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也依旧是最危险的,哪怕它什么都没做,在五条悟的观感中,它也是该被标注为深红色的一点。他看向加茂月行,这位加茂家的新家主就这样站在原地,任由他打量着他们,面上带着笑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五条悟终于开口说话:“你的传闻有很多。有人将你渲染成咒术界中勾结咒灵的叛徒,也有人将你视作以杀上位的残忍的野心家。但我认为,无论怎样的流言,都不如亲身来相见。”
“在集会中你说过了,你想要来见一见我。那么此刻,就轮到我来看一看你了。”他没有再看苍,而是将视线转到了加茂月行的身上,他注意到了,苍是退在加茂月行一步之后的。这个人确实是得到了白色咒灵的助力,他们之间的关联,恐怕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紧密。
第148章
“毕竟, 间隔了一层屏风,怎么能说是已经见过了呢?”五条悟淡然说道。
这位五条家的神子绝对来者不善,他现今的神态可不像是什么都不做就愿意放他们过去的。加茂月行也是首次真的见到六眼, 其给人的压力确实如传闻中所说,宛如天倾。
“哦,五条家的神子也要插手其它家族的夺位更替事宜么?”加茂月行一点也不慌张。他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想过隐瞒, 就算是一位特级的咒灵,他也会随时将它带在身边, 哪怕是来到咒术界高层的集会场合,也不吝于将它携带而入, 毫不避讳自己的与众不同。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五条悟有他的身份立场,哪怕他很少顾及它, 但在越是古老的阶层里, 人们就越是介怀立身之别, 因为你往往投入进去了,另一方也不会感念你。
反倒会警惕你。因为肉要烂在锅里,多出来的乞丐才是真敌人。插手其他人家中的事, 就是现代的人也很少去做。没有名义, 也没有必要。
最起码现在的他, 连外界的一个咒术师都没有杀死。五条悟咧开嘴一笑:“我可不管那么多。唯一的一个与咒术师随时同行的咒灵, 和‘咒灵操术’完全不同,我再怎么样也要来看看, 如果对咒术界有威胁, 那干脆从源头上在这里将你们剿杀掉,也避免以后再闹出什么事来。”
加茂月行同样也笑了, 他若有所悟道:“原来如此,咒术界的第一人其实是在把整个咒术界都看作了自己的后花园, 其中的蝇营狗苟不管,但只要有一点不在你预料中的改变,你就要用大力去打压它,不能容忍它有一丝成长——说是咒术界的改革派,但其实你,五条悟,才是守旧派最忠实的守户犬吧?”他侧目看他。
五条悟愤怒之极,他没想到有人说话竟如此难听,比用最脏的话来痛骂他都要让他来的恶心,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发都在叙说着抗拒,被归类到烂橘子的那一方,还是他们的狗,这让他感觉自己脏了,从内到外。
他美丽的眼瞳中闪过涛然巨浪,他死死地盯着他:“你在说什么*话?”
不在意五条悟的脏话,加茂月行一笑道:“难道不是么?你想一想,你嘴里说着改革,但你真的有做出什么符合你咒术界第一人身份的事吗?”
现场的氛围压抑到令人窒息的地步,除开场中的二人一咒灵外,再没有人能在其中保持镇定。加茂月行依旧是笑着的,但这笑容也逐渐显露出了其中的虚假,他开始展露出自己一部分的本质:“我从前就知道加茂家的主脉早已是烂透了,也从不对咒术界的高层抱有期待。而现在等我亲身来看,他们也确实是——烂过了。”
“‘连咒力都体会不到的废物……’”
“你知道他们是如何看待这世间的吗?”加茂月行开始回想起自己在来到集会后听见的话。
“‘真是讨厌啊,从古至今都是这些废物们占据了最多的土地,现在都敢大言不惭地自诩为世界的主人了,这些家伙们……’”
“还有除他们之外的其他普通的人?”
“‘完全不用那么担忧它们,密密麻麻的,就像虫子一样,怎么都死不绝。资源给他们也是浪费了,这种生命,再渺小不过了。只用维持住一个最基本的数量,繁殖……’”
“就像是腐烂的肉泥,”加茂月行回想着那些话,他说:“不赶紧剔除,还要用最优厚温暖的土地翻来覆去地蕴养他们,结果就诞生出了一堆的畸形种。”
“连我都不敢有这种想法,”他微笑起来:“他们倒是胆子大,思想也开阔,看待这世间与同类,如此的,‘别具一格’。”
“你看啊,”他倾过身来道:“就是这样的咒术界高层,你没有一丝的改变。而当有了变化,你就第一个跳出来,这不是守户之……”是什么?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铺天盖地的压力就从前方汹涌而来。五条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苍蓝色的眼瞳中是一种令人惊骇的冷漠,他的身形静止不动,但一种强大的排斥力自他的身上生出,加茂月行被压得往后飞退,风势浩大中,不得不抬起手,遮眼看他。
苍跟在他身边。汽车中的加茂家的咒术师赶忙对手机另一面的人说些什么,他面露恐惧地看着前方那人,口中慌张道:“是六眼,五条家的那个……最强……”
“那些家伙们,确实是令人闻一闻都想作呕的渣滓,”五条悟抬眼望他,“我也曾想过,要不要对他们动手……但那不是你能在这里混淆概念的理由。”
“他们固然是恶心的,可这与你之本身的危险性有什么关联呢?”五条悟往前缓缓走出一步道:“咒灵与咒术师结合在一起本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咒术师是站在咒灵与人类之间的最后一条防线。如果是利用术式还好说,可依我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对彼此有约束。不管如何,确认你的情况,难道不是应该做的吗?”
