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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号子起了作用，金落和他的力气使在了一起，合力把已经软趴趴的青雉拽起来。
山脚下的雪的高度并不低，差不多到沈玉小腿的位置，他不光要逆着风踩在厚厚的积雪里，还要牵一匹孱弱的马。
金落跑在前面找类似于房屋的建筑，他绕了一大圈，终于在东北方找到了一个像是马厩的木屋。木屋虽不保暖，但能在这个地方遇到已经算是幸运。
木屋前有好几串彼此交叉的脚印，印记上是细小的冰块，留下的印记不被风吹散，而是固定了位置，说明经常有人出入，雪被反复踩而形成了碎冰。
金落被自己的发现震惊，谨慎的绕着房子转了一圈。“这个地方竟然还有马厩，看来这个门派还挺有人情味的，能给旅者一个休息的地方。”
他打探完周边环境，迈着大步往回走，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沈玉。
“嘎吱嘎吱——”
远处的人影越来越清晰，看到金落跳着跑过来，沈玉笑着说，“你别激动，小心杵在雪里。”
金落激动指着东北方向，手里还比划着屋子的形状。“我在那个方向看到了马厩，而且有别人的脚印，看来今天来这里寻灵芝的人不止我们一队。”
沈玉二话不说就拽着马儿跟着金落走，“那你看到屋子里有人吗？”
“我没敢进去瞅，应——该是没人吧？”金落抿着嘴唇往前走，底气不足。
他胆小，不敢打开门进去瞅，只好让沈玉跟着过去一探究竟。
沈玉意识到言语中的不妥，尴尬开口：“瞧我这个话问的，我差点忘了你不会武功，你要是遇到其他武林中人，结果肯定很惨。你还是挺聪明的，等我一起来。”
“那如果真的有其他人，我能帮你干什么？”
“你啊，保护好自己就行了，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他说这句话时，两个人的气氛还没有达到暧昧的程度，沈玉不经意间一眨眼，金落竟有了一眼万年的错觉。英雄救美此时具象化，江湖侠客钓人，还是江湖第一，谁能不被钓？
二人尽所能快步穿行雪地，后背负长剑的沈玉自言自语：“真有人来抢的话，那这个灵芝不会那么轻易拿到了。”担忧藏在心中不表露出来，多年未见，不知师妹的武功修炼到了何种境界，如若突破了她的瓶颈飞升了高境界，这个灵芝还真就没机会拿到了。今时不同往日，身子骨没之前硬朗，旧伤始终未愈合，除非抱着殊死一搏的念头去争。
想到这，沈玉轻笑一声，庞昱与自己的感情，还没有到能让自己拼命的程度，让沈玉动恻隐之心的原因只是因为金落想救人。
江湖人是会守护一方百姓，但是不会做傻事。
“就是这间屋子。”金落指着紧闭的门扉，心狂跳，站在沈玉身侧，眼神直瞟沈玉，“我要不要把匕首先拿出来，万一里面的人也在等我们进去呢？”
沈玉抬手推开他，轻声嘱咐，“你退后，如果安全，我给你打手势。”
金落表面听话的点头，“嗯。”退后几步远，悄悄拿出匕首，万一沈玉遇到高手，自己也能帮忙。
许久没持剑杀戮，沈玉隐隐有些担心，不知道佩剑还能不能用得趁手。
他站在门侧，半个身子露在门口，修长的手指推开饱经风霜的破被门扉。
一秒。
两秒。
里面没声响。
沈玉不敢松懈，不动声色的运转内力，眼神变得如鹰般犀利，果断端起剑往里面走。
外面的光从门投射进来，光柱恰巧打在他后背，在他的肩膀处留下倾斜鲜明的光影分界线。
整个人一半混沌，一半清晰。
黑色长袍融入屋中的黑暗，身上的风霜气息逐渐充斥屋内各个角落。
屋内空落落的，没有半个人影更没有声音，唯留下两匹正低头饮水的褐色的马。
沈玉环顾四周，大概猜到屋里的人还没有走远，或者是没有出这个屋子。
他走到已经擦干净表面的板凳，一甩衣袍坐下来，长腿舒展开，长剑插在双腿中间，手则搭在剑柄上，耐心的等旁人回复。
沈玉：“不必躲了，我们也是来求灵芝的，想着省点力气，不会在这跟别人打斗的，我们和气生财。”
话音刚落，马后响起一阵低语声。
“大哥，我感觉一股很强的杀气啊，听方才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进来，我们要不要出来？”
“你傻啊！你都感觉到这个人内力不一般，我们肯定不能贸然跳出来，我再问问啊。”
两个人悄咪咪移动身子，找了个好位置观察进屋的人。
“吭……这位侠士，我们就会三脚猫的功夫，身手差得很，是真的有急事求灵芝，能不能放我们一马？而且我们之前来过一回，知道里面的门道，或许我们能给你能救命的消息。”
