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既然有能力,自然可以随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没必要将自己拘束于世俗,被所谓的道德捆住手脚。
甚至他觉得文若虚伪到可笑,可自从见过尚且年幼的九皇子之后,他这位循规蹈矩的堂兄似乎有了新变化。
这份变化让他对南枝感到好奇,于是在明知道文若不希望他见对方的前提下,还是动脑甩开那些看着他的人。
见过之后他却隐约有些明白文若的感受,他对这位九皇子同样升起极其强烈的好奇心。
正如他所说,他已经受够文若的无趣,他找到更有趣的存在,南枝明显猜到他是谁,甚至对于他的秉性都有一定了解。
与名满天下的堂兄不同,在这位堂兄的遮掩之下,他可以说毫不起眼,甚至因为他的离经叛道,也没多少人将他放在眼里。
他这位自诩清高的堂兄定然也不会在小皇子面前提他,可对方缺一副对他久有耳闻如今终于得见真人的意外。
这就让文和心中某种恶劣情绪忍不住蠢蠢欲动,他向来都是想要什么就会想尽办法去得到的性格,同时也十分睚眦必报。
他喜欢装废物,却不喜欢别人把他当真废物,那些分不清楚他扮猪吃老虎的人,最终都被他不动声色解决。
面前的小少年对于他似乎相当了解,知道怎么说能够既不得罪他,又能够摆脱他。
看出对方是真的急着有事,又听到南枝承诺办完事后会抽出时间来招待他,达成目的的文和自然不会过多纠缠,他向来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
“这是自然,那么在下就静候小皇子佳音。”
语气还是那样轻浮,但却没有再继续与他们纠缠转身离去。
“殿下……您真要招待文某的堂弟?”摆脱文和之后,文若脸上算不上有多高兴,反倒是更加凝重。
或许世人大多不太瞧得上他这位堂弟,对方明显不是大家认知中的那种聪明人。
就连福王收下文和当幕僚,也是看在他是文若的堂弟,同样出身于文家的份上,并非真正看出文和的才能。
南枝则是与福王截然不同,可以说文和出现起,文若就不着痕迹观察着小皇子的反应。
文和看出来的东西,他自然也看出来了,同时文若也察觉到,南枝对他这堂弟也很感兴趣。
他有心阻止小皇子与文和打交道,在他看来这两人完全不是一类人,如果说南枝拥有着极强的道德观,那么他的堂弟就毫无道德可言,属于那种为达目的可以用出一切手段的人。
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他担心文和看不惯南枝,最后折腾出什么麻烦来,越怕麻烦反倒是被麻烦找上门。
想想都觉得头疼,偏偏被她担忧的当事人还一脸有恃无恐,看的文若恨不得冲上前抓住南枝的肩膀使劲把人摇醒。
“荀川放心,我心中有数。”看着文和离开的背影,他对于这人倒是没什么太大偏见。
像是文和就不能单纯以好人还是坏人去定义,他做的事或许没一件好事,但他不向弱者下手,他折腾的也都是那些瞧不起的上位者。
甚至对于普通老百姓,他还带着那么一丝怜悯之心,这么说也不完全准确,应该说他对于弱者带有一种骄傲,不屑于下手。
这也是南枝对文和感兴趣,并且还想要和对方坐下好好谈谈的原因。
如果对方真是一个毫无道德感,能对弱者毫无怜悯下刀的人,他反倒不会这么感兴趣。
正好他发现手下特别缺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文和就像是能够为他排忧解难的最优解。
这人聪明又不拘小节,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奇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南枝也属于世俗上的非正常人,不喜欢用常规方法。
水至清则无鱼,好人有好人的用法,坏人有坏人的用法,只要他能保证对方不越过那道线,坏人有时候比好人要好用得多。
看着文若明显还想再劝,小皇子冲着他摇摇头,随后也不再过多纠结于文和这个半路出现的意外。
比起文和,南枝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去见福王。
等到小皇子被文若带到福王房间门口,看到门口伫立着的人影,忍不住带上几分不可置信。
“师…师父?”南枝试探开口。
现在房门口回廊下的老者,长长的白胡须遮盖住下半张脸,眼皮耷拉看不清眼睛,与南枝记忆中的师父完全判若两人,甚至身高都不太一样。
看着面前佝偻着腰的老者,南枝莫名有种强烈预感,这就是仲景。
老者轻笑一声,声音是与外表完全不符的清亮,单纯听声音根本听不出来年纪有多大。
“认出来了?”仲景明显没想到小徒弟一眼就能认出他。
忍不住心情愉悦,同时又瞥了一眼不认人的小狼崽子,伴读摸摸自己的鼻子没有吭声。
当初他跟着赵松第一次潜入福王府时,确实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仲景,还是对方主动暴露身份,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事后为了转移小皇子的怒火,他还将这人拉出来当挡箭牌,这就让伴读面对仲景带着微妙的心虚。
之前只是他和仲景两个人打交道还好,这次南枝跟着一起,被他压下去的心虚,莫名又蹦跶出来。
仲大夫丝毫没有错过伴读这一瞬间的情绪变化,看向小狼崽的眼神带上几分危险,看来顾清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不过这个时候他心情好,也懒得与伴读计较,决定将这事往后放一放,哪天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可以当做旧账翻出来一用。
几乎是一个对视,就弄清楚顾清晏做了什么的仲大夫,此时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模样,将人往房间里带。
对于小皇子穿着本来装束来见福王,他也没多说什么,脸上出现略带期待的笑意。
明显他对于福王的反应也很期待,同时忍不住想,对方不会被气到二次中风吧?
