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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烟闭上眼睛装睡，感受到床垫微微凹陷，傅韫青坐在床边，却没有立刻上床。
喻烟感觉到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久久没有挪开，她心跳加速，强忍着没有睁眼。
不一会儿，强烈的被注视感消失了，就算闭着眼睛喻烟也能感受得到，有灯光亮了起来。
傅韫青在干什么？
喻烟小心翼翼地睁开一丝眼缝，看到她坐在床边垂着颈，手里握着一块发光的手机。
周围一片漆黑，唯有那一片光浮在她的脸上，而她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神情，喻烟只能从她不断按着屏幕上下滑的拇指来推断她正认真而迅速地在阅览些什么。
傅韫青从来不让她在黑着灯的情况下玩手机，对她说会对眼睛不好，怎么她自己……
喻烟觉得很纳闷。
忽然，她注意到了什么。
傅韫青正握着的手机的底部挂着一串吊坠，那一串小的玉器，随着她按动的动作在空中微微荡着，而傅韫青的手机从来不会挂这种东西……
喻烟心跳一震。
——傅韫青在看她的手机。
喻烟心生惶恐，在好几个晚上都强撑着不睡观察她，发现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闲，她隔三差五就会在喻烟睡着后到书房去工作，大多零点后才会回到床上，而几乎每天晚上，她都会打开她的手机查看，看完后再原封不动地把手机放回原位。
喻烟的睡眠一向很好，一睡着就会睡得很熟，如果不是那一次偶然醒来，她可能永远都发现不了这些。
原来傅韫青真的知道她的手机密码。
原来，傅韫青一直都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窥探她的一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那么熟练，一定比喻烟发现的时间节点要早很多。
所以她什么都知道，不论是安邱邀请她去演戏，还是跟路玉嘴炮的想要逃走的计划，还有每天给谁发了消息，说了什么，她通通都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喻烟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样每天形影不离地和她待在一起。
喻烟看她一如既往温柔的表面，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对上她的双眼，也找不到一丁点儿异样的情绪，问她什么，她都答得无比妥帖，越是这样，喻烟越觉得不安，她太会演了。
她太会装了。
她的演技太好了。
原来自己真的对她一无所知。
喻烟不禁去想，除了那件事，她会不会还骗了自己什么？
她说什么喻烟都信的，那些被她深信不疑的话语之下，到底藏了她多少她面不改色的哄骗？
还有她们的从前呢？
她们的从前到底是什么样的？
在一起的过程、生活中的小事、那些浪漫的细节、分开的原因，全都是她告诉她的。
都是真的吗？
喻烟很讨厌欺骗，因为欺骗一旦开始，带来的危机远远不止眼前，远远不止当下。
她很惶恐，害怕一切都是假的；也很纠结，不想把傅韫青想得那么坏，因为真真切切地也感受到了她的好。
傅韫青真的对她很好。
她们每天生活在一起，傅韫青的爱那么耐心包容，早晨不厌其烦地哄她下床吃早餐，下床叮嘱她要穿袜子，出门常常亲手为她戴围巾，走在路上永远把她护在右边，注意着周围一切喻烟注意不到的危险。
她对她是有欲望的，有着很浓烈的欲望，会在欲望最浓烈的时候说好多遍爱她。
但有些亲密的举动却无关性|欲，自然得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帮她剪指甲、帮她检查耳朵、给她的痘痘上药、帮她涂身体乳，甚至是事后帮她洗澡帮她洗头。她有时也会挑逗，但不会让她过于羞赧，像母亲对待女儿一般坦然又安心。
她每隔几天就会为她检查牙齿，叮嘱她要认真刷牙，告诉她补牙会疼。最近喻烟的智齿又肿了，肿得实在太厉害，还反复发炎，不得不拔掉。傅韫青把她带去医院，知道她怕极了疼，进拔牙室前极力安抚她，让她没了一点儿害怕的感觉，只记得傅韫青在外面等她。
拔完牙后麻药还没有过，喻烟嘴里塞着棉花球，不觉得疼，还挺嘚瑟。只是护士为她推开门，她一抬眼，就撞进了迎上来的傅韫青满是担忧的眼眸，问她疼不疼。
喻烟自己都没觉得，她就开始为她心疼了。
后来好几天难熬的肿胀和疼痛，每天晚上难以入睡，她枕在傅韫青的腿上，对方拿冰块帮她敷脸。
这些都是真的……是任谁也无可比拟的感情。
