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文手忙脚乱地接过来,开封了之后抽了一张湿巾,擦了一下手,擦掉了手背和手指骨节上面的血渍。
休文人高马大的,手掌也很大,拳头跟沙包没什么差别,怪不得能把徐不凡打得屁话都不敢讲。
霍斯装作不经意间低眉,静静的看着休文。
三年过去了。
雄虫看起来并没有很大的变化,只是好像更高了,肩膀更宽了,身上因为军校的长期训练,所以也有了很明显的肌肉线条,一身的毕业生制服更显得整个人挺拔英俊。
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
休文生来就浓眉大眼、五官非常端正,头发乍一看是黑色的,不过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稍微有点偏褐,并不是纯黑,而且带一点自然卷。
那么大一只,坐在沙发上,都显得沙发变小了。
应该很受雌虫欢迎吧。
霍斯这么想着。
“哥,刚才那个是谁啊?”
休文扔完湿巾,试探性地发问,眼睛直直地盯着霍斯看。
“以前是未婚夫。”霍斯淡淡地说。
抓住关键词,休文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愕然道:“未婚夫?!”
“是前未婚夫。”霍斯更正道。
“哦,哦哦哦,”
闻言,休文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安下去了,不过他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又小声地问,
“那我打了他,哥,会生我的气吗?”
听到这话,霍斯感觉很奇怪地看了一眼休文,不明白休文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不过还是回答道:“不会生气。”
那就好那就好。
那就证明哥和那一看就渣的家伙没有任何可能!
休文这才是真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茶几上,那一大束休文精心挑选的玫瑰漂亮得惹眼。
每一朵都饱满,花瓣层层叠叠,轻轻柔柔地交叠在一起,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斑驳地照在这些花朵上,每一片花瓣都似乎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闪烁着耀眼而不刺眼的光芒,美得让人心醉。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柔软而甜蜜起来。
霍斯有些走神,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收到这样的花,甚至还是休文送的。
休文今天狂奔到花店里面,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大束最贵的玫瑰,直接干脆利落刷卡就买了,一路小心翼翼,精心呵护,这才完好无损的送到了霍斯面前。
霍斯的目光跟着休文一起放到了那一大束玫瑰上,他冷厉的眉眼有一瞬间的柔和,对休文说:
“对了,玫瑰很漂亮,谢谢休文阁下。”
听前半句话的时候,休文还有点得意,可是听到后半句话的时候,休文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又想到了什么,语气之中带着委屈地说:
“哥,你一定要这么和我生疏吗,三年前到底为什么,你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却……半句话都没有留给我。”
霍斯没有回答,反而转移了话题:
“家里面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能招待休文阁下的,非常抱歉,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您泡一壶茶。”
“哥!”
休文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霍斯的轮椅侧把手,防止霍斯逃跑。
“休文阁下请说。”
霍斯坐在轮椅上,实际上军装下的肌肉已经暗暗绷紧了,整个身体就像是一张拉满了的弓一样。
太近了。
刚才休文一下子就靠了过来。
按照休文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雄虫呢,身上的信息素一阵一阵的,哪怕是有意收起来,也会在不经意间泄露出去。
而霍斯,偏偏又是几乎从来没有没碰过雄虫信息素的。
他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甚至到了僵化症晚期,就像是饥渴至极、从来都没有被浇灌过的干土地,哪怕是闻到一滴露水的味道,就会像疯了一样渴求、贪心。
所以,此时此刻,霍斯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
——休文的信息素,是青柚味的。
成熟的青柚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隐秘甜意,却又远远超越了普通的甘甜,不张扬却足以让人心生欢喜。
这一股微小的信息素不急不缓,悠然自得地穿梭于空气之中,明明是很好闻的味道,却反而让霍斯备受折磨。
在雄虫信息素的笼罩下,他竭力想要维持在休文面前的形象,可是手上暴起的青筋,却很不给力的暴露了他的狼狈。
生怕休文注意到,霍斯垂眸,侧头避开休文的视线,再次开口转移话题:
“谈恋爱了吗?”
“什么?”
