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枫犹自喘息着,目光直勾勾地黏在萧珩身上,他有些许多话想要和萧珩说,还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对方,但他确实无法忽视营帐内宋时裕那大煞风景的呆滞模样,他此生从未如此后悔自己竟没将营帐给封死。
萧珩一点点掰开段云枫的手指,背对着宋时裕站直了,他将双手背到身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如果忽视他那面沉似水的脸色的话,扭头看向对方,“什么事?”
宋时裕咽了口唾沫,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我将军医带来了。”
段云枫:“出去!”
萧珩:“进来。”
宋时裕:“……”
他不知所措地看了眼皇帝,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段云枫。
自己到底该听谁的?
萧珩低咳了一声,“把军医带进来。”
段云枫皱了下眉,想说自己不疼了,真的一点都不疼,他已经可以下地蹦跶三圈了,完全不需要看军医,不如接着做刚才的事吧,但他还未张口,便被萧珩不动声色地警告了一眼。
他认命地往榻上一躺,冲外面喊,“快点,快点!”
军医见他催得这么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当即背着药箱匆匆地跑了进来,然后就和穿着明黄衣袍的皇帝打了个照面。
军医一个急刹车,当场愣在了原地,“臣……臣参见陛下。”
萧珩努了下下巴,示意他不必多礼,赶紧给段云枫处理下身上的伤口。
经过一晚上的鏖战,段云枫身上的纱布被汗血浸透,此刻已粘连在了身上,军医不得不把这些纱布从他的皮肉上撕扯下来。
“将军,且忍耐片刻。” 军医说着便用力地一扯,血痂黏连处被硬生生地扯开,鲜血顿时从伤口中涌出。
段云枫本就苍白的面色又渗出了层细密的汗,他猛得别过头,喉头滚动,隐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露出脖颈上突兀苍白的筋脉,他本想喝些酒来镇痛,但碍于萧珩的面又不敢这么做,只好硬生生地受着。
忽然,一股熟悉的沉木香将他包裹,段云枫感觉到榻边微微陷下去了一块,萧珩坐到了他身边,握住了他垂落在榻侧的手掌,攥在手心中细细摩挲着。
段云枫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提不起一丝劲,他再也顾不得营帐中的旁人,索性一抬头,将脑袋搁到了萧珩腿上,大半个身子都埋进了对方怀里。
这回轮到军医面如白纸了,他惶恐地看了眼皇帝,又看了眼已完全呆滞的宋时裕,心想自己撞见皇帝和大将军的这档事,不会被拉出去诛九族吧。
萧珩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段云枫的脸颊,只是面色平静地看向军医,“继续。”
军医如履薄冰地给段云枫重新上了药,又包扎好了伤口,随即嘱咐对方这回是真的得在床上好好地躺两日、不可再伤筋动骨了。
在萧珩的准许下,军医如临大赦地退出了营帐,给段云枫煎药去了。
“那个……” 宋时裕僵硬地摸了摸自己的眉毛,眼神尴尬的不知道往哪看,“臣……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萧珩:“去吧。”
宋时裕松了口气,朝萧珩拱手作揖,随即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营帐中只剩下了萧珩与段云枫两人。
这会儿人一走,段云枫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他撑着上半身从萧珩怀里起来,一刻也忍耐不了地凑过去就要亲萧珩。
却在快贴近萧珩唇畔的时候,被对方伸手止住了。
刚才那个吻都还没怎么吃出味来,而自己朝思暮想的这张脸就在咫尺之间,段云枫心里痒得难受,他的视线在萧珩唇上游移,“又怎么了这是,陛下不会亲完了才想起来兄弟之间不能这么做吧?”
段云枫:“现在反悔已经晚了,我告诉你。”
说着,又凑了上去。
萧珩用指腹按住他的唇瓣,“没反悔,但是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段云枫伸手虚环着萧珩的腰,脑袋靠在他肩上,面上没一点正经的模样,“什么问题非得现在问啊?”
可萧珩眸中却没有一点调笑的意味,只十分严肃地看着他,“你想好了再好回答。”
段云枫只好收敛起调笑的意味,“你说吧。”
萧珩:“你可有想过要娶妻生子?”
气氛静默下来,段云枫望着萧珩那双幽邃的双眸一愣,半晌,他张了张唇,“这……不是都娶过了吗?”
