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你不会真的相信吧?”郑光不可置信。
“为什么不呢?”周瑾轻声回应,让后坚定,“如果真能提高盐产同时还能减少人员损失,即使是个六岁的孩子我也愿意去相信。”
郑光快要气厥过去,但他还是死死盯着对话的两人,他要看看他们到底还要说什么。
周瑾还能怎么吃里扒外!
“放心,我不拿整个盐场做实验,只需要给我一小片位置,也无需州牧找工人,只需要出地方,实验阶段全程我自己负责。”南枝直接开口说他要的。
幕僚不知道什么是实验,但他知道南枝的要求确实不过分,并且不会对盐场造成太大影响,他还在思索得失,南枝又退一步。
“或者你找一片人迹罕至的无用平坦滩涂给我也行。”晒盐这方面只对地势有要求。
这么一退之后,周瑾更是没了顾忌,觉得未尝不可一试。
“郑大人,属下想一片滩涂咱们还是可以提供的吧?”他也知道泉州牧是什么犟脾气。
郑光冷笑:“你还记得我是州牧?你都已经答应了,还问我作甚?”
“行,州牧答应了,选好地方后,届时在下会亲自带九公子过去。”周瑾做出保证。
南枝意外,然后看向泉州牧,结果对方冷哼一声也没反驳,他思索片刻。
“咱们得约定一个时限,不然我不放心。”他认真的看着周瑾,双方都不信任的情况下,就只能进一步缩小范围规定。
“怀瑜如此为你,你竟还不信他?!”郑光一脸他没眼光的神色。
南枝迷惑泉州牧到底是更气周瑾答应他,还是更气他不相信这位幕僚。
周瑾倒是见怪不怪,十分了解州牧的性格,况且说起不信他,郑光才是最过分的那一个。
心里清楚身为一州州牧肯定不能轻易相信他人,但想到曾经受到的阻碍,还有麻烦,如果不是考虑到郑光的知遇之恩,他都想要换个更加英明灵活的主公。
南枝并不知道周瑾有一颗在想要跳槽边缘反复横跳的心,还在想泉州官僚体系真团结,即使闹了矛盾也一致对外。
“就像你们不放心我,我终归是个外来者。”他不信任才是正常的。
周瑾倒是不意外他的警惕,同时也是欣赏九皇子的,也不介意再给个承诺。
“三天之内,必定给你找到一片你满意的滩涂。”毕竟泉州什么都不多,靠近海岸的滩涂那是最多的。
南枝颔首,也并没有在盐场多逗留,离开的干脆利落,顾清晏则默默的跟着他。
他的这份干脆利落,反倒显得郑光的防备十分多余。
郑光苦笑:“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只是太重视泉州,反而关心则乱。”周瑾也知道搭档的老毛病,忍不住叹气。
“真要给九公子找滩涂啊?”郑光还是不怎么信任,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能有这能耐?
“反正是无人用的滩涂,也不需要你提供工人,还有什么好不情愿的?莫非连一片滩涂都舍不得?”幕僚挑眉,不明白有什么好别扭的,这基本属于零成本。
无论成功与失败都不会对泉州造成损失,更甚如果成功泉州只有好处,郑光虽然一心为民却太过谨慎,行事优柔寡断瞻头顾尾,顾虑过多可以避免麻烦,同时也会错过机遇。
说好听点叫直,说难听点这就是迂。
多年辅佐之情还是有的,周瑾克制住想要跳槽换主,良情择木而栖的想法,任劳任怨开解郑光的榆木脑袋。
“可九公子这岁数……”郑光心中始终跨不过年纪偏见这道坎。
“甘罗十二岁拜相,秦皇十三岁登基,照你所说他们都还是孩子。”直接挑明州牧的偏见,并且拿出有利的证据。
郑光气急:“那又有几个甘罗?几个秦皇?你怎知他九皇子就会是甘罗、秦皇这般能成事者?”