休文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导致他没有动,依旧是离霍斯那么近。
霍斯浑身紧绷地重复了一遍:
“阁下这三年有遇到喜欢的对象吗?”
第5章
有遇到喜欢的对象吗?
那不就是相当于问有没有喜欢的人吗。
这,这,这该怎么答才好,说有的话,现在要是不表白,那不就白给了;可是要是说没有的话,那不是骗人吗?
纠结之下,休文还是选择了一个保守又比较安全的答案:“没有。”
“......”
霍斯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又到底想听到怎样的回答,但是不得不说,至少知道了,目前休文并不会和谁进步入婚姻的殿堂,真的让霍斯松了一口气。
他喜欢休文。
这不可否认。
喜欢上休文真的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就像喜欢晒太阳,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霍斯心想,
这样的雄虫,应该没有谁会不喜欢的吧。
不过喜欢是一回事,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性,这是事实,霍斯不打算开口,或者说,大抵这辈子都不会开口了。
把这个低劣的、有些可笑的秘密,用死亡做为结局,这是霍斯觉得最好的安排。
三年之间,霍斯虽然单方面地换了联系方式,但是休文总会异常执着地、往霍斯以前的邮箱发邮件,每周一封,从未间断过。
而霍斯从未回复。
一年前,休文进入成年期,检测了信息素等级——这是一只珍贵的A级雄虫,必然会有大好的光明未来。
虽然已经经历了好几次平权运动,但是在这个雌雄数量差异巨大的社会体制之下,高等级的雄虫仍然可以娶上不超过二十个的雌虫,进行雄虫资源的最大利用化。
A级,什么概念?
完全就是贵族世家抢着要的结婚对象,在雄虫如此稀缺的当下,光是休文单身、军校毕业这一点,就会有无数的橄榄枝抛向他。
这一份好似阴暗的狭缝里面,畏畏缩缩生长、展露枝桠的心意,早在一开始,就不会有结果的可能性。
而霍斯更不想说出来惹得休文疏离、心烦。
他强迫自己开口:
“我认识很多优秀的年轻雌虫,如果阁下不介意的话,可以介绍给阁下。”
“……?”休文难得地沉默了,他现在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自己的追求对象,现在告诉自己,他可以给自己搭红线。
——老天爷,他的情路要不要这么坎坷啊?
一瞬间,休文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出什么表情了,只能僵在那里。
然而霍斯把休文的沉默当成了考虑,他抬头看了看休文端正漂亮的眉眼,心里有些苦涩,却没有展露半分,面上还是那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
霍斯继续说:
“如果阁下允许的话,我可以收养阁下。”
这个决定其实霍斯在回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甚至他之前特意立的遗嘱,也都是把一切都给休文。
霍斯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能活着回来,他一开始就是想死在战场上的。
他是孤儿,是被联邦慈善机构收养的,在这世上没什么亲人,朋友也很少,几乎没什么牵挂。
所以霍斯希望把自己的遗产和所有能给的,都赠予休文。
事实上,在霍斯没有机会拿出来的遗嘱上就是这么写的,如果他真的在战场上阵亡了,那么这份遗嘱就会立刻产生法律效力。
但是,现在霍斯活着回来了,而休文看起来好像也有几分思念自己,所以,霍斯觉得,或许名义上的收养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他可以好好地、光明正大地为休文保驾护航,看着休文高高兴兴地做所有想做的事情。
“?”
闻言,休文脑袋有点发懵。
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炸弹扔下来,炸得休文都有些不可置信,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面全是问号。
在这片刻的停顿之中,休文真的觉得,今天难不成是他的水逆日,可是要是这么说的话也不对,今天他可是终于见到了三年没有见的哥。
但是,不管怎么说,
——我想追你,而你、你、你居然想当我的养父!