关于想工作的事儿，傅韫青也并没有搪塞她，拿了好几本剧本到她面前让她选，跟她详细讲了如果她真的想进娱乐圈她的谋划。
这发生在她身上一起的一切，都让喻烟觉得特别迷茫。
欺骗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眼前的道路仿佛被蒙了一层迷雾，她思考未来，却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该不该留在原地，继续维持这风平浪静的表面。
维持风平浪静的表面，就继续乖巧地生活在她的欺骗和毫无隐私的窥探监管里，喻烟无法忍受。
戳破呢？
再大吵一架吗？还是被她哄骗一番？这样的隔阂，她们还能和好如初吗？
离开吗？
不，喻烟知道自己不能盲目任性冲动，她分明感受到了那份爱意，那份深沉的爱意，傅韫青并不是她可以随意对待的人。她已经不能像先前谋划那样没心没肺地走掉了。
喻烟会怕她伤心，怕她生气，怕她失望。
还怕一些，自己可能会承受不住的后果。
喻烟的心被彻底弄乱了。她的心中有一个天秤，她不断地往左边加点儿东西，又不断地往右边加点儿东西，犹豫一会儿，又重新打乱。
无论怎么想，最终都是乱七八糟。
喻烟忽然好想恢复记忆，她想，是不是只要能想起一切，一切就都明了了，她会知道傅韫青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们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她的生活会彻底回到正轨，对不对？
只要能想起一切，她就不用这么纠结又不安地活下去了。
*****
傅韫青终于不得不因为公外出，喻烟居然觉得轻松，太多事情自己实在想不出个结果，心烦意乱，跟路玉约了个时间，要出去找她。
也正因如此，她彻底确定了傅韫青一直呆在家办公不出门的原因——就是在监视她。
喻烟特意主动向她报备了要出门跟路玉约饭的事情试探她的态度，她欣然同意了，只是叮嘱了要早点儿回来。喻烟还天真地以为真的是自己把她想的太坏。
傅姐姐并没有要监视她，也不会限制她的自由。或许，她偷看她的手机只是因为知道她花心的秉性，没有安全感，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背着她出轨而已？
在知道自己对她忠心耿耿之后，傅姐姐就会放心了，不会再做那种事情了。
直到路玉一句话把她给点醒。
“那个人不是你的司机吗？怎么走到哪里都要跟着？”
两人在餐厅吃过午饭，又去了一间咖啡厅喝下午茶，她们坐在二楼的天台，说话间路玉往旁边一瞥，瞥到单凛坐在角落，目光紧盯着她们的位置。
喻烟一愣，反应过来。
是啊……
只要她单独出门，无论去到哪里，单凛都会跟在身边，自己永远都在她视线之内。
单凛只不过是一个司机，她又不是什么女明星，真的需要一个保镖随时随地地跟着吗？云城的治安有差到这种程度吗？
保护根本就不存在，这就是监视。
傅韫青在家要监视她，到了外面还是要监视她。
难不成她真的是她的一只小猫小狗，出去溜还要找人替她牵绳？
顿时，喻烟心中冒出一股怒火。
第81章 长大的喻烟并不快乐
喻烟猛地站起身，路玉都被吓了一跳，用瞪大的眼睛问她怎么了，喻烟拎起包，丢下一句“走了”，风风火火地离开。
路玉赶忙拿好自己的东西跟过去，单凛也见状起身，跟在后面。
“要去哪儿？”
到一楼结了账，喻烟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路玉追上去问她怎么个事儿，喻烟恶狠狠地说：“我倒要看看能不能甩掉那个绑架犯。”
“绑架犯？”
路玉很懵：“什么绑架犯？”
路玉不懂她跟单凛之间的仇恨。喻烟不是什么爱记仇的性子，现在被气得把新仇旧恨一并翻出来和那人势不两立，双腿像装了马达，11路公交车路沿着街边一直走，路玉要偶尔小跑才能追上她。
“体力变得这么好了，看来傅韫青真把你养得还不错啊。”路玉调侃道。
“别跟我提傅韫青。”喻烟冷声道：“她还跟着？”
路玉回头看了一眼，点头：“还跟着啊，跟得特别紧，你把人家都整懵了。”
正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喻烟当即拦下，拉着路玉的手腕把她先给塞了进去，自己再挤进去，关上车门。单凛急忙跑过去拍窗户，“小姐，你要去哪儿？”
喻烟转过脸，高傲地瞥她一眼，“我爱去哪儿去哪，你管得着？”
“开车！”
车子扬长而去，单凛一个人被扔在原地，焦急地给傅韫青拨去电话。
***
出租车驶入老城区，停在路玉小区楼下，喻烟摁亮手机，果不其然，微信消息和死亡连环call都来了。
她上出租车没两分钟那人就开始装模作样地发消息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显得她很无辜，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喻烟第一次觉得傅韫青好虚伪。
