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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质Beta狩猎指南(近代现代)——人类文明轰炸机

时间:2025-04-19 07:28:11  作者:人类文明轰炸机
  赫琮山伸手,欲要碰他后颈。
  “躲什么?”
  他说话并不见得是质问,却沉沉压在人耳边。瞿清雨强迫自己屈膝半跪床边,睫毛一直颤。他反应很快,柔声:“没躲。”
  又改口:“不躲了。”
  赫琮山压住他左肩,稍侧了侧方向令他后颈暴露在视线下。Alpha的手带着粗糙厚茧,触感怪异得令瞿清雨脊背激灵灵抽过一条电流。不知道为什么那只手掌心温度奇高,烫得他一直忍不住想后退。
  他极低地喘息。
  ……
  瞿清雨从没有觉得睁眼是一件有心理压力的事情。
  他根本无法在睡前得知自己第二天一早会见到一个什么样的赫琮山,大概率是不太友善。他简直有点煎熬,老实说,他从没有这么煎熬过。
  “上校,你真的很善变。”
  他躺在床上很乖,最乖,没什么事要做,在一眼能看到的地方。出门时在回来也在。赫琮山常常有分不清记忆和现实的时空错乱感,他压住频频跳动的额头青筋。
  瞿清雨并不知道他记忆进度到某一条或者某一段,他适当能观察到一些微妙的变化,譬如早晨Alpha军官出门,那代表他处在相对安全的状态,不出门代表他要惨了,站门口是处于不那么有安全感但又打算看看他想干什么的状态。他对赫琮山说过非常多不太让人接受的话。反正他就安静,闭上自己的嘴,扮演一个有回应的充气娃娃。
  赫琮山很多次要发作,看到他正常待在能接触到的地方,扬起头一笑,就很难想起自己要兴师问罪什么。
  日子维持一种微妙的,摇摇欲坠的平衡。
  加莎率先察觉到这种站在悬崖峭壁边的平衡,他训了新兵,照赫琮山的指示找温度湿度和阳光都在严苛范围内的废弃大楼,或者废弃研究室、医院、学校实验室,找来找去不是这项数值出问题就是那项对不上。阿尔维一脑门官司去守南部军事基地禁区,高强度巡逻。两人打打闹闹惯了,晚上住教官宿舍都一个人。
  加莎不太适应,下巴搁在桌面长长叹了口气。
  他们干这行的一般没有准确的上下班点,昼夜颠倒一个通讯被叫起来是常事,在这种前提下,正常上下班的工作对他们来说有极大诱惑力。
  有一个人,做到了。
  上校到点打卡上班,到点打卡下班,成为整个南部军事基地作息最正常的人。
  他和温静思一起坐在会议室,去了第一眼看到墙上弹孔,所有Alpha军官缩着脖子不搭腔,听见他低沉道:“怎么回事?”
  霍持、加莎、秦荔、佘歇、夏狸:“……”
  这五人齐齐一抖,霍持伸手捅夏狸,夏狸捅佘歇,佘歇一言不发踢了加莎一脚,加莎硬着头皮用胳膊捅了捅秦荔,中校面颊一抽,道:“加莎……加莎的枪走火了。”
  又是黄昏,Alpha军官目光从他们身上不轻不重晃了一圈。加莎一闭眼,豁出去:“是!是的!上校,我马上去写检讨,一千八百字!”
  温静思笑了声,给空茶杯加水:“这次放过你,下不为例。”
  他是很想抓着赫琮山讨论一晚上手头的事的,不过五点已到,上校看了眼时钟,朝他一点头,“走了。”
  天色暗得快,半个月之后,又一场虫潮从东南面席卷而来。
  温静思纤弱的神经终于有了支撑。
  他欠缺作战经验,虫潮洞穴在错综复杂的地下,一片种植物的荒地。地道兵花了小半年找到,并绘制不完全地图。
  白昼:“这边不能种地了——不能种地了!大家先坐军舰回去,暂时不要走!”
  他一边高喊着帮士兵们驱散人群一边朝瞿清雨跑过来,瞿医生百无聊赖地用脚勾住一根枯萎的玉米棒,盯着头顶两艘形状奇异的军舰。
  白昼四处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靠近:“你看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那是特殊兵种。”
  “特殊兵种?”
  “有些人天生在某一方面有强能力,譬如听觉和嗅觉。有的人听觉发达到能听见底下的动静,当然也就有的人能隔着层层土地看到底下的东西。”
  白昼:“……你骗人吧?”
  瞿清雨顺手捡了根玉米棒坐下来,撑着膝盖笑了:“找我干什么?”
