保住自己,还有我在意的人。”
国常路大觉摇摇头:“‘王’本身就代表着力量。”
“但这样的王有七个不是么?”裴真反问,他微微侧头,从面具后凝视着他:“我不想受制于人,只能决定先隐藏起来。”
国常路大觉瞧了他一眼,慢慢道:“那你现在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你还可以继续潜藏下去的。”
裴真笑了:“你想要毁掉石板吗?”
国常路大觉眼中一震,可他的身体却是没什么动作,他神情不变,但裴真已经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力量,犹如利箭,他问:“你想要说什么?”
“你就快要死了。”裴真收拢了之前所有的情绪,他淡淡地说,里面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国常路大觉警戒无比,他死死地盯着他,从牙齿中碾磨出一段话:“……你,怎么会知道?”
“你曾想过毁掉石板,因为你知道,人的欲望会借用它催生出怪物。这想法也是好的,只是可惜,”裴真垂下眸,这一刻的他淡漠到不可思议:“你是出生在这样一个国家。”
“二战中你的国家是一个战败国,”裴真平静道:“二战后,日本在异能界中的战场上也是一败涂地。没有超越者的你们需要‘德累斯顿石板’,七位王是你们合力抵抗超越者的牌。如果这世上没有那种恐怖的像怪物一样的超越者,它或许会被你或者谁摧毁,你也知道,绿之王一直在对着它虎视眈眈,还有一个不知在何处要做些什么的灰之王……”
“可是你又无比清晰地认知到,日本不能没有石板,否则的话,你们在国际上将再也没有话语权,‘异能中的弱国’,你就是背负着这样的一个名头在支撑着,”裴真感叹道:“所以你必须要将它留下来,还要阻止绿之王对它做些什么,因为你知道,他的那些念头都只是妄想……”
第145章
“因为没有哪一个国家, 会能够容许日本成为一个全民超凡的国度。他要是真的成功了,才是这个国家人的灾难。”这位无色之王十分自然地说道。
国常路大觉一直在盯着他,坐到了他这个位置的人, 已经将识人术修到了顶级,但他看到的却只能是他那张浅浅的平凡的面具,这个老人有些怀疑, 连眼部都没有开口的他是如何看到外面事物的,他只能从肢体上的动作去观察这个人的心理。
这位老人先是惊愕, 可很快,他就收拾好了心情, 直视着这位客人道:“那个孩子……是我对不起他,还有那些另外的人。”
他没有躲闪, 避重就轻, 而是道:“你的那位朋友, 在横滨中做出的那件事很好,敢想也敢做,连我也很佩服她。都是前一代人的错误, 让后一代人来买单, 是我等的失责。他不会成功的, 因为……”
“因为还有青之王他们是吗?”裴真就像是看出了这位老人心中的所思所想, 明明没有视线,但国常路大觉仍觉得自己是被锁定了, “还有那个人。他们不会让石板失控。你已经背负这个国家足够久了, 有时候也会想想,是不是应该将那些交给下一代的人。”
“可是, 可是……”裴真悠然从容地向前,他的脚步声响彻在黄金之王的心间, 他的话语说中了黄金之王的担忧。这个年轻人就像位解剖人性的大师,将他在每一个夜深人静时忧虑的事摆在了明面上来说。
“青之王还是太年轻了,你想要大力培养他,可时间已经不足够了。并且还有赤之王在侧,他的堕剑将会给其带来深刻的磨损。”
“还有你的那位友人,”他仿佛亲眼见证了从前的一切:“你对他深具信心,可你又太清楚他的性子了,他就像只胆小的刺猬,又像只自由的鸟,他才华绝艳,可不愿履足大地。白银之王的‘不变’对你来说太难熬了,你等了他大半个世纪,对他最后会不会下来,你真的……还有从前的信心吗?”
