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害怕电闪雷鸣,不过是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到了而已。
贺星繁起身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随后去梳妆台前整理仪容。他熟练地用化妆品遮盖住眼下的青黑和苍白的面色,让自己看上去健康一些。
等他换好衣服下楼,餐厅的桌面上已经摆好了水果和甜点,贺星繁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捏了两颗青提,随后往屋外走去。
他住进这栋别墅已经有半个月了,别墅是傅衍名下的资产,配备了三个照顾他起居的菲佣,两位负责饮食的厨师,一名管家,十名负责洒扫卫生等各种杂事的佣人,以及园丁和保安。
要说宅子里冷清,住着二十多个人,每日都能听见忙碌的脚步声、细碎的杯碗磕碰声、以及人们交流时窸窸窣窣的低语。
但贺星繁住在这里,却好像只有一个人在生活。佣人们会称他为夫人,会满足他一切的生活需求,别墅里娱乐设施齐全,可谓没有任何不方便的地方。
可贺星繁还是感受到了孤独。
或许这种情绪只是一种错觉。
傅衍的周末有大半时间都是在宅子里度过的,工作日也会抽一两个晚上回来过夜,屋子里到处都是Alpha的味道。
但那种陌生感,好像并没有随着世间最坦诚的交流消散。
打理花园的两名园丁已经在给花圃搭遮雨棚了,这是两个不算高大的beta,因为常年与泥土打交道,手部的皮肤有些粗糙,身上也被阳光晒成了浓郁的小麦色,草帽下的脸打理得并不精致,还带着常年没剃干净的胡茬。
园丁见他来了,便停下了手中的活站到旁边。
花园里的花并不会种太娇气的品种,雷雨天也不用出来拉棚子遮挡。花被雨水砸坏了,橇掉移栽新的品种就是,花房里有很多备用的花,不必拉个棚子影响屋主人的心情。
但这片花圃之所以受到如此精心的伺候,倒不是花多名贵,而是因为这些花苗是贺星繁亲手种下的。
“夫人,看这天色马上就要下雨了,您还是先回房间吧,免得着凉。”
“嗯。”贺星繁扫了一眼地上枝叶渐渐繁茂的幼苗,对二人笑了笑,“劳烦把这棚子撤了吧,支着不大好看。”
两个园丁顿了顿,相互看了一眼,随后解释道。
“夫人,这花苗还是最脆弱的时候,一般这个时期的花苗都要养在温室里,等强壮一点再移栽出来。等下的暴雨可能会把它们……呃,淋坏。”
“嗯,我知道。”贺星繁垂着眼睛看向那片稚嫩的幼苗,“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坏了重新种就是。”
二人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管家,没有继续解释,按贺星繁的吩咐把刚支好的棚子收了回去。
“辛苦你们了。”
“没事,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贺星繁又侍弄了会儿花,狂风把幼苗吹得有些歪倒,等第一滴雨水落到他手背上的时候,他便匆匆回了别墅里面。
雨密密地砸了下来。
落在房檐、窗台、树叶上,世界一片沙沙作响。
贺星繁回了房间,坐在窗台上,身上搭着层避雨的薄毯,发丝被吹来的雨水飘得湿润,细细的水珠粘连在柔软的发丝间,脆弱而易碎的,像一副时光久远的精致油画。
顾潭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omega慵懒地靠在躺椅上,浅色的薄毯也掩不住那清瘦的骨相,像一支被雨打残了的花,落寞地看着庭院里的景色。
在来宅子之前,顾潭就对这位傅家少夫人有过一定的了解,此时顺着那目光看出去,正好能瞧见庭院里那小片花圃里的幼苗。
幼苗稚嫩,和庭院中繁茂的花草园景格格不入,听说这位夫人整日里不怎么喜欢出门,闲来无事竟然在庭院里种起了花。从萌芽就开始精心挑选,亲手种下,洒水松土样样都没让人代劳,花了不少心血。
然而此刻,那片幼苗就这么直白地暴露在暴雨中,幼嫩的叶片被雨水砸得七零八落,不多时就成了遍地的碎叶。
omega看着那片幼苗出神,直到顾潭推开阳台的窗户才发现人来了。
这人贺星繁认识,和傅衍同辈,算是位医学天才,由傅家资助完成的学业,主攻临床外科和心理学方面。
也是傅衍给他安排的私人医生。
“不好意思,雨太大了没听到。”贺星繁起身,同顾潭一并坐下,又给人倒了杯茶。
茶水飘着淡淡的药香,是用来温补身体的,贺星繁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又查不出什么病症,就找中医开了点方子泡水喝。
“谢谢。”顾潭喝了一口茶水,看了看窗外的花圃,“怎么不让下人支个棚子,花都要淋坏了。”
贺星繁浅浅笑了一下:“他们有支的,我让给撤了。”
“嗯?”
