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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人啊,你不是?(玄幻灵异)——莲鹤夫人

时间:2025-04-18 07:31:34  作者:莲鹤夫人
  阎知秀接着把花往蛾子头上一放:“看,放你头上刚刚好,诶,像喷泉。”
  安提耶气得鼻涕泡都要喷出来了!
  祂越发哇哇大哭,可是被人这么一打岔,哭声里痛苦的成分确实减少了很多,现在是生气人类居然不好好哄祂的成分居多。
  阎知秀苦笑着摸摸祂的肚皮,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儿……好吧,哄一个几万岁高龄的青少年,只好试着把祂抱在怀里,摇来摇去,轻轻拍着祂的翅膀根。
  真的奏效了。
  安提耶蜷缩在人类胸前,祂不哭了,但是奢遮给祂留下的伤口,却强有力地把祂拖进了梦乡,消弭了祂的一切挣扎。
  阎知秀松一口气,把主神放在自己的枕头上,给祂盖好毯子。
  “原来如此。祂每次出来,就是在和你私会。”
  身后传来的声音柔和,坚固,犹如厚重冰层下的暗涌,静谧中深藏着惊心动魄的危险。
  阎知秀的手停顿一下,他整理好床铺,平静地转过身。
  “我是祂的朋友,不用把氛围渲染的这么古怪。”他说,“你是银盐。”
  高大的神祇站在屋内,周身散发出的微光照亮了每个阴暗的角落。和理拉赛一样,祂的美丽雌雄莫辨,强健的肌肉仿佛水波起伏,又全无性征。
  银盐一怔。
  “你不怕我。”银盐低声说,“你对我没有敬畏之心,没有畏惧之心,你对我说话,就像面对着自己的同类。你是谁?”
  阎知秀思忖一下。
  “我们出去说话吧,”他说,“安提耶睡着了,免得把祂吵醒。”
  他率先迈过主神的身侧,走出房门,银盐反倒有点不习惯了,祂眉心轻皱,还是跟在人类身后,来到那片湖畔。
  被主神频频造访,湖神已经有点想死了。
  “让我们开门见山地说吧,”阎知秀道,“你是反对你的家人跟人类来往,还是怎么着?”
  银盐低头观察他,祂沉默半晌,低声道:“不。”
  “那你会看不起人类,看不起我吗?”阎知秀猜测。
  “不。”
  “那就是好奇?你对安提耶怎么跟我当朋友感到好奇?”
  银盐不再说话。
  祂确实好奇,家族里的每个神都在好奇,但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祂,祂们,都对安提耶的状态充满妒忌,甚至感到隐隐的恨意。
  ——安提耶为什么如此心满意足?祂的灵魂变得轻盈,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健康的,快乐的,明亮的东西,填满了祂的心胸,令祂富足美满。祂整天笑啊,走神啊,幻想啊……出现在这个家庭里,是多么水火不容的气场。
  “你对祂做了什么?”银盐终于问,“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用了什么秘术奥法,迷惑了祂的心灵?”
  阎知秀毫不避讳,他双手抱胸,直截了当地道:“我给了祂拥抱。”
  “……拥抱。”
  “很多拥抱。”阎知秀说,“我本来想说大概比你们给祂的拥抱还要再多几百倍,但转念一想,你们给祂的拥抱应该是零,所以……”
  银盐不赞成地批评:“荒谬。”
  “你要是想,我也可以给你拥抱啊,”阎知秀耸耸肩膀,“哦,不止是拥抱,除了拥抱,我还可以倾听你有什么烦恼,给你一点鼓励,或者是嘲笑,然后我可以挠挠你领口的毛毛,给你马杀鸡一下——你懂的,我很喜欢毛茸茸的家伙。”
  “你把祂当成你的小宠物,”银盐勃然色变,脱口而出,“你侮辱祂的尊严,你把主神当成什么?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吗?!”
  “宠物起码是要宠的!”阎知秀严厉地回击,“但是你们,我看不出这个家庭给祂,或者给你带来了什么。是的,祂是主神,但祂比我遇到的流浪儿还不如,起码流浪儿还可以交朋友,不用受家人的打骂,满身是伤地跑到我这儿来哭!”
  银盐受了他挑衅的注视,竟一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
  “顺便一提,祂也可以鼓励我,嘲笑我,朋友就是要平等地嘲笑对方,不过祂心地很好,通常不会对我这么做。”阎知秀冷冷地盯着祂。
  “在质疑我之前,你最好想清楚,你这个家庭里每个成员的身份都是失职的,兄长不像兄长,小辈之间跟斗鸡一样撕得你死我活。我听说你的权能是创造和守护,既然你守护不了任何东西,就别把这份挫败发泄在一个外人身上吧,这可不太体面。”
  银盐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祂不敢相信:这个人类在训斥自己吗?他真的敢,而且真的这么做了吗?
