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年迈心不老的组织掌控人唯独在单独面对青年交流时,才会隔三差五关闭掉他那就跟嵌进声带里似的变声器,仿佛是以此显示继承人在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同时也明晃晃赋予了青年在组织内无与伦比的最高殊荣。
尽管他心知这份人尽皆知的殊荣在存在同时也会引来隐藏在四周黑暗中无数蛇蝎毒物虎视眈眈的杀机。
“我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和信任!”青年咬唇,“……对不起,父亲大人,是我僭越了,我会好好完成所有您交代的任务。”
“无妨,你可以僭越,这是我早就给予你的特殊权利。”苍老的嗓音和蔼,“你是我的孩子,父子之间合该拥有着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信任。你向来都做的很好,让我很放心,接下来你也会一直让我放心下去的,是吗?”
“是。”
乌丸莲耶欣慰道:“这才是我的乖孩子。安心,我们很快就会再次相见的,只要Martell你做得够出色。”
“是,我明白了,父亲大人。”青年垂首坚定道,“我一定会努力让您满意的!”
电话挂断,俊美青年抬起头来显露出的神情却并非如他口中所言那般平静。
对于向来对乌丸莲耶无条件信任的Martell而言,平日里如果乍然听闻他人挑拨离间他和父亲之间的关系,那暴怒的青年开枪爆人头的速度一定会比琴酒还要快。可Martell全然不是蠢货,正相反的是,他还是组织里头脑顶尖的稀缺人才,否则也没命稳稳坐实组织继承人的身份直到如今。
恶意挑拨和事实的确存在猫腻之间的区别他还是能够轻易分辨清楚的。以前他对自己的内心直觉视而不见,哪怕期间遇见过一些令他莫名想要亲近的人,脑子里凭空多出几段真情实感的熟稔记忆,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态度依旧的信赖着父亲大人,只当那些诡异变化是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就这样,青年仿佛在不知名原因下灵魂被无形分成了两半,一半日常操控着Martell的躯壳正常完成组织内任务,发自内心的信赖憧憬着作为组织首领的亲生父亲。而另一半却只漂浮在空中冷眼看他行动,只有在遇到特定的某些人时才会猛然窜进躯体跟他争夺最多不过几秒钟的身体操控权。
而与此同时,属于另一半灵魂陌生又熟悉的纷杂记忆也会紧跟着短暂侵入两缕灵魂唯一的切实存在的大脑中。
那种感觉实在糟糕透顶,恍如虚空中有第二个人把控着你的人生,但你的直觉却又明确回馈予你——那不是什么第二个人,那也是你自己,被你丢失遗忘了的自己。
我究竟遗忘了什么?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这样的想法也不过一闪即逝罢了,因为父亲大人的殷殷叮嘱时刻回响在耳畔。而他只要在那种躁动失控感出现时及时吞服M医生制作的特制药,另一半灵魂就会再度漂浮到一片虚无中安静睡去。
什么狗屁维生素。Martell有时候看着自己的体检报告不由得嗤笑。
维生素又怎么会兼管精神安抚。
于是他开始在闲暇时手拿一本医药杂志,隔几天就换上一本,无所事事的翻看提取其中的知识资料,权当打发时间。
再然后,他在高专与坐在病床上的诸伏景光相拥的那个夜晚——他做了一个漫长而真实的梦。
我究竟遗忘了什么?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醒来后这些问题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脑海,并且这一次,主导身体的那半灵魂再也难以对此视若无物。
梦里那种想要不惜一切也必须救下好友的心情,为了营救陌生人可以身犯险境的警察精神——真的有那么美好吗?
于是悬浮在空中的灵魂第一次和他对话,平静解答了他的困惑——
是,粉身碎骨千百次亦甘之如饴。
第152章
后来他做下一个极其不理智的决定。
他愿意实现诸伏景光的愿望,帮助那名在梦里笑容温柔、待人细致又体贴的猫眼青年,留在自己身边。
哪怕他们二人现实中一方是来处光明灿烂的警察出身,一方是自幼深浸淤泥的罪人。
Martell想,如果真的是为了梦里的好友着想,那他就不应该同意诸伏景光的请求,而是该赶在组织成员没有察觉到以前把人安排妥善,离自己这个犯罪分子越远越好。
可他果然还是做不到像梦里的自己那样无私又灿烂,仍旧选择自私自利的想将这份主动贴近自己的炙热温暖亲手握在掌心,生怕那双清透漂亮的猫眼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重新将温柔视线收回,又变回了青年第一次在组织基地里见到自己时的陌生戒备。
他莫名不想接受那样的结果。
我不会背叛父亲,也不会让景光危害到组织。就算事后父亲发现了这件事而生气,自己为此受罚,我也会保护好Hiro。
Martell如此在心底承诺。
所以他终于放纵自己一回,决定守护好这个小秘密,然后生活就可以照常继续,配合着最近频繁起来的“体检治疗”,另一半灵魂也没那么闹腾了——
可他在咖啡店里见到了青山里阳。
一个同样带给他莫名其妙熟悉感的男人。
外国青年言之凿凿声声掷地:“他真的是值得你为他效忠的父亲吗?”