  白昼一怔。
  他一开始总是路过那家黑诊所,小小一家店面,卖得药剂比外面不知道贵了多少。就算这样还是有数不清的Alpha拿着钱眼巴巴扒在窗口想跟里面人说一句话,他放学回家总路过那条路,听多了看多了打心底里认为对方是个无良医生,有一身的手段和力气。
  大部分时候对方浑身都竖满刺,根根分明,扎得人流血。
  现在的Beta青年让他想起那个在下雨天捡到Beta弃婴的医生,浑身上下被水淋湿,让他帮忙倒一盆热水,递剪子的时候语气却人想象不到的柔软。
  “想说什么?”
  瞿清雨难得耐心,如果白昼长点记性就会想起来这不是一个好预兆,可惜他在军队里跟Alpha泡久了,神经变得粗糙。
  白昼别扭地动了动,昨天还挥舞着棍子跟在一群新兵屁股后面赶,今天又变成那个破败酒吧,在吉他手拉棉花一样刺耳的鼓乐下问“我拿到士兵证之后你能不能吻我”的青涩Alpha。
  “我上次回家,看到我爸拿着我的军队徽章还有士兵证展示给他的朋友看……”
  白昼不停转动着枪柄:“我想他……为我骄傲。”
  瞿清雨可有可无点了点头:“你有一个好父亲。”
  “这是什么?”
  白昼没话找话说:“地里种的,长那么长。”
  瞿清雨:“玉米秆。”
  眼看白昼要坐这儿跟他聊起来,瞿清雨想了想,说:“玛格丽怎么样?”
  “玛格丽老师?”
  白昼:“伤心得太哭一场,被接回去休息了。”
  他注意力明显不在这件事上,田野上有风,风将Beta身上的气息带过来。白昼坐在原地,心里有什么跟着风膨胀起来,蒲公英一样挤满胸腔。他再不说点什么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因此他盯着泥土里一只长得像蜗牛的石头,说:“医生,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瞿清雨:“嗯?”
  白昼轻轻:“有一天你要是觉得不开心,可以来找我,我会给你我的……”一切。
  这种情境下再这么说话,不远处Alpha军官背对他们,对测绘地图提建议。白昼总有背叛组织和军队的微妙愧疚,把最后两个词字吞了回去。
  “我对你说过的话永远算数。”
  他说完不等瞿清雨回答,站起来大步往前走。少年Alpha的身躯从他身上脱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完全成熟的Alpha身体,小腿肌肉劲瘦有力,每一步都稳稳踩在地面。
  “走那么快。”
  瞿清雨伸手拂开肩头草梗:“真是……”
  小孩。
  天空云雨聚集,沉沉压低。他在田间地头坐了会儿,等待下一场暴风雨。
  秦荔过来找他,Alpha在他身边坐下,可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实在想说什么,道:“你确定要做?”
  “你有更好的办法?”
  瞿清雨慢悠悠吹风,他纯是跟来玩,这种勘测不需要他来,他猜测那场暴风雨下下来要等到半夜。
  半夜,地面发出清晰的蠕动声。
  临时营帐中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远处群星黯淡,土地给人一种长在鲨鱼背脊上的错觉,海浪一般涌起又低下去。
  “赫琮山,你想到了什么?”
  瞿清雨问他最常问的那句话。
  他头顶Alpha军官平稳:“白昼怎么回事?”
  目前尚且能正常沟通,瞿清雨贴在他耳边,有一点清晰地说:“我遇到你之前遇到他,这么翻旧账你要问的Alpha太多了,上校。”
  “想到了什么?”瞿清雨懒惰地往里缩,又问了一遍。
  他小动物一样乱钻,透明帐膜外是涌动的虫潮,掩盖在无边大地之下。
  腥气从土壤中一层又一层弥漫。
  赫琮山忽然具有无穷尽的耐心,他在头脑尚且清明时想到许许多多刺耳的话。而此刻对方在身边,那种躁动平息又起头,仿佛幽静之夜生长出的鬼影,最开始低矮一茬,因每一句话见风生长,高如围城。低而复高,高而复低。
  他头部难言剧痛,甚至不能分清是战场带给他的压力还是怀中的人,头皮每一寸都扯紧了,将他撕扯回某个混乱天气。
  乌云。
  赫琮山立刻起身。
  秦荔和温静思都在外面,冷风吹过所有人冰凉面颊。Alpha军官环视荒野,备用军舰启动的灯光掠过他侧脸,鼻梁拓下的面部阴影无端有无情嗜血的意味。
  “交给你。”
  温静思:“五公里内。”
  意思是五公里不留后患。
  赫琮山压住额角,话语越发冷漠:“还有他。”
  瞿清雨充耳不闻,跟着他前后脚上军舰直升梯。他站那儿,没有任何一个Alpha军官踏出阻拦的一步。