  祂沉声道:“你就不怕——”
  “我要维护朋友,就不会害怕。”阎知秀冷笑道,他的语气涌动着怒火,“我可以说,我经历过的事,远比一个失职的主神可怕得多!”
  银盐一下反应过来,祂忽然感觉到了莫名的委屈,下意识辩解道:“不是我打伤的祂,是奢遮……”
  “但你也什么都没做,不是吗?”阎知秀眯起眼睛,锐利地打量着祂,“你只是个旁观者,还趁祂不注意,一路跟到了这里,要窥探祂的秘密。”
  银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祂不愿承认,这下,祂才是真正深重地嫉妒了安提耶,因为祂结交了这样一个凶猛的,忠诚的友人。他拥抱祂,摸摸祂,逗祂消气,在祂陷入沉眠时,他也把祂护在身后,如此无畏地捍卫着祂的尊严。
  他是人类,但他更像安提耶的守护神。
  ……而我什么都没有。
  祂黯然地想。
  而我们,什么都没有。
  银盐缄默良久,终于开口道:“……我不会暴露这个秘密。”
  阎知秀眉梢一挑。
  “我不会告诉其他亲族,”银盐消沉地说,“你们就当着永远的朋友吧,这次是我冒昧了。请你……”
  祂吞咽着喉咙,艰难地轻声说:“请你务必不要伤害祂。”
  阎知秀打量着祂,似乎在评估主神的真心。
  渐渐的,他放下手臂,突然道:“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进来躺下。”
  话题转得太快,银盐吓了一跳:“什么?”
  阎知秀一偏头:“你从来没有和家里人一块儿依偎过吗?你可以睡在安提耶旁边……前提是变成蛾子的形态。”
  他回头看了下,补充道:“你自己做决定就好,这都无所谓。”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房屋了!
  银盐目瞪口呆地望着人类,祂从没想过这种可能,和亲族睡在同一张床榻上?除非祂们都成了尸体罢!
  可是……
  人类掀开花瓣的门帘,消失在那间布置得暖融融的小房子里。
  可是,如果这很舒适呢?
  如果被这个人类的手臂拥抱,足以消除了亲族带给自己的烦躁与溃败感,让祂像安提耶一样,哪怕只收获了一点最微薄的幸福呢?
  银盐无法抵御这个念头的诱惑力。
  阎知秀从衣柜里拿出更多毛毯,暖暖和和地堆在床上,像摇篮似的包裹了整张床。他刚爬上去,让自己安顿下来,窗口便传来一阵轻微的,拘谨地嗡嗡声。
  他扭头一看,一只月光般银白的毛绒蛾子正笨拙地翻越窗户,仔细地整理着自己的羽翅。祂翕动触角,小心地抬起眼睛,观察着人类的表情。
  阎知秀挪了下身体,给祂留出一个空位。
  银盐犹豫再三,还是缩小了体型,谨慎地避开呼呼大睡的安提耶,钻到人类的另一边臂膀下,忐忑地蜷成一团。
  阎知秀轻轻抱着祂,把祂的身体挤在软绵绵的毛毯,柔软的床铺,以及人类温暖的皮肤中间。
  银盐:“!!!”
  银盐震撼地石化了。
  这是……这是真实存在的感觉吗?
  祂的翅膀在哆嗦,肚皮也在颤颤,祂有股强烈的渴望,就是在这张浓缩天国般的小床上尽情翻滚,或者像炮弹一样,用力撞在人类身上,趴到他的颈窝里安家。
  “睡吧,”阎知秀耳语道,“祂今天累了,你也累了,是不是?”
  是的,是的!我也累了!
  银盐情难自禁地摇摆肚腹,紧巴巴地团在人类的肋骨旁边,被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后背……祂的领毛一根根地蓬松开来,肚皮上的褶皱也舒展了,足肢更是暖洋洋地发酥。
  一切琐碎的烦恼,先前亲历的糟心事,此刻都被浓烈的阳光晒化。祂什么都不用忧愁,什么也不要烦恼,只要承受这份幸福就够了。
  银盐恍惚地,一点点地攀爬上人类的胸口。
  然后不经意地伸出一半的爪子,直接把睡得香甜的安提耶推下去了。
  阎知秀:“?”