“或者说,身为国常路大觉的你可以赌,但这个国家也可以赌吗?”他宛如诱惑人的妖怪,但每一个字都打动了执政者的心。
“你想说什么?”国常路大觉已经明了这位访客的不善,他不再以新人,亦或是年轻人来看待这位神秘的无色之王了,便如同他自己所说,他愿意走出来时,便是他已拥有了守护自己和所在意人的力量。现在,他也是体会到了他另一面的强大。
他怀疑地看着他,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他不惜从自己一直维持着的隐藏中走出来,更是直接令下属找上非时院,亲自来到他这对他有威胁的老头子面前,他想要做的是……
“这个国家长久以来都只能由你一个人支撑下去。它外有超越者步步紧逼,内有异能者频繁作乱,就连普通人也不安歇,犯罪率始终居高不下,前段时间中更是另创了新高,就算有一个黑暗组织被打破,其起源也是日本,你在那其中出了很大的力,可犯罪事件依旧远多于国外,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片土地总是这样多灾多难,笼罩在其上的还有一个天元的结界,咒灵的威胁是真切地关系到每一个人身上,阴谋家想要掀起来自古时的叛乱,他们想要复苏古代从前的一位‘魔王’,咒灵想要取代人类本身的地位,他们联手起来,意图执掌新的秩序,为此不惜将人类的血流尽……”
“啊,抱歉,”直面着黄金之王,无色之王像是后来才反应过来一般,“我忘了这最后面的事你应该还没有察觉到就是。”
他不再说咒灵的事,但这只能让国常路大觉对那更为警惕。“就像是父母看到孩子再成功,也还是会不自觉担忧一样,更不要说,你的这个‘孩子’身上还是有一大堆问题的。你真的……可以就这般死去吗?”他笑着,提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国常路大觉深吸口气,他没想到自己在答应来见这位无色之王后,收到的是这一系列的质问。而更可悲的是,他说的都是真的。看出这一切的是一位目的不明、行动不明的王——石板啊石板,你还真是给他出了个好大的难题啊。
“我很好奇,你的这些情报都是从哪里来的。”国常路大觉镇定地问:“这些东西,有很多是连我都不知道的,就如同你那位朋友,在横滨时,也掌握着很多绝密的消息。你们信息的获取渠道是哪里?”
裴真微笑着沉默不语。
“还有!”这位老人眉眼一竖,他没有反驳裴真的话,直接将之默认了下来,但他也格外敏锐地洞觉了其中的关键点。“你说了如此之多,可你从头到尾说的都是他人的事,你一直都没有提到的人,是你自己。”
“你排除了自己,”他站立在属于黄金之王的位置上,高大的身躯显出强大的压迫:“你没有说你自己会做些什么。在王者即将混乱、四面危机起伏、新的灾难即将孕育出的同时,你会如何加入其中,并将这方国度导向何方?”他现在实在太过讨厌那张简单滑稽的面具了,只是一点材质,就将他观察对面人的一大通道掐断,从前怎么没有想到这种方法呢?
“我会做我想做的。”裴真却只是十分简短地说。国常路大觉默然了下,他忽然明了其中的含义,这无疑是一种十分委婉的、侧面的、晦暗的威胁。他在表明他的立场是混沌的,他并非是他所期望的正义一派,也绝非是邪恶的一方。从始至终,他在成为无色之王后,都没有做出什么真正称得上反派的事,横滨那次的事也十分难评,现在仍有人将他的那位朋友,视作改变了人生的“神”。
“你来到这里,必然是有你想要的,”黄金之王并不愚蠢,相反,从事件外看穿其本质一直是他所擅长的,六十余年的执政时间令他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政客,更不要说,他的权能是开发出其余人的才能,这项能力对于自己,只会增幅得更加夸张。“你纵览全局,眼光洞彻,目的也清晰明确。你不是为我来的,因为你一开始就点明了,我就快要死了!”