“不妨一试,是龙是虫自可分晓。”目的达成,周瑾收敛锋芒,又变回文弱书生的模样。
“怀瑜,你这是在激将于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不答应,反倒显得他不占理。
他还是不认为一个孩子能做成什么大事,不过只是一片滩涂他给的起,反正皇命也是要求他配合,只要对方不乱折腾他的泉州老百姓就行。
“如若并非如此,你定要更多纠缠,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的好。”幕僚眼皮都不抬,对待郑光这样的上司就只能让他看到实际东西才会服气。
郑光泄气欲言又止:“怀瑜……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周瑾皱眉。
“算了!没事。”泉州牧又将话憋了回去。
周瑾皱眉,他知道对方老毛病又犯了。
“我知你想问什么,想过,但泉州更需要我。”毫不客气,不留情面。
周瑾犹豫过,也想过能否在九皇子手下做事,和对方浅聊几句就能感受到此人坚定的意志,还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
同时还带着一股仁慈之心,并对百姓报以平等之姿,而不失皇子威严,刚柔并济这是他从南枝身上感受到的特质。
谋士都希望自己有一个英明的主公,郑光明显不是周瑾想追寻的,可州牧对他有知遇之恩,他的品行做不出背信弃义之事。
即使动摇最后他依旧选择了泉州,不过最起码在这位年幼的英主还在泉州之时,让他多见证一些对方的光辉。
说罢他也没看泉州牧是何反应,起身告辞离开了。
郑光看着周瑾的背影,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人他是留不住了,即便师爷愿意为了泉州百姓而留下,郑光也不忍明珠蒙尘,他知道他麾下并非是明路。
他自己不想往上爬,执拗的守在泉州这个地方,没理由阻止有能力一飞冲天的鹰和他同困囹圄。
周瑾属于更广阔的天地,而泉州太小了,是委屈他盘蜷着的浅滩。
他能选择为泉州妥协,泉州牧也愿意助他跃过龙门。
如果晒盐之事真能成的话……
南枝并不知道他离开后,泉州牧和幕僚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争执,也不知道郑光想将谋士推荐给他。
毕竟他没什么野心,来泉州也不是收买人才而是为了提高盐产量。
“清晏你说郑州牧会被说服吗?”毕竟看着就是个犟脾气。
劝服郑光和以前基层扶贫劝贫困村村长的难度差不多,穷怕了反而害怕改变,即使说的天花乱坠也无法动摇。
一定要看到一定成效后才愿意慢慢尝试,不愿意承担任何风险成本,实在是村子经不起折腾。
顾清晏思索今日观察所得:“周师爷定能说服州牧,毕竟咱们所要的不过是一片滩涂的短时间所有权。”
南枝点头认可,没有直接在盐场改造,而是选择一片平坦滩涂的临时使用权,这是他在马车上思索过后能够最快展开行动的方法。
并且不会造成太大的冲突,他是来做事的,不是来搞破坏,完全没必要那么针尖对麦芒。
再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使郑光对仁安帝忠心耿耿,可从地方而言他就是绕不开的那条地头蛇。
南枝自认和对方没什么冲突可言,对方也不至于为难他。
“只要晒盐法成,不日便可归京,只是今年中秋回不去了,不知年前可否回去。”想想还有几分怅然若失。
顾清晏握住九皇子的手:“殿下定能达成所愿。”
认真坚定,他是真的这么相信。
这样炽热的情谊,南枝觉得有些承受不住,有时候他真觉得对方似乎将他当成了某种信仰的化身。
“都说你我二人不必如此客套。”南枝干咳一声,耳朵却暴露他真实想法红了个透彻。
对方轻笑,为了掩饰尴尬,他端起面前茶杯准备饮一口。
“枝枝,小心烫。”含笑的双眸如同装了春水,让人一不留神就能漾进去,这是独属于一人的如沐春风。
才添了热茶的杯子,迅速被茶水染上温度,而南枝拿着杯子的手都有些微微泛红。
顾清晏用巧劲夺下茶杯放好,然后抓住烫红的手轻吹,随后掏出药膏替南枝擦药。
如果不是南枝强烈抗拒,他甚至准备用绷带将这只烫伤的手绑上。
一套应急处理下来,本就没有烫伤,只是略微红肿的手早就好的七七八八,根本不需要擦什么药膏,更没必要绑什么绷带。
第46章
南枝原本预计滩涂的事, 少说得缓两天,没想到周瑾行动力十分迅速,第二天就来找他, 说位置找好了。
“公子为何一脸不可置信, 是觉得州牧不会这么快松口吗?”周瑾觉得好笑, 干脆直话直说。
被点破心思, 南枝脸皮薄有些不好意思,反倒是顾清晏十分淡定, 一点都没有什么尴尬的情绪。
“难道不该怀疑?毕竟昨日州牧的态度可算不上友善。”不仅不尴尬甚至十分理直气壮, 明明看着像是十分温和好说话的人,实际上根本油盐不进。
周瑾意外, 昨天他没仔细看过,南枝身边跟着的这个大一点的孩子,倒是出乎意料的强势。
南枝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周瑾是好意, 他们这么咄咄逼人,总感觉不太合适。
他永远学不会什么叫做仗势欺人, 张扬跋扈。
忍不住轻轻扯了扯顾清晏背后的衣服,再周瑾看不到的角落里扯了扯对方, 示意伴读收敛一点。
他们毕竟是在别人地盘,这样强势实在太过嚣张。
“是郑大人昨日态度不好,在下替大人给公子赔个不是。”周瑾没有计较顾清晏的咄咄逼人, 反倒是极为自然的道歉。
南枝尴尬一笑:“没关系, 本就是我们先声夺人,绕过州牧直接去盐场,说起来确实不太光明磊落。”
受到示意的伴读如九皇子所愿收敛锋芒,退后一步。
“昨日还未细看, 不知这位公子是……?”周瑾打量着比九皇子大两岁的顾清晏。
“顾清晏,公子的……伴读罢了。”他不愿意多说,而他最喜欢的身份则是南枝的伴读。
他不愿意多说,周瑾却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身份。
“顾……可是盛京的那个顾家?”试探。
南枝想左右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颔首表示承认。
“那这位顾公子莫非是传闻中,顾家这一代万里挑一的神童?”周瑾确认。
顾清晏皱眉似不太认可,幕僚的心忍不住一悬,难道他认错了?
