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好了别乱动。”
他沉了沉语气,手臂用力把白玉京背得更稳,迈步出庙。
村子里雾气更浓了,空气中那股腐败的霉臭越发刺鼻,手电筒只能照亮眼前很有限的一片区域,更远的地方则是一片漆黑,浓稠的黑暗中仿佛有什么蠢蠢欲动。
顾行驰脚下生风跑得飞快,整片空间一时间好像只剩他粗重的喘息。白玉京第一次被顾行驰背还觉得挺新奇,甚至有闲心伸手抹去他落到眼睫上的汗珠,动作平稳从容,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
“你……你不舒服,要说。”
顾行驰呼吸急促,腿脚渐渐发沉,但他咬牙坚持着没有一点慢下来的意思,就这么跑了大概十分钟,顾行驰已经觉到了不对。按理说他们已经跑出去非常远了,但是目前为止别说村口坊门,就是那栋位于庙前的农民房他都没有看到。
四周幽黑且寂静,手电筒的亮光打进雾气中很快就散开消失,根本看不到前面任何情况,顾行驰甚至感觉自己是奔跑在什么虚浮缥缈的虚无空间里,这样没有尽头的环境会让人觉得非常崩溃。
白玉京微微挣扎了一下,示意顾行驰停下:“不要再跑了,雾气不散,我们出不了村子。”
顾行驰自然相信白玉京的判断,慢慢停下脚步,喘着气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白玉京扬起下巴凑到顾行驰面前让他看:“没什么感觉。”
顾行驰仔细瞧了瞧,伤口附近的皮肤颜色正常,也没有出现肿块或者凹陷,看着就跟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没变化就是好事。顾行驰安慰自己,他老婆身高体壮的,一般虫子杀不死他。
“这是鬼打墙吗?”
顾行驰调整了几分钟呼吸,想举着手电再往前走走看,却被白玉京揪着袖子扯到身后:“不要过去。”
昏暗中,白玉京的瞳孔显著变大,他盯着雾气中的一处,声音放轻:“有东西过来了。”
第19章
顾行驰一开始没发觉什么异常,但很快他就看到前面的雾气在慢慢向两侧退去,留出大概一人宽的空隙。
雾气一旦消失,可视范围就大大提升,两道人影很快出现在视线内。对方打着手电,一副警惕的样子,却在看清顾行驰两人后微微一怔:“小驰哥?”
顾行驰愣了下,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碰见研究所的同事:“小宋?”
宋知淇没有立刻卸下防备,还想说些什么,旁边的女人却示意她看:“白玉京在那,骗不了人的。”
“也是,雪白的防伪标。”
宋知淇嘟囔一句,掏出一只小巧的激光笔向身后晃了晃。顾行驰发现这种能力相当集中的激光可以穿透雾气,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不由询问:“你们知道这村子里的问题?”
宋知淇没说话,看了旁边稍微年长女人一眼,在征求意见:“昭昭姐……”
顾行驰以为她们在顾虑委托单的问题,直言道:“我们没有接受委托,只是觉得这村子怪异才进来看看。”
“不是这个问题。”
沈昭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怎么描述现下的情况,她看了眼白玉京身上明显小一号的外套,皱眉先问:“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我要说的事有点复杂,恐怕要耽误好一会时间,你们有需要先解决的事情吗?”
顾行驰点了下头:“白玉京被虫子咬了,我们在想办法出去。”
沈昭闻言脸色变了一下,宋知淇立刻掏出一个喷雾瓶,戴上口罩把瓶子架在脸前面。
顾行驰一看两人这幅紧张模样就知道事情不妙,猛地跨出一步挡在白玉京面前:“他没有问题。”
沈昭被他突然的动作逗笑了,僵持的气氛随之一松:“如果是类似铁线虫的那种虫子,需要重视起来。这虫子会产卵寄生在任何一处伤口里,伤口周围会鼓起脓包,包里有许多米粒大小的幼虫,炸开的时候很精彩。”
她自己带好口罩,问顾行驰:“我可以看一下伤口吗?”