  赫琮山从半空俯视他,从眼到唇。
  豆大雨点往下滴。
  “我和很多人在一起,我老师的儿子,我养父的二叔,我的资助人……我生性就是这样,喜新厌旧,朝三暮四,没有定性。”
  “在你身上我坚持很久了,我昨天爱你,今天就不爱你。”
  “在我眼里没有忠诚和伴侣,只有下一个。”
  “……我不爱你。”
  赫琮山重重闭眼,把人从地面提起来,粗暴塞进了舱门。
  他勉力保持冷静,镇定剂对准注射那一刻被阻止。注射器尖端从血管中拔出来,血珠被蹭掉。
  “别问我爱不爱你了。”
  “如果你不放心……”
  Beta青年张开双臂,叹了很长、很长一口气:“把我关起来,赫琮山。”
 
 
第75章 
  从指挥官室偌大布景窗往外看,群星闪烁。
  夜晚幽静,风如麦浪。
  瞿清雨感到些许无聊。
  他所有和外界通讯的媒介都被收走,一开始相当无聊。他还从没有这么闲过,医院递交了辞呈,温静思那儿也有假,诊所都交给小克小州。手术不用做哪哪儿不用管,没有不分白天黑夜响起来的急诊铃,什么都没有。
  太不习惯了。
  人长期处在紧绷的环境中,乍然松懈,有种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干什么的茫然。
  他幽灵一样作息,从早上睡到半夜,从半夜睡到凌晨。时间的流逝变得不明显,过去一天,或者过去五天,又或者过去十天……再这么下去不行,瞿医生开始练字。
  他抓了笔重新写字,企图强行让自己的五指从二十多年的错误中恢复正确,不过收效甚微。往常这么需要时间的东西他是不屑一顾的,因为练着练着他就开始烦躁,老天,这世上最磨人的事儿除了练字不作他想。他下笔写一个字歪歪扭扭,往往写第二遍一半的字儿认真,另一个偏旁就不知道歪到哪儿去了。再写两遍他就开始火气旺盛浑身发燥,幽幽盯着临帖上的字想扣下来变成自己的。
  “我根本不会写字,换种方式写字像让我重新学走路。自己从前的走路方式忘了不说,新的也没学会。”
  瞿医生如是想。
  他用一种十分之诡异的姿势靠在床头,看着自己横不平竖不直的笔画愁得直想抽烟。他坐那儿思考半天,又从床上爬下来,换了另一只满墨的笔。
  瞿医生笃定地想,是笔的问题。
  到点儿饿了,他拉开冰箱储藏柜,里面满满当当的食物差点掉出来砸到他脚。他捡了两个西红柿做面,没事可做把西红柿的皮一圈圈连起来。
  然后他再吃药,为了心理安慰选一个对腰好的姿势喝药。
  练字。
  喝药。
  睡觉。
  ……
  然后门开,Alpha从外面进来。
  瞿清雨用脚踩着他写的大字,相当烦躁:“练字没有用。”
  赫琮山把扔到身上的纸拿下来,八风不动:“七天。”
  七天指望练出个什么。
  哦,七天,瞿清雨就知道,他在这里七天。
  短期内看不到成效的东西瞿清雨就想立刻放弃,他不想练了,把地上的纸团成一团甩到垃圾篓里,踢了一脚。
  赫琮山清理战场,他就跟在赫琮山身后。上校真把他扔在指挥官室,每天什么不干纯陪他睡觉。睡觉的步骤很长,首先,洗澡,然后,睡觉。
  他睡着了人显得安静,一开始半蜷缩身体,后来会展开一点,腰胯紧窄,手掌下是触目惊心的骨骼。有时候一整夜会猝然惊醒多次,将醒未醒时刻,眼皮颤动又睁开,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自上而下看清蓝眼睛里有一条流淌的长河。
  赫琮山注视他的眉眼,伸手把他变长的头发往上撩。
  上校仍觉混沌,在理智和疯狂的边缘游走。
  -
  会议室的技术工程师进行汇报,滔滔不绝:“长官,我们对作战服新型了改良,主要性能体现在更轻便,跃进借力方式更轻巧,最远距离更大。结合一些特定恶劣环境,这次的作战服还有防风隔热扛高温的作用,最高记录能在水下提供15到30分钟的氧气……”
  作战服重量高达五公斤,穿着这玩意儿行走安全是安全,还能借力打力把力气发挥到最大,没准儿能一拳锤断异形的钢筋骨架。别的都好,就是密度太大重,不好伸展身体。这是负重训练的根本原因。
  技术兵汇报总这么无聊,接下来还有地下测绘师,就是那种戴小黄鸭安全头盔,鸭子嘴巴里叼着探照灯的伙计。两个锄头别在腰间,跟遁地鼠一样会挖洞。
  地下测绘师完了是腺体和信息素研究室的博士,对方嘴里念的一大串化学名词和分子式令人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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