这一刻,休文多么希望霍斯是在开玩笑,但是他非常清楚的知道,霍斯根本就不是会开玩笑的那种性格。
休文一低头,他们就这样对视了,
眼前的军雌利落的眉眼很认真地看着休文,休文的目光艰难地移到霍斯的脸上,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霍斯的唇上。
紧紧抿着的薄唇,就好像深海之中紧闭的坚硬蚌壳,
如果撬开,
如果能够撬开……
他们之间凑的这样近,这是一个多么适合接吻的距离,可是偏偏他们之间并不是那种可以接吻的关系,甚至刚才霍斯还说了要收养休文的话。
多可惜啊,多可惜啊。
他们之间,现在分明凑的这样近。
休文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霍斯,眼里有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侵略性,完全属于雄性本能的意味,长长的睫毛下面的眼神,几乎要将霍斯整个都按在轮椅上压迫。
四下的空气一片安静,这是一个封闭、私密的空间,不会有任何外人闯入。
霍斯颤了颤睫毛,双手紧紧地握住轮椅的两侧扶手,指尖用力到发白。
在雄虫不经意间泄漏出来的信息素里面,别说逃跑了,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休文毫无所觉地,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凑近,那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霍斯的唇。
他们之间,越来越近,甚至都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味……
恰恰在这个时候,休文手腕上的终端就像是抽风了一样狂响。
“滴滴”“滴滴”“滴滴”的声音,在这个谁都没有说话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哥,我、我突然好像有件急事,我先走了。”
休文好似猛地惊醒,哪怕没有反应过来,他也知道自己刚才是极端失礼的行为。
差一点,差一点就完了!
阴影将霍斯完全笼罩,眼神藏在睫羽后面,看不清意味,他艰难地从喉咙里面挤出一个单音节:“……嗯。”
休文一下子起身站开了,慌忙跑了出去。
从落地窗外起照进来的太阳,把休文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开门的一瞬间,影子消失不见。
于是,一切声响消失不见,空气中只留下了微不可察的、淡淡的青柚味,那是休文的信息素味。
“砰。”
一声关门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下一秒。
像是终于支撑不住的雕像,猛然碎裂那般。
“唔……”
霍斯此刻显得异常狼狈,或者说他终于能不隐藏出他的狼狈了。
他坐在轮椅上,身体因突如其来的强烈对休文信息素的反应,而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霍斯的双手紧紧抓住轮椅的扶手,试图稳住自己,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弯下了腰,额头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茶几桌台。
这一连串动作带动着腿上开始疼了。
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却似乎难以触及到那被军装严密遮掩的腿部。那里,是流弹无情留下的印记,疤痕交错,深深浅浅地烙印在皮肤上。
霍斯毫不留情地伸手掐紧了,自己那条神经毁伤的右腿。
很痛,但是至少可以稍微清醒。
青柚味信息素勾起的的汹涌,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霍斯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战栗、浑身发汗,窗外强烈的光线照着他,霍斯低劣的心思根本无所遁形。
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霍斯艰难地推开轮椅,爬到了刚才休文坐过的位子上。
没有谁会看见的。
没关系。
没关系的。
一会而已,只需要一会儿而已。
就这样,霍斯蜷缩在了休文留下的余温之中,仿佛这样能给他带来一丝安慰,一阵头晕眼花,霍斯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药剂,那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应急之物。
没有犹豫,他迅速将药剂注入体内,动作非常熟练,好像已经做了成千上万遍一样。
冰冷的药剂注射到腺体的感受很糟,就好像是强行被又黏腻又冰冷的东西挤开血肉,带着撕裂的疼痛,完全抵抗的腺体一阵一阵的抽搐发颤,就好像在说,想要别的东西。
想要别的东西。
信息素,青柚味的信息素……
如果注射进来的话……一定不会再难受了……
只是软弱片刻而已,只是放纵片刻而已。
没关系的。
霍斯低头,力竭地靠在沙发上,放任自己的贪心,在此时此刻,挣脱开所有的理智,冒出嫩芽,野蛮生长着。
这一瞬间,霍斯想了很多。
但是归根到底还是那两个字,“休文”,归根到底还是这个名字。
“休文……”
霍斯像是闷哼一样,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这个名字。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不可能会有回应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霍斯感到后颈的腺体处那股滚烫的火焰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空虚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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