顾行驰回头看了眼白玉京,小白微微抬了抬下巴。他个子高,神情又向来冷淡,这么仰着头不像是要给别人看伤口,反而有那么一点倨傲施舍的味道。
不过沈昭她们已经习惯了,白玉京对别人向来就是这幅样子。
沈昭稍微靠近了一点,手电筒打开去照男人的脖子。顾行驰自然而然伸手捂住白玉京的眼睛,不让强光扫到。
宋知淇举着小喷雾站在一边,严阵以待地同时还不忘吐槽:“怎么在哪都逃不过被你俩秀的命运。”
顾行驰神情无辜,根本没有在秀,我们老夫老夫平时就是这么相亲相爱如胶似漆。
沈昭这头前后左右绕着圈地给人检查了一遍,疑惑抬头:“没有伤口啊。”
“有的有的。”顾行驰扶着白玉京下巴让他侧头,露出那针尖大小的一点,“在这里。”
沈昭:“……”
“说真的有时候我真想给你俩一人一巴掌。”
她吸口气忍了忍,偏头示意宋知淇:“拿都拿出来了,给他来一下子吧。”
宋知淇哦了声,小喷壶在白玉京脖子上喷了两下。
“这里面是什么?”顾行驰好奇问。
“猫狗驱虫药。”沈昭冷漠地回答。
顾行驰噎了下,默默给小白拉拉链整衣领。
“沈岁怎么还没过来?”
沈昭回头看了眼雾气弥漫的黑暗,眉间凝起一丝担忧:“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话音刚落就有人从雾气中走了出来,看身形是个男人,提着个长条的东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不爽’的气息。
走近了,沈岁先是一眼瞧见了白玉京那一头白毛,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
顾行驰看到对方手里那长条居然是把半人高的大抬杆,微微挑了挑眉:“夫唱夫随咯,‘真理’都握在手里了,谁还能惹你不爽?”
沈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死基佬。”
他和这两人八字不合,命中相克,每次见面准没好事。主要表现为:第一次见面白玉京这风骚裸男给了他一拳差点打掉门牙;第二次碰头顾行驰这宠夫狂魔给了他一针害他睡了足足三天;第三次干脆就是把他当透明人两人你侬我侬按头打啵。
想到这沈岁脸色风云变幻,恨不得跳起来咬人:每次碰到这俩瘟神他都得遭罪,换成王母娘娘来了也得老三岁!
在场几人对沈岁的遭遇多少都有所耳闻,宋知淇年纪最小绷不住噗嗤乐了。沈昭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问他:“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还说呢,让老猫猴子追半天。”沈岁臭着张脸瞪顾行驰他俩,“我说怎么这么倒霉,原来是瘟神来了。”
“老猫猴子?”
沈昭很意外:“这村子里有大马猴吗?”
“不是。”沈岁似乎是衣领不太舒服,抓着揪来揪去,“浑身黑脑袋白,和这白毛似的。”
宋知淇歪了下头:“是白头叶猴吧?”
“我又不认识。”沈岁不耐烦,手指一直在抠脖子后面的地方,“反正那东西在我头上蹦跶了两个来回,让我一枪轰跑了。”
一枪轰跑了?
顾行驰眼神有些疑惑,他并没有听到枪声。大抬杆这东西用的是铁砂或者枣壳钉,杀伤力极大,五十米之内可以直接穿透人体。沈岁这把比寻常大抬杆短一半,即使杀伤力对半打折扣,十米之内也绝对能射得一片鸡飞狗跳,没道理一点动静都听不见。
比起他的疑惑,沈昭则直接的多,一巴掌拍开沈岁抓挠的手,按着他的脑袋往下一扣——
血红的一片瞬间映入眼帘。
就见沈岁脖颈后面的皮肤上长满了红肿簇集的血性疱,密密麻麻一大片,整块脖子没有一块好皮肉,甚至不少大疱已经被他抓破了,血红的疱液顺着脖颈往下淌,将后衣领浸湿大半。
“我的天……”
这血疱远看就和一片平铺的血色马蜂窝一样,宋知淇看了一眼就觉得san值狂掉,弱弱举了举喷壶:“现在来一下子还有效果吗??”
“你特么怎么搞的?!”
沈昭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如遭雷击来形容,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蠢弟弟是怎么做到分开不到十分钟就把自己搞成这幅惨绝人寰的模样!?
“你没有痛觉吗?还抓!”
沈岁让他姐劈头盖脸一顿骂,一米八多的大小伙直接委屈成一大坨:“什么啊!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顾行驰很贴心地用手机给他拍了一张,立即收获沈岁的扭曲表情包一套:“卧槽你们两个瘟神!瘟死我得了!!”
沈昭厉声喝他:“闭嘴!”
她扶额深呼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从担忧和气急中拔出来,看向顾行驰:“小顾,我想拜托你接下来和我们一起行动,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有关于这个村子的一切,也请你和白先生庇护我们直到出村。”
很划算的买卖,顾行驰没理由不同意,更何况大家同事一场相识多年,再怎么样他也不会放任几人在这自生自灭。
“那我们先找个地方给沈岁处理伤口吧。”他道,“看起来有些麻烦,要尽快。”
沈昭点头:“这附近有栋农民房是安全的,跟我来。”
…
沈昭所说的农民房在村子的西侧,起雾之后村子里的磁场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先前顾行驰尝试过使用专业的户外指南针,不过乱飞的指针昭示着设备已经失灵,所以此时他看着沈昭手里的还在正常运行的设备他有些好奇:“这什么?”