他的生命即将燃烧到尽头,不是因为病痛,而是某种耗尽,他的精神与精力都已“空无”,若是他不来,他接下来一段时间,就要自导出一出“失踪案”了。
“你过于理智敏锐,你就如同我一样,看到的是造成这一切的最基本的源头。你深知,力量是潜藏在这一幕之后的衡量标,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而在这个国度,给予我们这些人力量的源头是——”
“德累斯顿石板!”两个人一起开口说话,话语重叠在一起。
国常路大觉的目光格外锐利,就如同鹰在审视它的敌人,这一刻的他,褪去了之前的一丝软弱,仿佛即将死去之言只是妄语,“你知道吗,这六十年来,我一直待在这里,为的就是将石板的力量压下去,让它不影响现世……”
“可你还是依赖了它的力量不是吗?”裴真并不着急,他歪了歪头,十分轻松道。
国常路大觉闭了闭眼,这位无色之王先前的话对他的影响其实很大,因为他说的都是真实的,所以才欺骗不了自己。尤其是其中的那一句,“你真的……可以就这般死去吗?”
他相信他的友人会为了他从天上的那艘飞艇上下来,他也相信这个国家的后进者能够真正成长到可以肩负命运的时刻;但,他的友人不对这个国家有责任,那位青年的王要面对的事情又太多,一个人是如何的孤单沉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些了。还有这位态度暧昧、惊才绝艳的无色之王……
他睁开了眼睛,凝视着这位年轻又神秘的王,“你想要利用它做什么?”他铿锵有力地问。
“如果你想要用它做不好的事,哪怕是后面的结局再糟糕,我也不会让你在这里再前进一步!”他语声低沉坚定道。
裴真笑了,他说:“我要做的,是一件大事。但这件大事,却是对很多人都有利的……”
他们开始进入到另一个层面的相谈。期间黄金之王的面色从惊愕到惊疑,从惊疑到敬佩,但随后,又是深深的迷惑,他们相谈了一夜,对于裴真,他始终看之不清,可他知道,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具才能的人。
裴真早在之前就对德雷斯顿石板有想法。他一直认为,石板与“书”大概都是世界中涉及到了本源的宝物,咒术与柯学世界中倒是没有,或者说剧情中没有展现出来。与一直都不愿出世的“书”相比,德累斯顿石板是他最好接触到的宝物。
最能够得手的[黄金]级宝物!
如果抽奖一直抽不到,他也不是不能在现世中去找寻。无色的王权剑与石板有着深切的关联,他王的身份让他天然就能插手这块石板的归属。黄金之王现在身处的状态也让他能够被说服,所以他愿意亲自来这里一趟,透露出一部分自己未来要做的事,再加上一些承诺,换来这件宝物的使用权。
而如果此次失败了,他预估就只能走另一条路线了。
第146章
智者常思退路。最惊险的赌局常常是在毫无他法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 奇招固然有效,但有稳招,还是要选择稳。如果你不够聪明, 又想要耍弄计谋,那就尽量将每一个可能的后果都列出,然后随之想出应对的方法。
哪有什么走一步算三步, 不过是他人已经想出了九步,而其中有三步恰好对上了而已。
裴真这一次之所以敢亲身前来, 艾略特的【异空间】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他与他之间的关系已经在上次与两王相见时暴露,有人知晓便算不上秘密, 一位超越者的存在只会给他的话语权增添砝码,他后退有路, 才不会如之前那般看重隐藏。
最重要的一点是, 黄金之王是真的老了, 他老到已经看顾不了这个国家,他必须要选出一位新的执政者,他无法信任石板选中的新的黄金之王, 若是他的老伙计来, 很有可能会选择销毁石板(原剧情中白银之王确实最后堕剑毁了石板), 可这里和单纯的K世界不同——日本不能没有七位王。
他看不穿这位突然到来的无色之王, 但他给出的计划确实是对这个国家好的,更是有可能会解决他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病。最重要的是, 他现在还是活着的, 给出的只是德累斯顿石板的暂时使用权,他还可以在这期间尽量去了解这位新的王, 去判断他对这个国家是否有威胁……亦或是有助益。
而这些,也在裴真来之前的考量中。
最多也不过是亮明身份而已。【天野鹤】只是他其中的一个名字, 成为一位与绿之王类似的王也未尝不可,有了力量,其实你就会有很多个选择。又或是再次退出,转换了[身份]与[时装],甚至是连这些都不需要,因为依他现在自己的力量,新建一个合法的身份,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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