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听栩下意识屏息,进到水里才发现这一举动非常多余。
他们身上仿佛有一层防水膜,阻止着江水入侵他们的皮肤表面。
虽然隔开了,但这一层膜与水流之间也有着基本的摩擦力,所以他们还是可以正常游泳。
双生绳将他们丢到漩涡眼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进入江中水深处了。
漩涡中间有很一两米的空洞,站在那里可以看到定住的涡流中卷着的大量森森白骨。
零散的,来自人和水栖动物的骨头。
还有大量细碎的交通工具零件以及破烂的衣物。
甚至还有正在腐烂被泡发泡烂的肉体组织。
秋听栩看的喉头一哽,这种感觉,无异于古时的将军士兵在战场上厮杀,只能看着自己的同胞一个个倒下。
无力、惊惧、喘不过气。
许言声离他很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道:“避水符只有七分钟左右,我们得快点找到阵眼。”
秋听栩沉着脸应声:“好,快点毁掉这个罪恶的源头吧。”
他刚才对女鬼冒出来的一些怜悯之心荡然无存,女鬼对他们有恶意,他能感觉得出来。
本来他还在想,万一是被迫的呢?
可女鬼的神智明显很清楚,她知道害怕,也知道愤怒。
她帮助这个邪恶的法阵害人无数,在这一刻,在他直面江水中无数尸骨的这一刻,残忍又直观地铺开在秋听栩的眼前。
他为自己怜悯恶者而羞愧。
无论有多少理由,为恶就是为恶,都不值得原谅,都要付出代价。
他和许言声游到江底,漩涡的终点,静静地躺着一切意外发生的罪魁祸首。
一块直径接近五米的圆面石盘躺在河底,石面上有一个沾满整个圆满的奇怪阵法图。
阵法正中间,摆放着一个没有封顶的石棺,棺中躺着一具白骨,穿着大红色的衣裙,俨然与岸上女鬼穿的是同一套衣服。
大概是漩涡中间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水流并没有卷走棺中白骨。
整个漩涡中,只有这一具白骨是完整的,是衣着光鲜的。
对比起来,简直讽刺又碍眼。
秋听栩闭了闭眼睛,对许言声道:“许言声,我们一起毁阵吧。”
特殊时刻,许言声没有捉他的字眼,而是点头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腕走向石棺。
走近后,秋听栩将手伸进棺中,用一根食指抵住骨架的头骨。
沉声说:“许言声,拍她。”
许言声:“……啧。”
他从裤兜儿里掏出五帝钱直直往头骨的额头部位拍过去,还要念羞耻的咒语。
一时没有注意同五帝钱放在一起的避水符也被带了出来。
秋听栩因为精力都集中在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共情上,也没注意到。
但他的手一直捏着许言声的手腕,所以暂时没有任何异常。
“凶秽消散,道气长存, 急急如律令!”
霎那间,桥上水下,女鬼与白骨仿佛发出了同步的痛嚎声。
“啊!!!不要!!!”
剧烈的痛苦迫使女鬼爆发了前所未有的鬼力,冲烂了聂涧溪的定身符,声嘶力竭地化作一团鬼气,想要往江里冲去。
刚到江面,便被江面上的符箓散发出的一道白光击飞了。
聂涧溪几人眼睁睁的看着女鬼三番几次挑战镇江符,都已失败告终。
女鬼恨极,怨毒的黑瞳直勾勾盯着聂涧溪他们。
“就算我飞灰烟灭了又怎么样,你们会死的,这个虚伪狡诈的世界也会灭亡的,哈哈哈!!!”
她的声音越来越扭曲,最后逐渐消散江面之上,随着江风消失在这个人世间。
与此同时,江水之下的秋听栩形容痛苦,在白骨化为齑粉的那一刻,这种痛苦到达了顶端。
以至于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泪和恨意一同从那双原本热爱世界热爱生活的眼中溢出来。
那不是属于他的眼泪和恨,他只是一个共情者,便足以让他暂时对生活产生恨意。
原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
可秋听栩不能可怜她,他在圆石开始崩裂的间隙,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准备催许言声走。
却冷不丁看到漩涡变换流向,开始回归正常流淌的江水中飘着一张极其显眼的黄色符箓,并离他们原来越远。
想要拿回来是不可能了。
秋听栩瞪大了眼睛,将手捏得更紧了。
“许言声!你是不是把你的避水符弄丢了?”
许言声一愣,搜了搜口袋,真没有。
“好像是。”
秋听栩怒道:“好像是你个头!”