沈昭晃了下:“抗干扰导航设备,信号处理技术比普通导航先进,能对接收到的卫星信号进行增强和优化,比较适合这里。”
“高科技啊。”顾行驰想试用一下,“研究所新发的吗?我回去也领一台。”
沈昭语气轻飘飘:“自费,一万三。”
顾行驰悻悻地收回了手。
大概十分钟后,一行人到达了农民房,路上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变故,只是沈岁开始发烧了。沈昭对此应该有一些应对方法,先扶着沈岁去了厕所处理伤口。
顾行驰和白玉京留在客厅,他摸了摸小白的手,一直就是那种温温的温度,不凉不热,也感觉不出来他冷不冷有没有发烧。
“要暖手吗?”白玉京会错了意,冲他摊开手。
顾行驰摇摇头,但还是把手搁进他的掌心里:“牵一下吧。”
白玉京摩挲着他的手指一点点扣住:“好的。”
顾行驰又看他的脖子:“你没有不舒服吧?”
白玉京摇摇头。
顾行驰放心了些,开始打量这间客厅。
里面没什么家具,但是有一张非常讲究的红木供桌,上面是一只精美的佛龛,龛门是关合的状态。
顾行驰在那佛龛前站了会,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拨开了龛门,出乎意料,里面是一尊陌生的泥塑神像。
顾行驰没见过这个神,而且从外形特征和元素来看,这应该不是佛教的神仙,更像是这家主人自己创造烧铸的,能看到很多反复修改的痕迹。
这种经过多次加工的东西很难推测出原型,因为不仅会掺杂很多主观因素还会受到其他教派神像的影响,总之做出来的东西很有些四不像。
“这发型还挺独特。”顾行驰觉得有点搞笑,指给白玉京看,“是个娃娃头,这是八十年代的流行神仙吗。”
白玉京没说话。
顾行驰转头去看,就见白玉京正聚精会神地望着客厅西面的墙壁,不知是不是光线问题,那面墙上似乎有一道灰黑的人形影子。
第20章
那影子几乎是一眨眼就消失了,等顾行驰再定睛仔细去瞧,墙壁上已经干干净净。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转头看向白玉京,面带迟疑:“你有没有看到……”
白玉京摇了下头,他很明显发现了什么不对,但是肉眼却看不到,所以脸上神情难得有些谨慎。
顾行驰指了一下墙:“刚刚这里有个人形的影子,但这会没有了。”
白玉京上前摸了摸那面墙,几秒后回头对顾行驰道:“砸开。”
顾行驰对他几乎没二话,去厨房找到了一把用来劈柴的斧子。砸墙的动静不小,宋知淇很快被声响吸引,擦着手走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顾行驰目光还盯在墙上,只嘴唇动动:“这墙有问题。”
“不能吧。”宋知淇也看向墙体,疑惑地挑起眉,“我们之前进村都是呆在这里,这栋楼可以说是村子里仅存的安全屋,不应该……”
轰隆!
话音未落,白玉京最后一斧子已经砸下去,墙面发出轰响,水泥浇筑的混凝土墙体就这么被他硬生生砸开了。
宋知淇把话咽回肚子里,心说随便吧,有这样的相好你想干什么谁还能拦得住。
她低头看了眼脚边的水泥碎屑,发现里面有一些类似岩棉板之类的材料,这间屋应该是进行过墙体加厚。
随着墙体砸开,顾行驰就看到这面墙之后还有一道墙面,他拿手电照了照,里面那面看起来比较老旧,应该是最初的房屋墙体,两面墙之间有一条大概四十公分宽的窄道,可供一个成年男人勉强行走。
宋知淇十分惊讶,她根本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能藏着一条窄廊。顾行驰已经探头往里瞧去,很快发出一声遗憾的轻叹:“死人了。”
就见窄道的尽头瘫坐着一具男性尸体,非常瘦小,嘴巴大张着,脸上长满了黑绿色的细小绒毛。
顾行驰又出去找了找,确定旧墙后面应该是客厅旁边的厨房,这里堆满了柴火,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他搬开一部分柴火,一寸寸摸索着,终于在角落位置找到了一处极不起眼的小门,这扇门被刷成了水泥色,哪怕是凑近了也很难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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