他的眼瞳绽放出蓝光,是运行了术式的标志。晴天白云之下,他宛如是苍天的代行者。
可纵使如此,加茂月行也没有露出一丝怯意。不愧是一个能从御三家中杀出来的人。他笑得更为肆意了:“那你还说不是?因为有了不确定性就赶忙要来祛除,你这还不说是守旧派?”
五条悟平静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现在的他在听见“守旧派”三个字时就忍不住心生愠意,这在他以往开了六眼术式后是从没发生过的事,他的神色更冷了。
“还是说,你的改革只是喊喊口号,”加茂月行从被推出中重新站稳了身体,他略微歪了歪头:“也是,看一个人的立场不应该看他口中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本身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有创写出改革的条例,还是说推行了一些新的咒术界规则?”他面露疑惑。
“哦,都不是,你跑去咒术界高专当老师了。”他平静地说:“你什么也没做。用着第一人的身份,去和那些后一代的人混在了一起。”
“你想干什么?”加茂月行抬眼讽刺:“将希望放在下一代。我明白了,未来总是好的,你还是对这个世界抱有希望的。”
“可是,如果连你这个自傲的‘最强’都做不到,凭什么你认为,那些下一代连你都不如的孩子们能做到?”他是真的很迷惑。
“而要做到那些,他们又要在这其中付出多少的代价?又要花费多久的时光?”加茂月行的目光宛如刺透了什么:“改革想要不流血?”他振振衣衫,悍然向前:“何等天真可笑的想法?”
“你还生活在六七岁吗?”他毫不留情地进行讽刺:“你要进行的改革,是小孩子家们的请客吃饭吗?你如果不让他们流血,就只会让你所寄予厚望的人在日后一代代地付出他们的血。你一时的软弱,自会有后来人付出代价。”
“一代人的事就要在一代解决,如果你真的要将所有的负担完全交给下辈,并美名其曰‘期望’,”他的脚步继续往前,在这一刻,原本心情始终平稳无波的五条悟,竟有了一种想要往后退出一步的冲动,“那我就只能说,这实在是一种懦夫的行为。”
五条悟的双眼猛然睁大。更大的波动以他们为中心爆发开来。无数的白骨的“游龙”一瞬间穿插而出,宛如那日的重现,还有那个白发傲然的身形踏足到了天空之上。汽车中的加茂家的司机完全不敢再待在原地了,他猛一蹬脚,车如离弦之箭一般从那个战场中飞速逃出,现场没有一人将视线投过来。
五条悟抿着嘴,他什么也没说。或许是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吧。他从前从不将搅弄唇舌之辈看在眼中,但在今天,他第一次知道了,有人的话语如炙火之剑,一剑插入心中,是怎样的感受。
苍也飞了起来,他白色的衣服在风中纷飞,唇边溢出邪异的笑意,他阻挡在五条悟的身前,细长的手指做出一个诡异的手势,立于白骨的囚笼之中,犹如一地的主人,在面对着僭越的闯入者。
加茂月行这一次没有只站在身后,他伸出手,同样发动了自己的术式。
第149章
加茂月行是在诡辩, 他自己也清楚明白这一点。但这并不影响他将五条悟说到红温,因为这些话都是投箭,每一箭都直直地插入到了他的薄弱处。正因为被戳中, 所以才会恼怒。五条悟是政治素养不行,但不代表他是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傻子。正确才会让犯错者退却。
五条悟心中如有千般话想说,但在加茂月行的步步紧逼下,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既然已经动手,那就干脆将之打败, 再有什么事,等战后再说。
司机与汽车已经消失到没影。苍站立在五条悟的身前, 他们二者都是飘飞在空中的。咒灵的面上带着诡异的笑,他的术式是能够将所有曾属于他的信徒们的尸骨组合起来, 用他们的脊骨组成一条条白色的骨质长形, 它们拖曳着游动着, 发出嘎擦嘎擦的不停晃动的声音,密密麻麻地将这片天空横七竖八地封锁起来。
可这并没有阻拦住五条悟,当他用那双无比澄澈的眼睛看人的时候, 人会以为自己见到的是最为接近天空的神祇。他的身边没有白骨能够靠近, 仿佛有一股排斥力始终环绕在他周身。白骨占据了所有的天空, 唯有他所在的地方, 空出了一小块。
「停止之力」,无下限咒术, 五条悟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着的咒术, 能够让任何的攻击无法攻击到他本身的术式。而在下一瞬,五条悟的双眼大睁, 他用一只手的两指比了出来。