另一个男子压着嗓，“至少别在山脚下就把我们打死……”
他们越说越卑微，竭力降低在沈玉心中的威胁。
沈玉一改语调，比以往活泼一些。“您早说啊，其实我们两个也是来碰运气的，是本本分分的种田人，是因为家里有人得了怪病，所以冒死来求。”
同时，朝门口用手划了个圈。
一直在门口等待时机的金落看到手势，深呼吸一口气，大大方方的走进来。
“大哥，还有一个人进来！”
“老二，还是你耳朵灵敏。”男子得意的指了指身边的男子，提高声量对沈玉说，“后面来的人和你是一伙的吗？”
要是说两个人是一起来的，躲在暗处的人很可能会继续躲下去，套不出来有用的信息。
金落接受沈玉递来的眼神，听从指示不乱说话，让沈玉来与他们周旋。
沈玉：“我也是途中偶然结识的他，我们两个关系不熟，既然我们都是来求东西的又不是大开杀戒的人，二位阁下还不出来讨论讨论如何进山？”
一个高挑偏瘦弱的男子穿着沈玉一样的长袍，手里捏着一把弓箭，身后背着箭筒，每往前走一步，弯着的腰救稍稍挺直，直到完全挺起来。
男子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悄咪咪打量沈玉一眼，“二弟，出来吧，两位侠客都是君子作风，不会搞偷袭的。”
二弟听完大哥的话，猫着腰走过来，双腿发胀，他们躲在了屋顶塌陷的周围，缩在里面时间长了，出来时还有点缓不过来。
“两位大侠一看就是有勇有谋之人。”他微微颔首，“我呢，是个郎中，想要配齐一副治疗病人的方子，才找来身边的大侠护送我来老君山求灵芝。”
第57章
听到对方是用来救人的，金落心里咯噔一下，家里的庞昱还等着他们救呢，本想着以情感人，多说说家中病人的近况来感动竞争对手。
这下好了，对面情况也非一般，都是为了救人，谁的命又分贵贱？
感化对手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只能是竞争了。
沈玉瞥了一眼旁边已经陷入思绪漩涡而发呆的金落，轻声问，“二位是用灵芝救人的，巧了，我们也是，那——病人的情况如何？”
大哥琢磨出他话里的担忧，爽朗的笑了一声，放下戒备，单手叉腰，“大兄弟，你说话倒是实诚，既然你们也是，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三弟就是因为中了情蛊没的，所以二弟就想着提前备好一副药，以便以后帮助求他治病的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这么惨？
沈玉和金落不约如同对视了一眼。
这病若是无法及时医治，后果只能是等死。三弟的遭遇也给了金落提了个醒，必须拿到这只灵芝。
金落难掩激动，阐述时扶额叹气。“我们的病人情况危及，在家中已经无预兆晕倒多次了，再下去估计连命也保不住了，我们不敢耽搁，这才刚过完年就出来求灵芝了。”
一旁的二弟面色苍白，许是很久未休息，眼睛下方的乌黑十分重，他听完金落的话垂下眼眉，“我行医多年，结识了武功高强的大哥和三弟，本来我就是他们在江湖上闯荡的累赘，到了关键时刻，我身为大夫，却连三弟都治不好，走投无路来老君山，可惜没有完成试炼，三弟也在我出门当日驾鹤西去。”说到伤心处，他愤恨地抬手捶胸口，“你的病人能够遇上你们，真的是天降贵人。”
金落在一边默念，“求灵芝的试练没有过，就没办法拿灵芝……”
这和沈玉曾听到的小道消息完全不一样，小道消息是说要与门主切磋，打赢了门主才能拿到。一介孱弱医生，怎么可能冒着生命危险与方汝比试？
方汝随便使出一个招式都能打得他站不起来，怎么还敢来第二回？
这可得问清楚。
沈玉诚心诚意歪头问，“说到试练，是怎么个方法？不是说打赢就行？”
大哥拍了拍自己坚实的臂膀，“这位后生，看你模样粉白，不像是习武之人啊，倒像和旁边的公子一样是老实人。我们江湖人风吹日晒的，皮肤糙得很。”
这话说得没毛病，沈玉本就英俊，以往沉迷与比武练功，对容貌和身段不甚在意，随意露个面，都能吸引众多人来一度容颜和绝妙武功。近日来，不务农，宅在家中，本身皮肤白皙，现在更加白嫩，乍一看，比金落都精致一些。
“我以前也是个练武的，下山之后就过上踏实日子了，难免把自己养得白一些。”沈玉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
二弟：“去年是我自己来的，门派的人看我是独自前来又不会武术，所以让我抽题完成考验，我在三张卡片中抽中了做饭……”