  作者有话说:
  银盐:*坚定的,意志强硬的*人类就是灾害的源头,我坚决反对人类加入我们的家庭……
  阎知秀:*路过*
  银盐:*变成小蛾子*
  阎知秀:*困惑地回头看*
  小蛾子:*开始跟其他小蛾子厮打,恶狠狠地纠缠在一起*
 
 
第183章 愿他万年(三十二)
  阎知秀有点困惑,但还是用胳膊揽住呼呼大睡的安提耶,把祂端端正正地放好。
  银盐平平地展开翅膀,瘫在人类的胸口,祂的触角向后贴着头顶,窝在人的心脏上方,一下一下地倾听那蓬勃规律的跳动声。
  祂真的睡着了。
  而祂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上次入睡是在什么时候……或许是万年前的一次静谧黄昏,或许是一次宴饮后的酩酊大醉,或许是奢遮和卡萨霓斯联起手来的恶作剧,或许以上这些全都是祂的幻觉,祂根本就没有真正地深眠过。
  银盐累了,厌倦了,精疲力竭了。
  飞蛾的家族有种本能,祂们可以通过气息来辨别亲族的情绪,判断祂下一步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这是一种社交技能,但更多时候,它是沉重的负担。比如厄弥烛,祂会对你露出锋利的笑容,但是祂的气味却在疯狂地尖啸,对每个家庭成员怒吼“我会摧毁你,我要杀了你,你们全是无能的狗杂种”;又比如哀露海特,祂会带着一点低沉的疲惫,问你找祂有什么事,但祂的气味实际上在说,“我真的无力承担,请你现在就转身离开”。
  祂们早就走得太远,太过火。眼下,这个看似无上辉煌的家族就像一架即将失控的列车,在长久的冲突和摩擦中,祂们彼此憎恶,相互怨怼,视血亲为该死的仇敌。每个成员都把最后的希望押在长兄身上,祂们指望祂不再逃避,肩负起指引的职责、教导的职责,好叫家庭步入正轨,不至于在过量的仇恨与误解中彻底破碎。
  可能德斯帝诺也恨我们,许多个日夜,银盐如此苦涩地思索,所以祂避开我们,仿佛凡人躲避洪水猛兽。
  此时此刻,今时今夜,祂终于可以不用再过度思考这个问题了。祂的注意力已经被人类的气味所吸引,那正是一种幸福,满足和放松的混合氛围。
  祂呼噜噜地,昏头转向地埋在温暖的热量里,被毛毯,柔软的睡衣,还有人类的手掌包围着,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所在。
  阎知秀困倦地闭着眼睛,左胳膊搂着安提耶,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银盐,他也睡着了。
  第二天,阎知秀是被奇怪的动静吵醒的。
  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耳边激越地扑棱扇响,乱流喷飞间,还伴随着语气强烈的嘶嘶低喊。
  阎知秀勉强撑开一只眼睛,看见一团模糊的白影在自己跟前凌乱翻滚,晶亮粉尘满室喧腾。
  “……你居然抢我的朋友,你这个贼,骗子,无耻的强盗!”一个极力压低,还是掩盖不住狂暴愤怒的声音斥责道,“你还敢躺在他身上……你还敢……”
  “是他邀请我,而我也欣然接受他的邀请。”另一个冷静得多的声音回答,“你此刻的迁怒,无非出于对自身实力的心虚,潜意识里,你已经预感到我会抢占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撕打声更加凶猛。
  阎知秀两只眼睛一块儿睁开,这下看清楚了。
  应该是担心吵醒人类,把战场闹得太大,两个神此刻都维持着袖珍的体型。祂们将力量的角逐放置在更高维度,银盐的领域同时笼罩着整片湖畔,不让其他亲族知晓。
  但是落在阎知秀眼里,就是两只毛绒公仔在打架。
  灰蛾子比银蛾子更胖胖,银蛾子比灰蛾子更坚强。两个蛾子在空中互相撞击,你用领毛压我,我用肚皮弹你,我用爪子揪你的触角,你用翅膀扇我的脑门……
  阎知秀愣愣无言地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伸出手,精准无比地抓住两团扑扇互骂的蛾子。
  “睡觉。”
  然后一左一右,往怀里一塞,毛毯盖好,躺倒睡回笼觉。
  安提耶毛发凌乱,犹如一枚刺刺的大毛栗子,银盐翅膀分叉,像支冷酷的鹅毛掸子,分别趴在阎知秀的身上瞪视对方。
  阎知秀睡意朦胧地补充:“不准再打架。”
  安提耶迫切道:“可祂是小偷!一个厚颜无耻的贼,祂、祂推我!祂要把我们拆散!”
  天空的主君焦急万分,祂的前足乱扒,攀到阎知秀的肩膀上,连连征求着人类的意见,要给自己吃下一颗定心丸:“你不会听祂的话,对不对?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阎知秀睁开眼睛,长出一口气。
  行吧,回笼觉是睡不成了。
  他坐起来,先揉眼睛搓脸地清醒上一阵子,再顶着惺忪的三眼皮,拿过床头的小梳子,给安提耶犁顺乱七八糟的领毛。
  等祂梳得整洁干净了,他接着才说:“是的,我还和你是好朋友。当你的朋友结交了新的朋友,并不意味着你们的关系会因此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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