他贴近萧珩面庞,温热的气息如羽毛般刮过萧珩的耳廓,“我这辈子,就娶这一个……”
唇上传来了一道柔软的触感,萧珩吻了下来。
“唔——”
段云枫伸手搂住萧珩的脖子,急切地回应着对方的舔/吮,好似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只觉得此生从未如此心满意足过,他吻着吻着,便来了感觉,腹中好似有团火烧了起来,整个人十分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可就在这时,萧珩却突然伸手将他拉开了。
萧珩将段云枫按到榻上,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好似个无情无欲的仙人,“军医说了,你现在需要静养。”
段云枫气都没喘匀,只伸手拽着萧珩的衣领,倔犟道:“再亲一下……”
萧珩坐着不动,他整个人就拱上来,要往萧珩脸上凑,“你快点,再亲我一下——”
萧珩抓住他的左手,不让他乱动,段云枫的右手就像泥鳅似灵活的钻出来,整个人不管不顾地要坐起来,萧珩又不敢用力摁他,怕他伤口裂开,只好严肃地喊了一声,“段云枫——”
段云枫动作一顿,不爽地把自己手腕抽出来,“刚才还亲我,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萧珩无奈:“你躺好,别乱动。”
段云枫抿着唇,“你亲我,我就躺好。”
萧珩:“……”
两人僵持了片刻,萧珩俯下身,吻住他的唇,细细地琢着对方的唇瓣,吻得细致又温柔,随即正色道:“躺好。”
段云枫还觉得不够,“再亲一下。”
萧珩眉峰微蹙,“等你伤养好了再亲。”
段云枫:“不行,就现在。”
他拽着萧珩的手晃了晃,像个耍赖要糖的小孩,“快点——”
萧珩:“……”
他严重怀疑自己要是答应了对方的要求,这人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见这招不管用,段云枫突然扭过头,“啊”了一声,神色夸张地按着腰,“不行了,伤口好疼……”
一边说着,一边眼睛偷偷地眯了条缝打量着萧珩,“你快亲我一下——”
萧珩不为所动,“我去喊军医过来。”
段云枫揪住他的袖口,英挺的剑眉皱起,满脸倔强地看着他。
萧珩伸手摸了下他的脸,“等你把伤养好了,再亲。”
段云枫:“伤养好了,做什么都行?”
萧珩:“……”
“嗯。”
得到了萧珩的回应,段云枫这才妥协地躺好了,他拽住萧珩的一只手,“那你留在这里陪我。”
萧珩握住他的手,“睡吧。”
困意袭来,段云枫闭上眼,他将脑袋贴近萧珩,心想亲都亲了,离他把人睡到手还会远吗?
第48章
李悦被擒后, 洛阳已成了一座孤城,城内的李恬并不知道援军已败的消息,还在带领守城军负隅顽抗。
萧珩让刘峻带上被俘的李悦,与洛阳城内的守军喊话, 劝他们早日归降。
城楼下。
刘峻领着五千身着银光铠、威风凌凌的骑兵, 驻阵于护城河旁的壕沟外,仰头冲城楼上高声喊道:“城楼上的守军, 听好了!”
“虎牢关外, 李贼的援军已被我军尽数歼灭!如今不会再有人驰援你们了……”
城楼上的李恬闻言神色一惊, 当即厉声反驳道:“不可能!休要听他一派胡言!我大楚援军足有二十万, 且洛阳城内兵精粮足,此人不过是想使奸计诓骗你们打开城门罢了。”
刘峻闻言只是哼笑一声, 随即他一抬手, 身后铁骑骤然分开,几个士卒推出一辆囚车, 车内载的正是披头散发的李悦,“你可认得这是谁?”
城楼上的李恬眼瞳巨颤,“三弟?”
囚车里的李悦不禁涕然泪下道:“二哥, 我军败了。”
李恬不可置信道:“怎、怎么可能?”
面对如此“感人且温情”的兄弟相认场景, 刘峻却无暇欣赏,“洛阳已是孤城一座,外无援兵, 城内的粮草很快也会耗尽, 难道城内的数万儿郎, 你们都想陪这两个贼人殉葬吗?”
城头瞬间一片哗然。
李悦见形势不对,强装镇定道:“此人满口胡言!燕军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你们,若是打开城门, 等待你们的便是燕军的屠刀,只有死路一条!”
“错了!” 刘峻高声吼道:“我们君主最是宽宥仁慈,他知道你们不过是为了在乱世中讨口饭吃才不得已从了逆贼贼,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打开城门,我们陛下不仅不会降罪于你们,还有封赏!”