“花嘛,本来就生在大自然的,没有人为的干预也能生长得很好。”贺星繁看着那掉了一地的嫩叶,虽然残破,却还是有不少幼苗根茎挺拔,摇摇晃晃的,并没有彻底折断。
习惯性地默认娇嫩的鲜花只能在温室中生长的顾潭一顿,随后也笑了起来。
“的确。”他摩挲着茶杯的边缘,赞同地附和,“植物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朋友间的闲聊,但整个别墅上下,都已经见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所有人都回到了佣人房,雨幕的阻隔下,没有人会听到阳台上的对话。
病人的隐私对外人来说需要绝对的保护,但这种情况在傅衍面前是无效的。
“眼睛里有红血丝,食欲不振,精神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顾潭喝了一口茶,清冽的茶香总算让他舒了口气。
“不是我说,你给他开的那个药也太难喝了,那一口下去差点没把我送走。”方才还举止儒雅的人如今在好友面前彻底换了副面孔。
顾潭和傅衍是初中开始就成了同学,算是同傅衍关系最好的一批,说起话来也没个遮掩。
“要我说你老婆也挺厉害的,那么难吃的中药,他放茶壶里当水喝!”
正在处理公务的傅衍眼皮也没抬,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说重点。”
“身体没什么问题,失眠、食欲消减可能是精神压力太大造成的,你们这天天食补药补的,还动不动抽血化验,这么大阵仗换谁压力不大?”
正敲击键盘的修长手指一顿。
“虽然问题出在他身上,但根源还是在你身上。”顾潭放下茶杯,长叹一口气,“之前就跟你说过,再健康的身体也会因为心理压力不易受孕,你看看你整天顶着这张包公脸,笑一下能把小孩儿吓哭,谁看了不做噩梦。”
“不会说话可以先闭嘴,想好再开口。”
顾潭被这么一威胁,立刻举双手投降。
“没事多陪你老婆出门透透气,买花逛街看电影,保持心情愉悦,开开心心找家love hotel干一……哎我操放开老子上周刚拍下来的扳指!”
顾潭赶紧把自己的宝贝扳指抢救下来,这是他给他家老太爷买的贺寿礼,可别被傅衍这家伙嚯嚯了。
“说完了吗?”
“没了,心情愉悦解决一切疑难杂症。”
“诊金打你卡里了。”
“我就喜欢你这种花钱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模样,走了。”
“不送。”
“哦对了。”临出门前,顾潭忽然想到了什么,玩味似的浅笑了一下,“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这老婆可能没他看上去那么娇弱。”
“当然,也不会那么轻易被你哄到手就是了。”
第7章 画卷
“好的老师,我马上给您重新发过去。”
贺星繁上楼去拿电脑的时候,正好听见门口急促的脚步声。
帮佣们也没想到别墅的主人会在这个点突然出现,他们在别墅里工作有一段时间了,贺星繁平日里不管他们,也说不上话,时间一长,傅衍不在的时候,帮佣们就会偷点小懒。
毕竟别墅真正的主人从没有把寄养在里面的金丝雀放心上,除了每周的固定时间,整栋别墅都像被人遗忘了一样。
兵荒马乱的帮佣们飞快地穿梭在别墅内,检查着有没有哪里存在着缺漏,偶尔有帮佣跑过时撞到了还在愣神的贺星繁时,嘴里还会发出不耐烦的啧声。
大少爷可真够碍手碍脚的,看不见大家都在忙么,还在那儿杵着不动。
这么跟块木头似的,也难怪不讨喜。
贺星繁也不知道傅衍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间过来,他飞快地编辑好了短信,并没有发送,如果等下耽搁得久了,再告诉老师晚点把邮件补发过去。
一切的嘈杂声在沉重的大门推开时回归了宁静。
所有帮佣整齐地排成了两排,毕恭毕敬地迎接别墅的主人回来。
傅衍摆了下手,低着头的帮佣们便安安静静地消失在了大厅里。
“下午好。”贺星繁手里空空的,笔直地站在门厅近处,他没什么事可做,却一点也不显得窘迫。
傅衍对他点了下头,便往里屋走去,随口吩咐道:“这周六晚上有场晚宴,你同我一起出席,去换身衣服,今天把礼服定下来。”
“好。”贺星繁跟在Alpha身后上了楼,回自己的房间飞快换好了衣服,趁帮佣给他搭配饰品时在手机里翻出了论文终稿的备份,及时发送了邮件。
邮件刚刚发送,更衣室的门便被轻声敲响了,这是在提醒他傅衍那边已经快收拾好了。
贺星繁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确认没什么不妥之后,才拎上外套出了门。
五月的天已经开始暖和起来了,但别墅建在郊区,风刮起来还是有些冷。
楼下,管家正在和傅衍报告着什么,身高腿长的Alpha今日换下了严肃的正装,浅色的衬衣和修身的马甲让他看上去不再那么冷冰冰的难以接近。
似乎是听见了他下楼的动静,傅衍微微转过身来,下一秒,那宽厚的手掌摊开,向着他的方向伸来。
贺星繁有些受宠若惊地把手放上去,一颗心脏怦怦跳起来。
纯粹是被吓的。
他还从来没在卧室之外的地方和傅衍有过任何的肌肤接触,除了必要的出席时会挽着对方的手臂,其余时间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傅衍不喜欢omega的触碰,贺星繁再清楚不过。
但今天傅衍却对他伸出了手,包裹着他指尖的掌心甚至捏了捏,随后皱起了眉。
“手怎么这么冷?”
