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地想要去找另外一人,但苍每一次都会阻拦在他面前,将他所有的道路都堵住,他被迫又陷入到之前的战斗中。他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死胡同,不把眼前这个咒灵打败,就无法彻底解除身上的双重负增益,但不解除这混乱的状态,又很难将这诡异的咒灵击落。
加茂月行苍白着脸,他的状态同样不好,虽然有主体和其他的马甲分摊了五条悟「无量空处」塞来的信息,但到底还是超过了人脑所能处理的极限,再加上还要对五条悟的灵魂施加情绪上的影响,他终是无法亲身介入到苍与其的交战中。
可他除了脸色,没有将这些向外表露出一丝。
一只焦黑的手臂好不容易才从加茂家的族地中逃了出来。它浑身干瘦,看不出一点的皮肉,比起手臂,更像是燃烬的柴薪。因为没有任何的力量,所以不敢惊动随意一位加茂家的人,再加上还有那个男人,它更是不敢回转过去半分。
“没想到真人消失也同样是落在了那个人的手中,”手臂飞快地要远离这块地方,离得越远越好,速度更快些才好,“该死,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明明之前一点异样都没有!”
只是一个被欺压的底层支脉家的人,怎么会忽然就拥有了这等力量。哦,对了,那力量其实也不是他的,是那个白色的古怪的咒灵的……那咒灵又是为何非要听他的,造就了这样一个恐怖的家伙?
“这下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手臂阴沉沉的:“真人被逮住,连我自身也陷入其中这么久。若不是这次碰到了一点属于‘真人’的残渣,我恐怕根本不可能逃离那具躯体。代价是一大部分的灵魂被留在了那里,估计没机会找回来。”
上次之后,拴在他与真人之间的“红丝线”已经被加茂月行拿了回来,所以这次他才有机会碰到“真人179号”的一部分躯体,并利用其特殊性,以一只手臂的形态,偷溜了出来。
“可即便是这样,真人那个家伙也要比我更惨,”似是想到了什么,手臂中的魂体打了个寒颤,与此同时,一种微妙的幸灾乐祸之感也从他的意识中生出:“我只是被榨空了,而他却是被分裂了,分出了不知道多少个自己,每一个的他的结尾都悲惨无比。谁也没想到,他的那项能力还能这样用,被研究还真是……恰到好处的合适啊。”如果他有脸色,一定非常难看。在这之前,他也从没想到这一点。
没有见到加茂月行与苍,他也没有一点放松。虽然只是短短一年时间的相处,但没有一个人比他更了解那个男人从他那里学到了多少东西,那匪夷所思的接纳程度让他后来每每想到,心中就惊起一股冷汗。如果任何一个人,还只以为他们中危险的只是苍的话,就一定会被狠狠教做人的。
他抬“头”感受了一下方向,想了想,决定去与那两个咒灵相聚合作。真人已经没有了,但他也算带过去了一点残渣,之后还想要做什么,也可以从它们那里入手。
五条悟就是如手臂所想的那般第一个体会到这一点的人。他与苍在三层的领域中交战了许久,战到最后,他甚至都能习惯那种混杂纷涌的过多的情绪了,在能将人逼疯的如海情感中,他竭力找回了一丁点的理智,他站立在空中,身躯微微佝偻,整张脸也渐渐皱了起来。
他的六眼失去了神采,口中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手指微动,他看向苍道:“这就是你的战术吗?”
苍依旧并不回答。五条悟相信他是有对话能力的,但从始至终,他都不曾对他开口吐露一言。也不知他是不是不太看得起他。五条悟知道他或许不是两人中的主体,他转向了加茂月行,对方的手指之间还夹杂着那种奇妙的丝线。
五条悟恹恹地垂下眸:“可真是‘卑鄙’啊。这种拖延时间的战术。”
加茂月行清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能用就行。”
他的手指间每一根丝线都绷得紧紧的,让五条悟看一眼都像是挑起了那些脑海中的情感,他连忙偏移开眼睛。他口中说:“与咒灵同行的事不会再有人追究。你有这样的手段,能与我打至此,咒术界中没有人是你的对手,只要你不真的倒向咒灵,不会有人想不开来找你麻烦的。”
“不过也确实。战斗从不看手段,只看最后的结果。”他神色苍白中又隐现忍耐,渐渐的,兴奋重新攀爬到他脸上去,他狂烈道:“来吧,让我们分出最彻底的高下,让你看一看,我这个第一,到底是有多少的分量!”