尖锐直接的质问撞击心神,再也不允许占据躯体的这半灵魂继续对发生在眼前的各种异常视而不见,也堵死内心那向来过分依赖父亲、怎么也长不大的小孩继续逃避下去的路。
卷发蓝眸的俊美青年孑然一身立于房间中央,眼神痛苦挣扎。
“父亲,我该、怎么办……”
卧室门外,金发身影准备敲门的手停在半空,沉默片刻后,缓缓收回了动作。
傍晚,米花町。
松田阵平曲指敲了敲桌面,拄着下巴纳闷道:“Hagi,你提前跟夜确认过晚上一起出来吃饭这事儿了吧?”
“这不还没到约好的时间嘛,小阵平你耐心一点。”萩原研二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随口答道:“我下班前给他打过电话,夜酱说是临时去给作品取材了,跑的有点远可能晚点到。”
“剩五分钟而已,没差吧。”天然卷墨镜青年皱起眉头,“他这才出院几天,跑出去折腾什么。”
“医生说他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日常生活走动能帮助他把卧床一个月虚弱下去的体能往回补补,只不要跑跳就可以。”
虽然嘴上这么转述,但是萩原研二的眉心也是蹙起的,“他那性格和半个事件体质确实让人担心,等他来了以后得好好警告一把……唔,发来了短讯?”
松田阵平索性直接伸腰凑到他旁边看,缓缓念出来:“突然想起来在别家还有优惠券没用,要不然换一家吃……哈?”
就在他们所在的这家寿喜烧店铺门前的十字路口,泷夜一拿着手机,无奈看向面前刚扯掉眼罩、满脸笑嘻嘻的五条悟。
雪白发丝失去束缚支撑自然垂落额前,露出一双瑰丽夺目的苍天之瞳。五条悟今天穿的依然是那身高专深色制服,勾肩搭背顺势就看清了泷夜一手机屏幕上刚刚发送出去的短信。
“夜是约了那两位警官朋友吃饭?嗳~为什么突然要换一家?”
泷夜一瞥他:“因为我在附近遇见了一个做任务从来不记得放帐,动静还夸张到离谱的咒术界最强。”
五条悟:“一瞬间就解决的事情没必要……夜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泷夜一:“杰在Line上跟我聊天的时候提到过。”
“?你俩什么时候加的Line?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送他礼物的时候,你当时找硝子聊天去了。”
就是三人之约订立的那天。
五条悟不敢置信自己就这么被两位友人一同抛弃了,而且居然直到现在自己才发现!苍蓝璀璨的六眼睁得大大的,其中满是猫猫愤懑控诉。
金眸青年只好默默打开Line的加好友页面递给他,旋即屈膝半蹲下来,跟安静呆在五条悟身边的海胆头男孩打了个招呼。
“你是杰跟我提到过的……惠吗?”
十一岁还在上小学的伏黑惠望了眼正在兴致勃勃专心捧着手机加好友的监护人,随后收回视线平静与那双耐心温和的金瞳对视,决定自行交涉:“是,我叫伏黑惠。”
“我是泷夜一,比悟小两岁,你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黑发青年想了想,“见面礼之后再补给你……虽然有想过迟早会和你见面,但没想到那么突然。”
伏黑惠身上连丁点儿他这个年纪该拥有的稚嫩活泼都没有,眼神平静姿态老成,不是那种装出来的小大人,是真正经历过其他孩子没有过的经历所造就出来的沉稳可靠。
他礼貌朝金眸青年微微鞠躬致谢:“多谢费心,泷叔叔。”
“叔叔啊……”泷夜一无奈笑了笑,重新站直身子。
“二十岁就被喊叔的感觉是不是很美妙?”五条悟顺势挂上他,“喏,你的萩原哥打来的电话。”
泷夜一任由大猫猫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身上,也不在意他摆明要偷听的姿态,接通电话道:“萩原哥?”
"是我松田,你人在哪儿呢?"
“就在附近…”
“那还有什么可换的?”松田阵平语速极快不容插嘴,“是我们请客又不让你这家伙掏钱,你那张优惠券自己留着以后再用,我都要饿死了,快来!”