无数靠得最近的白骨陡然间发出玻璃破碎的声响,一股无可匹敌的浩然力量扭碎了它们, 它们化作了细碎的骨渣,从天空之上掉落下来。五条悟平静却挑衅地看向苍与加茂月行,与此同时,口中淡淡地说道:“术式反转「赫」。”
这就是你咒灵的力量吗?身为第一个同人类混在一起的咒灵,你就只有这等耍弄骨头的手段?他没有说话,可他的意思表达了出来。战斗中的五条悟静止下来了所有的思绪,之前的烦忧都被他抛到了一边,冷冷地看着二者。
苍没有动怒,「飨食之宴」本就是他的起手式,此招最大的效用是“控场”,在进行大规模的交战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白骨会衍生出更多的白骨,被它夺走生命的每一位,都是他下一次使用「飨食之宴」的耗材,而越是耗材堆积得多,这一招的威力与范围就越大,是一招可成长的技能。
他唇边的笑意加深,眼带后无形的目光注视在五条悟身上。对方眼神一厉,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处。下一刻,他出现在苍的眼前,彼此之间距离只有十几公分,一只手凝聚起一个坍塌般的幽蓝色漩涡,狠狠地要砸在苍的躯体上。
一股什么被牵动的恐惧感自五条悟的心中生出。他的招式落空,苍宛如纸片一般从他的身前滑溜而走,其双唇开合,吐露出一句意义不明的话语。五条悟没有听清,似乎只是一些自言自语的话。
但更多古怪的话也在他耳边响起了,似乎是有很多人在他身旁呓语,他们在乞求,他们在赞颂,他们在孜孜不倦地、日复一日地跪倒在一座高大的神像身前,恳求怜悯。他们化作了一道道失去了人形的黑色长体,可即便如此,仍要从地狱深渊中向神伸出无限渴求的手。
“寿哉寿哉!”“慈悲慈悲!”他们在永无止尽地呐喊。
可在下一瞬,这些怪物就一齐向他望来,恐怖恶毒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生人,是生人!”残酷狠毒的话从他们的嘴里倾泻出:“去死,生人!诅咒你,诅咒你!”
“福津之神,司诅咒、断运、横死、斩嗣、移寿,圣寿绵延,长恩永存!”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念诗一般将这句话高高念起,五条悟感到有什么东西即将降临在他身上,他默不作声,只是将无下限术式运转到最大。
“「天地游鱼」!”突然,一直被他关注着的加茂月行却是毫无预兆地开口吐出这四个字。
天地一下子就昏暗起来,之前还晴空朗朗的天际瞬间就转变为了流动着的暗黑。但它也不是全然一色的,而是一种带点微光的斑斓的深邃。五条悟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展开他的领域,但就是在那一刹,之前还一直被「停止之力」排除在外的无形之物终是降落在了他的身上,领域破除了他的咒术,他感到自己好像有哪一处被沾染上了。
他的手势一颤,领域居然发动失败了。是他体内的咒力在几乎不可能间流岔了数分。
苍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微笑着的,他就好似是一位始终沉默不言的神明,动手时却格外迅捷冷厉。
——「咒厄,神言」,能够将曾经人类寄予在他身上的一切负面的期盼,化作诅咒,加持到另外的人身上去。处于这种状态的他,只会一切不顺,并在一段时间后,真的绝嗣短命。
这不是战斗的招数,但能给敌人加上一层有效的debuff。
而与此同时,两条格外大的散发出荧光的游鱼出现在这一片领域当中,它们有着华美且闪耀的身形,空气中满是能供它们游动的银汞质感的透明物质。长尾摆动间,片片鳞片如梦似幻划过,口中一刻不停地发出一种悠长又空灵的鸣叫。
但五条悟的脑中却是突突不停地给他发出危险的信号。他紧急闪开一条突然游走过来的鱼,可那鱼却仍像是从他的身上夺走了什么,他痛苦到蹲下身来,一手捂住了一边的额头。
“是你,”他明白了过来:“之前的你早就发动了术式,只是一直太过隐晦无痕,所以我一时没有察觉出。你的术式其实都是作用在灵魂上的,你在刚才的话也是为了挑起我的情绪,这有利于你的发挥,我没有意识到,中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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