他还没说完，沈玉狐疑“嗯”了一声，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呢？
金落：“等会，你说让你现场做一顿饭给她们？”
二弟料到他们此刻诧异的表情，特意等他们问完再解释。
“是啊，一开始我也以为门主是在逗我，想让我知难而退，我一个医生哪能打得过她。我犹豫一下，还是接下这个考验。我啊，从来不会做饭，硬着头皮做了地三鲜，门主她只是吃了一口就吐了，然后我就被逐出去了。”
看似离谱的经历，沈玉倒是听得很认真。
方汝能做出此事也并非难以理解，她从小就是个吃货，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依旧馋得很。
二弟感激的看了眼大哥，“这次，我特意请来大哥助我一臂之力，大哥与门主单挑，我来抽取任务做，这样有双重保障。”侧身对他说，“大哥，如果真的不敌门主，一定及时叫停，与你相比这灵芝不要也罢。”
大哥摆手，“放心好了，我自知深浅，倒是对面的小子，别拼命，江湖水深着呢。”
被指的沈玉点头一笑，“我听前辈的。”
他们把计策一五一十讲给他俩听，一点也没藏歪心思。金落琢磨一下，他们的搭配，正适合他们两个。
金落心里有了底，来都来了就没有回去的道理。不管结果咋样，都得试一试。一想到庞昱病怏怏的躺在家里，心里难免泛起酸楚，咬牙也得上！
金落：“感谢二位分享经验，我们两个的情况和你们差不多，嗯……我也想这样干。”
大哥点头，拿起掉在地上的斗笠戴上。“我们前脚刚来就听到你们骑马的声音，怕遇到高手，于是躲到这里，现在来看，是我多虑了。既然都是君子，那我们就一起上山吧，互相有个照应。”
沈玉把剑收回，转身时，腰间系着的玉佩晃了晃，眼神敏锐的小大夫一眼就瞄到，恰好太阳光照射进来，抬手揉了揉眼睛，恍惚中总觉得在哪见过。
沈玉：“好，麻烦二位带路。”
爬山本就是个力气活，冬日里爬山更是难上加难。积雪化了又下，一层接着一层覆盖，砖头边缘被冰块笼盖，稍加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打滑，基本就要和腰和尾椎骨说分别了。
陡峭的山路上铺就着深深浅浅的砖块，习武的两个人身体硬朗，走在前面风风火火，不一会就甩下身后两个人好几丈远。
一直冲在前面开路的沈玉回头一瞧，连影子也看不到了，担心金落有意外没跟上，扭头对身边的男子说，“他们两个没有跟上，我等等吧。”
男子被叫住，看了眼沈玉停下来的脚。“还有不到一半的距离，不过也行吧，等他们的时候正好咱俩先休息一下。”说罢，手放在嘴边大声喊，“二弟，你和那个小哥儿走快一点，一会太阳下山了就更冷了，现在好歹有温乎的太阳光，等刮起风来更遭罪啊。”
山上回荡着这句话，不一会传来二弟“知道啦——”的声音回响。
有他们两个人在前面开路，后面的二人爬起来顺利不少。
金落数不清迈了多少台阶，脑门子上全是汗，不停的抬腿往上爬，身边的小大夫也是咬了牙使出全力跟上。速度是越爬越慢，眼瞅着就跟前面的人拉开距离，心里想追，脚下却无力。
金落睁开满是冰渣的睫毛，吐出热气，“我们两个得再快点了。”
“哎哟，这身子不行了，你拉我一把啊！”
后半程，金落一会是拉着二弟的胳膊爬山，一会是搀扶着他的腰。本以为自己会是最需要照顾的人，现在好了，有人垫底了。
金落累得气喘吁吁，抬手擦一下汗，“我发现我这身体可比你好多了，后面我实在是没力气了，你自己走吧。”
山路曲曲折折，半个时辰后，四个人在山腰汇合，聚在一起后又开始往上走。
幸运的是从山腰往上走，台阶右侧有着铁索，可以摸着铁索往上爬。
站在山巅，心中一扫阴霾。山下的景色银装素裹，世间万物都凝滞了般，耳畔吹过的风，似乎能把凡尘里的念想净化。
真是个修习的好地方。
沈玉站在气派的大门口，对周围陌生的环境竟然产生一种熟悉感。
师妹把自己的门派修缮成了清山门的模样。
沈玉摸了摸大门前的石狮子脑袋，“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放下。”
一群白鸽冲他们飞过来，沈玉随手抓住一只，拆开脚下的纸条，又把它扔向空中。被拿掉纸条的白鸽逆着鸟群，飞向庭院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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