啪的一声就扣掉了电话,连给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泷夜一叹气,“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又歪头冲着近距离美颜暴击的五条悟道,“你能动静小一些吗?我不想吃饭到一半出现墙倒锅掀的惊险场景。”
“你也太不信任我了吧夜!”五条悟大声抗议,“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到底是要去哪里祓除咒灵啊?万一不是你们吃饭的那家店呢?!”
“可是直觉告诉我就是前面那家寿喜烧。”青年温吞道,“虽然不如杰的那只飞行咒灵给我的感觉明显……一级?还是二级?偶尔还真的是想要拥有能看见那些怪物的能力啊。”
伏黑惠惊讶的抬头看了说话的年轻男人一眼。五条悟的朋友会知道咒灵的存在不奇怪,可是,居然是看不到咒灵的普通人吗?
五条悟神情微顿。
在那些并不完整的记忆梦境里,金眸青年的确是能够看见咒灵的,甚至对咒灵气息的捕捉还要比旁人还要敏锐出几十倍。可大概就如反貘所说那样,青年的实力一世比一世衰弱,从最初的一人力压御三家逐渐削弱到这一世,已经沦为了毫无咒力的天与咒缚。
白发男人心思忽动。如果说夜身负的天与咒缚是用仅剩的全部咒力作为代价交换与此相对应的强横肉身,那眼前青年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已经是交换后的产物了呢?
反貘死前恶意猜测过夜这一世的身体状态,提到夜很可能会“早夭”或者“少年得病”,大概描述会有所夸张,但也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五条悟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六眼反馈而来的信息却依旧没发现泷夜一身上有什么问题。
只是看上去比常人消瘦了些,但近战技巧是他这个最强亲自检验过的。在不动用咒力强化自身的情况下,自己锻炼多年的肉体虽然仍旧胜过青年三分,但二人之间的短时交战更多可能还是平手。
如果只论技巧的话,恐怕他还得略逊一筹。
青年也只是外表看起来不能打而已。世俗界的普通人真要是跟夜打起来,估摸着都可能因为败得太快而愣神。这哪里和反貘说的“早夭”挂钩?
天与咒缚的等价交换已经达成了吧,所以夜现在才能活蹦乱跳。
“五条悟?”泷夜一奇怪看他,“想什么呢?只是让你祓除咒灵的时候动作小一些,也不至于让你一脸看到高数难题似的直接原地陷入沉思吧?”
五条悟眨眨眼:“我只是在想,夜你什么时候还跟咒灵产生心灵感应了?居然还会感知到它们的存在吗?”
“一直都有,遇见你们之前还不确定那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直到京都夏日祭那次我才确定下来。”泷夜一手指敲了敲太阳穴,“这里就像有根针一直在暗自戳探着大脑强行让我警戒似的,想忽略都难。”
这可真是个好技能,旁边的伏黑惠默默地想。
五条悟:“听起来还真新鲜呢,可惜上一个和你同种类型的天与咒缚是惠的老爸,除了他没人彻底了解你们的战斗系统。”
“我又不是咒术师,不了解也没关系。”泷夜一不在意,“那我先去找萩原哥他们了,你还要拉着惠去观摩战斗现场吧?我就不邀请你们了。”
“不愧是夜!”五条悟摆摆手,“安心啦,只是个一级的渣滓,我会尽力搞小声点哒~”
金眸青年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小小一只伏黑惠才静静提醒自己的监护人道:“他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
虽然表现出来的也都是真情实感,但是最关键的情绪从一开始就被青年巧妙的隐藏在下方了。
五条悟笑眯眯目送泷夜一,抑扬顿挫咏叹道:“哇,居然连惠酱都看出来啦?”
海胆头小学生神情冷淡,对沙雕监护人时不时蹦出来的恶心昵称已经适应良好,并且坚持表达自己的想法:“都说了不要用黏糊糊的叫法喊我。”
他只是给五条悟提个醒而已,但既然五条悟自己也看得出来,那就不需要他继续多嘴了。
“口嫌体正直的傲娇风现在已经过时了啊惠,你要多向我学习,坦率一点才能留得住身边所爱的人哦~”
“啧。”伏黑惠抬脚就走。
他们要去的方向确实就是那家寿喜烧,目标是五条悟在路过的时候意外发现的二级咒灵。
这只咒灵气息隐蔽的很好,就算害人也没有引起普通老百姓的警惕。据五条悟本人说,发生在这附近的凶杀案太多了,那些没被破获的案件里面估计就有着被咒灵杀害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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