“要不要这么夸张。”喻烟吐遭了句，心情很烦，干脆把手机关机，两个人下车上楼，开门进屋。
进门一股暖意，虽然比不上汤臣一品的暖气，喻烟还是不禁感叹，还是路玉这干干净净的老破小让她感受到无与伦比的轻松自由。
她完全没了刚开始来这儿那会的嫌弃，趴在沙发上揪着抱枕发泄怨恨。
“你真的不回一下她？”路玉坐在沙发尾部，好心地发问。
“我真受不了她了，她干嘛要这样？”喻烟抓狂道：“你知道她有多夸张吗？”
“自从那次我因为安导的事情和她吵架，她就再也没出门过，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跟我呆在一起，就为了监视我，还骗我说是学校要求的上网课，我都信了。她还每天晚上都趁我睡着看我手机偷窥我隐私，我好不容易出门一趟透口气，她还派个狗腿盯着我，是怕我跑了吗？我身份证什么的都没拿，怎么跑？她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有她这儿样的吗？她要不要这么恐怖，这还是正常的关系吗？我究竟是在谈恋爱还是在被监禁？她是不是把我当成她的宠物了？还是她们那种抖s就是这么变态的，就是要把人关在驯养，就是要无时无刻地盯着才能满足。”
自从知道傅韫青会看她的手机，喻烟什么过分的话都不敢给路玉发，偶尔发完了也立马删掉，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路玉这么畅快地说过话了，胡乱地发泄一通。
路玉在旁抿了抿唇，并未表态。
她很了解喻烟，知道她现在被气到了，说的都是冲动的气话。
“路玉……我好烦啊。”
喻烟翻了个身，楚楚可怜地看着她，“我最近都快要被烦死了，吃不好睡不着，每天都担惊受怕，想留在她身边，又觉得很窒息，想走吧，又不能彻底地做出决定。”
“我都不知道傅韫青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她是本来就这样吗？还是发生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居然就这样跟她在一起了。”
还不是被美色迷的，拦也拦不住。路玉心道。
喻烟哀嚎道：“我好想恢复记忆啊，这破脑子快想啊，怎么这么不争气，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要不我还是去医院接受电击吧，真的受不了这种什么也不记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感受了。”
路玉原本还想笑她，听到最后：“电击？”
说到这个，喻烟顿时又觉得自己恢复记忆无望了，深深叹了口气，十分泄气：“之前跟傅韫青去医院看过脑子的，医生说我这种情况恢复记忆的概率很小，要吃药，要电击，很辛苦什么的。”
“医生这么说的……？”路玉一顿，惊讶片刻后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怎么了吗？”喻烟看着她。
路玉不说话，喻烟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扶着她的肩膀盯她：“怎么个事儿？”
她一看路玉这种欲言又止的微妙表情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路玉：“……”
“嗯？”
“……”路玉还是不说话。
喻烟眯起眼睛，揪住了她的领子，警告：“有话快说！”
“……”
“你说不说？”喻烟说着就要去掐她的脖子，路玉脖子可敏感了，受不了别人碰，赶紧挣脱掉，“好了好了。”
路玉说得委婉：“可能她的医生医术比较高明检查得更仔细吧，跟之前你住院那会儿医生说的不一样。”
住院那会儿……喻烟回忆了一下，那会儿她太心烦了，完全接受不了现实，只一心想着自己能睡一觉就穿越回去，根本顾不上管医生都说了什么，也不想听。
喻烟赶紧追问：“之前那医生是怎么说的？”
“唉……”路玉叹了口气，很无奈：“她没有说你的情况恢复记忆的概率很小，反而跟我说这种轻微的挫伤恢复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我当时还以为你没几天就……”
当时路玉已经做好了喻烟没几天就恢复正常的准备了。
谁又能料到会失忆到现在呢。
真是世事无常。
路玉一开始还庆幸喻烟失忆了，这样就可以忘掉那些痛苦，现在看来，还是又一遍卷了进去，像又一个循环，无法逃离，结局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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