仲景心里叫着麻烦,眼里却满是看热闹的光芒,南枝不知道他师父还有这个心思,进到屋内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南枝鼻子轻轻动了动,看来福王病的不轻,不然仲景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有没有闻出什么?”仲景注意到南枝的深色变化,有段时间没见小徒弟,有心考考他。
听出来仲景的意思,南枝下意识有些紧张,这倒不是南枝懈怠没有好好学,而是每个学生被老师点名后下意识的紧张。
与好学生还是坏学生没有任何关系,谁能面对老师不紧张呢?
更别提在眼下的老师是师父,是师亦是父,这种情况下难免会下意识紧张,好在平时这师徒俩相处起来没那么多规矩,南枝紧张一瞬间后立马放松下来。
“看来这次的药下的很重。”闻到屋内味道,南枝就知道里面将近八成的药,没闻出来的并不是因为他没记牢,而是他没学到。
小皇子就这样站在门口,掰着手指头开始说他的发现,仲景这段时间伪装老人习惯性满意摸胡须。
而完全不懂药理的另外两人,则是安静站在一边任由师徒俩站在门口开展教学,也不催促他们。
反正福王就在那躺着,又不会垂死病中惊坐起,突然回光返照跑走,更别说福王府已经被文若控制起来。
即便福王回光返照,也没办法跑出福王府。
往后退一万步来讲,福王侥幸跑出福王府,他又能去哪?
渝州被南枝围个水泄不通,南枝都觉得是一报还一报,之前吴仁将他围困在黔州的山上,如今他也将福王围在渝州。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子债父偿呢?
他们这边四个人是其乐融融,而被晾在一边的福王则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偏偏这些人全都在无视他。
福王是前不久刚中风,即便仲景用重药加快他的恢复,那也只是针对性恢复,让他能正常说话,却还是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听着这师徒俩交流,还不知道南枝是谁的福王,心中虽然悲愤自己虎落平阳,但还是没有发作出来,现在他的命全靠仲景吊着,他还以为仲景是真正忠心于他的人。
即便借着他给小徒弟上课,那也是用心给他医治,特别是他能开口说后,福王心中对仲景更是深信不疑。
完全没想过承受那么大痛苦,仅仅只能说话,有多么离谱,而且中风恢复也没有针对局部治疗的。
只能说还是会点医术好,最起码不会像福王那么蠢。
仲景考校完小徒弟后满意点头,关于南枝的学习进度,他可以说是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对方有没有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懈怠。
“不错,看来自己学习也落下什么。”
南枝在学习上向来努力,他的两位师父都表示一致好评,这样的徒弟教起来特别省心。
躺在床上的福王,听到仲景的声音忍不住拧紧眉,这个声音感觉上不太对劲。
第297章
太过年轻的声音, 陌生中透露着熟悉,躺在床上的福王意识到什么,用力锤了一下身下的床。
这一下声音十分沉闷, 成功将南枝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身上。
仲景到底年纪大些, 对于福王发出的动静没有任何反应, 伸手轻轻拍了拍小皇子的背, 示意小徒弟可以放松下来。
现在的福王与拔了爪牙的暮年老虎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不是南枝还有问题想问, 福王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不过也正是让福王这样苟延残喘, 仲景才发现这样把对方命吊着,反倒是对这人更大的惩罚。
又或者说福王作威作福这么多年, 直到如今才受到报应,让仲景犹不满足。
可以说房里真正觉得不好意思的,只有脸皮薄的南枝, 他不好意思也不是因为福王, 而是因为他光顾着和仲景一问一答,忘记这次他来的目的还是向福王问话。
略感尴尬的南枝忍不住观察屋内另外几人的神色, 仲景完全和没事人一样,文若和伴读也十分淡定。
很显然都没有将福王折腾出的动静当回事, 南枝反倒觉得是不是自己过于大惊小怪。
“枝枝还是太好脸面。”伴读叹息。
小皇子羞愧万分,却还是做不到他们那样的泰然自若。
“我下次再努力。”南枝小声保证。
被视若无物的福王眦目欲裂,当惯人上人的福王, 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无视, 情绪激动之下忘记自己能够正常说话的福王捶床之后,终于想起来他可以用嘴。
“放肆!本王只是病了,不是死了!”