“神童不过虚名,况且我也不是儿童,如今更当不得,况且谁又知我不是下一个伤仲永?”顾清晏贬低起自己来也是毫不留情。
南枝咋舌,听到未来六边形战士自称伤仲永,那种复杂简直无以复加,没错大夏也有伤仲永典故。
所以他时常有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那个时间段的错觉,按照原作者设定肯定是平行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可总会出现一些不属于这个时间段该有的东西。
伤仲永这个典故就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典型,他的伴读拿这个典故做比,也不过是不喜欢那些拿虚名吹捧于他的。
“怀瑜不必介怀,清晏不喜人以虚名夸他,你直接唤他名既可,今日你来也是要带我们去滩涂,现下时间还早,不如一起用过膳再出发?”南枝轻笑。
顾清晏没有反驳,也没再说什么攻击性特别强的话,就如同回鞘的利刃锋芒尽收,又成了默默守在主人身边的忠诚大狗。
周瑾意外,心里知道此人身份之后,这一系列举动有让他有了全新看法。
危险,但有明确束缚。
如果有一天失去绳索,这家伙会变成很麻烦的存在啊。
这位泉州牧幕僚眼光毒辣异常,从零碎的一些片段窥得顾清晏的真实全貌。
这位顶级世家出身的荣光,十分有自己的想法,并不被家族所束缚,说不定是世家更需要他才对。
周瑾推拒不过,坐下陪着一块用餐,心下感叹句九皇子不愧是王孙贵胄,大厨的手艺都比他们泉州这个小地方好。
“这不是大厨手艺。”顾清晏冷不丁开口。
这位幕僚才反应过来刚刚不留神说出了心里话,好在也不算特别要紧的事。
“此话怎讲?可否与在下讲解一番。”不是九皇子自带大厨,泉州还有如此手艺的高人?
“咳、咳咳!”南枝不小心呛到,没想到会听见如此直白的夸赞。
顾清晏连忙拿手帕帮忙擦脸,拍背帮忙顺气。
“九公子?没事吧?怎么好端端呛到了,可要请大夫?”周瑾也不知道怎么一个问题就把人问成这样。
南枝在伴读的帮助下喘匀气,听到这话连忙摆手拒绝,这么点小事请大夫,他丢不起这个人!
“无碍,只是怀瑜误会了。”他连忙解释。
他又不是那么娇贵的人,出远门还要带个厨子,完全没必要小题大做。
他自认为这个选择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实际上对于乐衷享受的世家而言,出门别说厨子,甚至丫鬟小厮一个不能少,更甚者带绣娘制衣的都有。
可以说将骄奢淫逸演示到了顶点,所以青禾当初为他只收拾出三车行李,实属算是低调的了。
“在下误会何事?”周瑾不解其意。
顾清晏看南枝无恙,然后看着幕僚面无表情:“桌上全是九公子亲手所做,并非什么大厨。”
将南枝挡在身后的伴读,隐约能看出原著中那个面冷心硬的战神模样。
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似乎在盛京那个如沐春风的矜贵公子,在决定陪他来泉州之后发生了一些改变。
对方似乎不再掩盖自己的真实,越发和原著中那个形象贴合,直到他转头望向他时,那双眼睛才染上暖色,融化了坚冰。
“九公子亲手?!”周瑾大为意外,九皇子都不比灶台高多少,真要让一个孩子动手,还真是泉州失职。
回想起刚刚桌上食物的口味,周瑾突然又觉得,真要让泉州大厨来,做出的食物同样委屈了九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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