他再不压抑自己的情绪,用最暴烈的攻势,去绽放最后的咒力——
领域的黑膜慢慢地褪了下来。司机与众人一齐纷纷看向内里。五长老是第一个窜进去的人。他们没看到什么,只见到最初平坦的土地如今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的了,水泥浇成的公路碎裂成了十数截,没有一棵树还保持着站立的样子,大地一片惨淡空旷。
有两个人影站在那里。他们站得有一定距离,其中离他们最近的是五条悟,他是以背背对着他们的,背影依旧是如从前般挺直,一头白发不知为何像是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整个人看上去动也不动,安静异常。
对面的是加茂家的那位新的家主。他看起来就要狼狈的多了。其面色苍白黯淡,衣衫倒是完好,就是那个随时在他身边的咒灵不知去了哪里。他见到他们来,略微抬眼往这里望了一望,五长老一个激灵,赶忙上前,想要查看一番他的状态,并尽可能地将之带离这里。
哪怕为此要动用一番加茂家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
而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五条悟说话:“很好。”
“?”他不明白,其他人也止住了脚步,他们都看向了场中的二人。加茂月行看着五条悟,面上浮现出了他以往就有的笑。
“哪里,”他说:“五条先生你才是很好。”顿了顿,他说:“不愧是最强,第一的名号也是名副其实,在那样的状态下还能坚持到现在,做到这种地步,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为我之前的言论为你道歉,无论如何,你的存在,是如今咒术界安稳的重要原因。”
“五条悟可以没有咒术界,但咒术界不能没有五条悟。”
第152章
加茂月行跟着五长老上了车, 司机悄悄地通过后视镜瞧着这位新家主的脸色,他不敢开口说话,眼中闪过敬畏, 似是回忆起了自己之前见到的一切。
长老有些疑惑,斟酌了一会后,他小心地问道:“苍……苍大人呢?”
加茂月行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而后,他看向车窗外。另外的人围向了五条悟, 对方仍直挺挺地站着,没有要搭理任何人的意思。
另一边的车门被打开了。五长老被吓了一跳。苍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唇边依旧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见得久了, 难免会为这种永远不变的神情感到惊恐, 他坐在了加茂月行的身边, 将修长的脖颈暗暗垂下,幽静中带点闲雅。他之前好像是在另一个方向,也不知是不是被打到了那里。
五长老吸了口凉气。他永远无法从心底里接纳这样一个咒灵, 哪怕它表现得再安静无害。因为咒灵的本质就是来源于人类的负面, 二者之间不会有和解的一天的。
汽车被开动了。在车子驶离此地前的最后一秒, 五长老还是按捺不住心中无比的好奇, 他委婉又谨慎地靠近过来,小声问:“对了, 您和五条悟大人之间的……”
别说五长老想问了, 其他的所有人也都对这场对战十分感兴趣。求知欲犹如蚂蚁一般在心中抓挠,即便他们大都认为五条悟是不可能输的, 但其中发生了什么,那个咒灵使出了怎样的手段, 都是他们想知道的。在加茂家的人走后,其中有一个胆大的,终是凑到了五条悟的身边,悄声问道:“悟大人,您和那个加茂家的人的战斗……”
五条悟蓦然笑了起来。他睁着眼睛,一头白发染上了灰,他没有回答这个人的问题,而是径直这样直挺挺地往前面倒去,在倒下前的最后一刻,他口中吐出这样一句话:“那个家伙的咒术,根本不是人能挺过去的……”
好累啊,比他前面生活过的二十九年加起来都要累。终于是结束了,那两个家伙也走了,他含笑闭上了眼睛。
问话的人被吓到尖叫,所有人都惊慌起来,没人能预料到这一幕,在他们心中,五条悟是纵横无敌的,他们甚至没有想过他会有失败的一天。
直到有人发现五条悟只是昏睡了过去,这场骚动才平息了下来。
可所有人都知道,现今那位一人一咒灵,在咒术界中所代表的意义已经截然不同了。
加茂月行在于自己的马甲交流。“我有一个试验品逃了?”他有一些惊讶。
“是哪一个?……不是真人啊,那还好。”他若有所思:“那个叫羂索的咒术师已经从他那里压榨不到多少知识了,纵使是千年前的咒术师,所知晓的东西也终究是有限的。真人的分裂衍生才是没有极限的,只要人类对于自身的憎恶存在一日,他的‘生命’就能够延续一日。而他存在,我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咒灵的实验体,这才是有价值的。”
“至于后面的剧情?不,其实咒术回战中的剧情根本不重要……”加茂月行这样对艾略特说着:“就算那个叫羂索的再做出些什么,对我们也不会有影响。应该来说,是我们的计划对他们有极大影响才是……”
他们在这里交流着,远在另一座城市中的手臂、哦不,依靠着真人肉|体,重新拓展出一具崭新身体的羂索不禁打了个寒颤,说话的声音也不稳起来。“你怎么了?”特级的咒灵漏瑚疑惑问。
羂索笑容满面:“可能是新长成的身体有些不适应吧,过段时间就好了。”他现在的形体有些可怖,新长成的血肉还没有彻底塑成人形,像是融化的胶水堆砌在一起。
漏瑚没看出什么。他端详了他一会:“那个人和他的那个咒灵真的有那么可怕吗?真人陷在里面,你也落在他的手中,逃出来还是靠遗弃过去的身体。”
羂索冷静道:“不要想去救他,或者说,你们真的要去救真人,不要这样简简单单地去。相信我,那个人和那个咒灵绝对是有问题的。不是其中一个有问题,而是两个都有问题。你们不会是他们对手的。”
漏瑚不相信,他一脸质疑:“不是一个特级咒灵吗,最多再加上一个特级的咒术师,真人或许是失误了,我们这边可是有三个特级,再加上你……”
羂索冷笑起来:“你还是没有见识过差距。我问你,在你看来,五条悟和你是一样的吗?”