听着福王中气十足的声音,南枝心中暗自点头, 仲景还是厉害,一个躺在床上中风口齿不清的人,这么几天就能恢复到这个程度。
其实南枝隐约还能听出一些大舌头的口音,但能轻易表达完整句子就相当不容易了。
至于对方还不能动弹,刚刚仅仅只是锤下床就气喘嘘嘘的模样,心中更加满意,毕竟他只想找福王问几句话,并不是真想帮对方治病。
治到这个程度就刚刚好,南枝绕过屏风,终于第一次与福王这么近距离见面,明显对方还没认出他是谁。
“谁准你进来的?”
中风倒下的福王,明显脾气变得暴戾不少,没有任何耐心,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去维持,如果是之前的他,或许为了一个好名声,即便是伪装都要伪装出一个礼贤下士。
可以说之前福王伪装的还算十分成功,最起码他名下的那些幕僚,除了文和这个看热闹的以外,其他人都是被他的伪装给哄住了。
“我应该叫你一声皇叔?”南枝没有管福王的怒视,他没怎么见过对方,更没有和对方有过交谈。
一时反倒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叫皇叔似乎又太过亲近,南枝并不想用这样尊敬的称呼。
对待长公主南枝还能勉强维持一下尊敬,毕竟他还要考虑一下伴读的感受,虽然顾清晏本人觉得没什么必要,但南枝还是愿意从伴读角度去考虑。
而对福王就没有那么客气,他的不以为然明显更进一步刺激到卧病在床的福王。
仲景仗着自己套了一层伪装,略带差异的看一眼小徒弟,这么气人到底是和谁学的?
把人气出问题来,还是要他善后,心中抱怨小徒弟会惹麻烦,但眼里却尽是鼓励,也没有拦着南枝的意思,任由他发挥,直接无视床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人。
他也是纵容南枝的一员。
至于另外两个人,也都当福王不存在,文若既然能帮小皇子算计他,自然对他也没多少忠诚可言。
更别说伴读了,连长公主他都能下手的毫不犹疑,更别提福王这个血缘已经相当远的亲戚了。
此时的福王明显脑子不太清醒,还以为一切都与他倒下前一样,福王府还是他掌控中的福王府,手下还有一万私兵做底气。
“你到底是谁?就不怕本王直接叫人将你拿下。”听到南枝叫他皇叔,福王忍不住脸色更加难看。
无论面前这个是他哪个侄子,他都喜欢不起来,毕竟他刚失去他的儿子,看到这些侄子,会让他忍不住想起吴仁。
他的儿子彻底长眠地下,甚至连副完整的尸骨他都没办法凑齐,为吴仁下葬,只能将顾清晏送他“礼物”当做完整的尸首竖冢立碑。
对于这些还能活蹦乱跳的子侄没有任何包容可言,如果面前这个是皇子的话,他心底的恨意恐怕会更加可怖。
“之前不是一直想找我,现在我自己送上门了,高不高兴?”南枝嘴角带笑,说出的话却是每一句都在往福王心上扎。
起初福王还没反应过来,等明白南枝话里的意思之后,开始在病榻之上剧烈挣扎,费力抬起手想要朝着小皇子伸过去。
可他根本没有碰到南枝,艰难抬起的手就被另一个年纪同样不大的少年凶狠捏住。
这只手没有任何留情的意思,力气很大,他都能感受到手腕骨头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似乎快要被对方捏碎。
“啊——”福王哪里吃过这种苦,直接哀嚎,同时嘴上还不忘各种威胁。
“你、你们知道本王是谁吗?本王、本王要讲你们挫骨扬灰!来人啊!”
整个福王府除了福王本人的哀嚎,再听不到任何其他动静,即便主人叫的这么凄惨,却还是没有任何人来将顾清晏拉开,将福王解救出来。
叫天不应的福王终于反应过来,他已经彻底失势。
“清晏,松手。”
南枝轻声对着伴读提出要求,并不是他同情福王,而是伴读这么一直捏着福王,这位没吃过什么苦的王爷,恐怕根本没办法回答他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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