贺星繁:“……”
他总不能说是被吓的。
傅衍见他不说话,便把他臂弯上的外套接过去,亲手给他披到了肩头。
“车内的暖气已经开好了。”拿着高昂工资的佣人对无线电的那头打完招呼,过来报告完,又退到了旁边。
“走吧。”
“嗯……”贺星繁猜不出傅衍的心思,但今日Alpha表现得亲近,他就不能再像往常那样继续保持较远的距离。
Alpha不会拉下脸牵他第二次,他又不能妄自制造肢体接触惹人不快,只能走得近些,看上去像是并肩而行的尺度,或许才刚刚好。
这样如履薄冰的日子对贺星繁来说并不算太难,之前为了纠正他的生活仪态,他曾和礼仪老师一起生活了一年,就连睡觉的时候动得多了,第二天可能都会没饭吃。
他小心翼翼地活了二十几年,太会揣度人心了,因此才能把控好每一个细节,让人觉得和他相处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半个小时后,导购热情地将他和傅衍迎了进去。
早在结婚之前,傅衍就带他过来定做了不少衣服,但那些经典款显然不适合在这种朋友举办的私人宴会出席。
一件当季新款的高定是omega们在宴会上交流的资本,贺星繁过来当然不只是为了量体裁衣,还要对当季新款进行一定的了解,不至于在宴会上搭不上话而受排挤。
定好尺寸和款式之后,傅衍又带贺星繁去挑了新的配饰,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花费了寻常家庭几十年的工资。
以往这些事情都是管家带贺星繁出来做的,今日的傅衍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竟然十分耐心地在一旁等贺星繁慢慢挑选。
贺星繁早早地被吓够了,倒是那些导购们,舌头都快吓得打结。
谁见过这位大爷坐沙发上看杂志的呀,那一眼可能就决定了下半年某些东西的物价好吗?
导购们战战兢兢地帮贺星繁挑东西,还要夸几句二位恩爱,转头偷偷发个朋友圈炫耀。
当天晚上贺星繁就收到了好友问候,看着那一句句羡慕的话不知道有几分真心。
傅衍今晚要在别墅留宿,佣人们又有条不紊地忙碌了起来。
看着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的人,贺星繁无意识地搓着衣角,莫名有些紧张。
今天也不是例行的日子,他的身子比不上Alpha那么经折腾,光是既定的频率适应起来都有些吃力,突然加塞恐怕会在床上晕过去。
这可不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美好,也不能草草几个字就一笔带过。Alpha会在伴侣体内成结,就像饿急了的野兽,叼着食物不会松口,也不会顾虑口中猎物的感受,只会本能地将他们拆吃入腹。
贺星繁是有些不愿的,但这并不是他不愿意就可以选择不做的。
他像往常一样被簇拥着,从头保养到脚,因为傅衍的到来,活血化瘀的药油也被换成了味道暧昧的身体乳。
身上还没彻底消掉的青紫在雪白的皮肤上看着有些骇人。
倒不是傅衍虐待他,纯粹是omega皮肤太嫩了,轻轻一碰第二天皮肤就能变个颜色,那腰和腿上一圈圈深深浅浅的印子也就看着吓人,搓两天药油基本上就能好个彻底。
Alpha睡前没有那么复杂的流程,早早就收拾好,靠在床头看书。
顶灯暗下来之后,整个房间的光线都变得暧昧,柔和的床头灯让Alpha看上去并没有平日里那么冷漠无情。
傅衍翻动着书页,苍劲有力的手指像副艺术品,指尖流连间都淌着高雅,完全和能在omega腰上掐出一幅画的手联想不到一块儿。
见贺星繁出来,Alpha便合上了书页,随手将厚厚的羊皮外文书放在了床头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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