“那自然是,”漏瑚说:“尽管是一个强大的敌人,但只要我谨慎对待,还是会有胜利的机会的。”
如果是以前,羂索绝对会暗地里嘲笑,然后眼看着这愚蠢的东西亲自撞到铁板上去。可现在不同了,他叹了口气道:“不对,五条悟和其他所有的咒术师都不一样。他是特级,是因为咒术师的顶点只有特级,他的强大是断崖式的,他扭断你脖子,就和你扭断其他咒术师脖子一样轻易。我怀疑,他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漏瑚忍不住道:“怎么可能,那只是一个原本是支脉的加茂家的人,和一个突然蹦出来的咒灵!”
“那你以为,御三家的加茂家是那么好推平的吗?”羂索吼了出来。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都没有说话。
“如果御三家是一个普通的咒灵和一个咒术师能推翻的,”羂索在静了一会后道:“那你所畅想的那个世界,早就已经实现了。”
这句话安抚住了漏瑚,让他胸膛起伏了几下后,什么话都没说。
他们决定暂且不对加茂家动手,准确来说,没有详细的谋划和预备,他们不会轻易去寻加茂月行的麻烦。真人还是要救的,但不是现在。
其实他们也不用如此争辩,因为之后不久,加茂月行与五条悟那一战的事情也传了出来,那位加茂家家主的战力得到了一次新的更新,而这一次,是将其拉高到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步。
整个咒术界一时为之失声。
高层的人反应得更快,所有明面上对于加茂家的针对一律消失不见,对加茂月行与咒灵之间关系的质疑也偃旗息鼓,派去小山村调查苍的队伍被雪藏,那些暗地里盯着族地外的眼睛俱被清扫,一时间,加茂家好像重新回到了过去巅峰时刻。
本族中的人都有些恍惚,为这种梦幻般的崭新的待遇,他们行走在外面,体会到了一种之前也不曾有过的奇妙的感受。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五条悟没有为自己在那一次战斗后的晕倒做出辩解,在他看来,那次的晕倒本就是失败,加茂月行和那个咒灵的术式和双重领域对人太有针对性,他坚持到那时,已经是极限了。
也不知道加茂月行是如何研究出那等术式的,针对灵魂和情绪,绝不是加茂家本身拥有的。他们传承的是“赤血操术”,那应该是他自己原创出的。这样的术式很难得,五条悟隐隐有一个想法。
他还没有做出什么,他的学生就已经快要炸了。去针对加茂月行是他们搜查后得出的结论,他们原本以为,五条悟只要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加茂月行与咒灵的勾结之举,就一定会受到整个咒术界的排斥与审判……在这期间五条悟根本不用做些什么,只用降临下去警告一番即可。
可谁知,对方竟有着这样实力。他们紧急地开始想办法,加茂宪纪这一他们能接触到的加茂家的人也被他们从另一所京都的学校中请了过来。
“你们说苍大人是与月行大人签订协议,并在这其中欺瞒了他,以此来达成他图谋咒术界的阴谋……”加茂宪纪在听闻了这些话后,第一时间生出的,不是气愤,竟是一种荒谬之意。
他略微思索了番,摇了摇头道:“加茂月行大人不是那等的人。我与他有过几次见面,每一次他给予我的压力,都要比从前的加茂家主要大的多。苍大人通常是不说话的,他经常将自己潜藏在一边,将自己的存在感收缩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我并不清楚,但我感觉到的,是一种很和谐的、互相包容的紧密的联系。”
五条悟在一旁打了个哈哈,他悠闲的好像晕倒回来的人不是他一样,和他几个学生的紧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不在意道:“他们两个之间的关联应该不是那样的。”
“那个人不是能够被欺骗过去的,”他歪了下头,想了下:“说他将其他人玩弄在掌心还差不多。他与那咒灵之间的联系,是能够在战斗中互相托付信任的关联。这与咒灵的本质不符。但既然已经有了,我们就要以新的眼光去看待他们。把你们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抛弃吧。甚至是把其中一个的咒灵的身份也忘记,然后再去看待他们。你们会得出新的结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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