狂风吹动旌旗,城楼上的士兵面面相觑地望向彼此。
刘峻说完这番话,他身后又走出一队人马。
陈崇领着几百精骑来到护城河前,他身披金甲,仪表堂堂,对着城楼上的守军现身说法道:“我陛下下乃赏罚分明的仁德之君,我本是凤翔降将,归顺了陛下之后,陛下非但没有降罪于我,还晋升了我为龙骧军左卫大将军,你们只要诚心归顺陛下,有能耐的都会得到晋赏,眼下,就有一个机会!你们之中,愿意主动打开城门者,赏金百两,主动献上李恬者,赏金千两!”
……
燕军的帅帐中,萧珩正坐在榻边翻阅军报,此次虎牢关一役,俘虏的楚军足有十万余人,人数太多,燕军无法完全收编,但这些人也不可能再将他们放回汴州,萧珩思虑再三,决定去了一部分人的军籍,让他们留在洛阳开垦荒田,三年内不得离开洛阳。
“虎牢关外,我说我一战便能击退李冀昌的守军,你怎么不信我……” 段云枫躺在榻上,鬓发皆散,脸颊透着股不正常的酡红,眼睛半阖着,不知是梦还是醒,嘴里呓语似地絮絮叨叨个不停,“皇帝不让你出兵,那你出不出兵,嗯?……你死都得出兵……那皇帝说你莽撞,说不能出兵了,皇帝又不会一直盯着你,那皇帝走了,你还出不出兵?”
萧珩伸出手,段云枫的脸颊就非常自觉地贴了上来,萧珩用手背一摸,触感滚烫,他当即叫来军医,问道:“他人很烫,有些发热,要紧吗?”
军医:“殿下受了不少外伤,且创口有发炎的迹象,发热也是正常的情况,臣这就为殿下开几副退热的方子,若是服下后,到了明日早上还不能退热,那便需要留意些了。”
萧珩颔首,示意军医去煎药。
片刻后,李进喜端来了煎好的药汁。
萧珩摸摸段云枫的脸,示意他起来把药喝了。
段云枫仍旧拧着眉,呓语道:“要出兵……那出兵了……皇上逮住你怎么办?”
萧珩微微俯身,贴近他耳畔,低声道:“皇帝会让你去当马夫……”
“嗯?” 段云枫猛地睁开眼,“不可能,我告诉你,这绝对不可能。”
“起来。” 萧珩垂眸看向他,“把药喝了。”
“什么药?” 段云枫半撑着从榻上坐起来,前一秒人看着还好好的,下一秒忽然无力却又十分精准跌地进了萧珩怀里,他拧着眉,一脸虚弱的模样,靠在萧珩肩头蹭了蹭,眨巴着一双眼睛看向对方,“哎,没力气了,你喂我……”
萧珩:“…………”
有时候他确实拿这人没办法。
见萧珩俯身去拿碗,段云枫忍不住抿唇,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
萧珩将药碗递到他唇边,段云枫就着他的手,仰头饮下了整碗乌漆嘛黑的药,这种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虽然是他靠在对方怀里,但也没有区别,抬眸就是皇帝赏心悦目的俊脸,段云枫一时间只觉得苦涩的药汁都变得甜蜜起来。
喂完了药,萧珩用巾帕帮段云枫擦了擦嘴,刚擦一下,帕子下面的脑袋便拱了上来,段云枫凑过来在萧珩唇上亲了一下。
萧珩挑眉,“你这是伤好了?朕看你这般精神,想必也不用人伺候了?”
段云枫:“这药太苦了,得亲一下才行……就是陛下你嘴唇怎么怪怪的?”
萧珩眉峰微蹙,下意识用拇指捻了下唇。
然后便感觉唇上一热,又被人亲了一下。
段云枫忍不住笑,“怪甜的。”
萧珩:“……”
……
段云枫击败李悦援军的第八日,洛阳城中发生了兵变,守军自行拥立了一位起义首领,他们趁着夜色闯入洛阳府衙,绑了李悦与洛阳尹,向萧珩开城献降。
萧珩命刘峻率领先锋部队先行入城,不可侵占农田、劫掠百姓。
当城门开启,打着“燕”字旗的军队缓缓进入洛阳后,映入眼帘的却是满目疮痍的景象,曾屹立百年岁月的皇宫如今已是焦土一片,饱受战火屠戮的洛城百姓见到军队的本能反应是弃城出逃,直到刘峻与手下的将士明确表示,他们是皇帝派来收复洛阳的燕军,绝不会伤害当地的百姓与田宅。
洛城百姓见刘峻率领的军队确实军容规整、对农田民舍秋毫无犯,这才喜极而泣地涌上街道,欢呼着迎接燕军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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