第92章 么么哒了个么么哒
他观察了一下,自己跟许言声有直接接触的话,他身上的那张避水符也可以对许言声起作用。
他松了一口气,手机都被丢在桥上几个人的手里了,也不知道花了几分钟。
“也不知道还有多久,阵法已经毁了,我们抓紧时间上去吧,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许言声由他拉着自己,碰碰两人腰间的双生绳,让它们带自己上去。
他抿唇,不经意道:“刚过三分钟。”
秋听栩不管还有几分钟,看看这江里漩涡消失后,逐渐开始下沉的各种白骨、零件,还有随着江流朝下游迁徙的布料衣物。
神色黯然,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待更久了。
虽然但是,双生绳真不太听秋听栩的话,在水里扭扭摆摆,玩儿还挺嗨。
秋听栩傻眼了,知道你们有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你们这么有自己的想法啊。
“言少爷,你还不赶紧命令它们,它们都不听我的。”
许言声想了一下,说:“双生绳,带我们去上游看看吧。”
双生绳不愧是法器,可以无限延伸,许言声话音刚落,就带着二人在水中穿行。
秋听栩冷不丁跟江中的大鱼来了个深情对视,吓一跳。
“卧槽,去上游干什么?一会儿避水符要失效了!”
许言声:“看看有没有其他异状,失效了也没关系,我们都会游泳。”
“而且,上游的水是干净的。”
秋听栩很疑惑,“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还没等许言声回答他,江水突然将他们两个包裹了起来,眼睛里、耳朵里,灌满了水。
避水符失效了。
秋听栩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甩了甩头:“唔?”
不是才过去三四分钟吗?怎么这么快就失效了?
反正许言声都说他自己会游泳了,于是秋听栩将手撒开,朝水面游去。
一只手是真不好游,又慢又累。
在水里根本说不了话,就是许言声的言灵术也使不出来,更别提让他命令双生绳将他们拉上去了。
桥上,阵法已毁,女鬼已逝,江流恢复了正常,飘在江面上的镇江符也失去了作用,在江面自燃了。
聂涧溪眼见双生绳跑得越来越远,但下江的二人却还没见露头。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你们猜他们两个人在下面干什么?”
洛清风百无聊赖地扯了扯绳子,试图像钓鱼一样将其中一个人钓起来。
但是显然没用。
温朗靠在栏杆上看着还未散去的浓郁阴雾,大剌剌道:“这才过去几分钟啊,说不定他们发现了别的线索呢?”
洛清风嗤笑了一下:“天真,太天真了,肯定是许言声这个狗东西又在使坏,想占秋听栩的便宜。”
温朗惊讶地看向他,张大嘴巴:“我去……这你都知道了?你才认识他多久啊,就看出他心眼儿黑了?”
洛清风冷笑:“你以为我是谁?”
温朗摸摸下巴,认真问:“你是gay达?”
洛清风一脚就踹了过去:“滚你丫的!”
“这事儿就秋听栩自己还迷迷糊糊的吧?在场的各位谁不知道?”
他看向韩云,结果韩云也很惊讶:“啊,我还以为这两人是两情相悦呢,你现在的意思是许言声单恋?”
阎书勾着韩云的肩膀,歪着头都快无聊到睡着了。
懒懒散散道:“我不知道,我统共就跟他们见过三面。”
韩云慢吞吞地将他推开,“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又热又重,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阎书伸了个懒腰,悠然闲适,“没数。”
……
虽然上游的水挺干净的,但是秋听栩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示意许言声跟他一起游上去,但许言声看着他松开的手,眼神晦暗。
十月的江水,泛着一股凉意,二人骤然被这股凉意冲刷,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秋听栩在前面游着,没一会儿就发现许言声没跟上来,边回头朝下方看。
江中央还是很深的,水深目测都有四五米,不快点上去的话,两个人都很危险。
谁知他朝后一看,许言声还在朝江底看。
秋听栩:“???”
【听栩,江底有东西。】
秋听栩:……你丫果然能控制自己的心声吧?还选择性给他听,可真够混蛋的。
可惜他现在说不了话,只能瞪这许言声。
什么东西都得吸足了氧气再来找啊!
你要想被淹死啊!
【你先上去,算着时间让双生绳拉我上去,我还可以坚持一分钟。】
这肺活量,不得不说,还挺足的。
他们在这水中少说也被淹了几十秒了。
他还能扛一分钟,就很绝了。
秋听栩已经感觉自己的空气不够用了,突出一口气,冒出一串泡泡朝江面升。
他深深地看了许言声的背影一眼,转身奋力朝上游。
总得保证有一个人可以善后吧,两个人一起下去的效率不会更快,但同时淹死的概率加倍。
他还不如赌一把双生绳这次能听他的话呢。
他将手心的两根绳子握紧,下定决心,实在不听话,他就开骂了!
“噗!呸呸呸!”
江面窜出一朵小水花,一颗湿漉漉的头露了出来。
秋听栩手脚滑动,保证自己不沉下去,“这个许言声,关键时候总是不听话,咳,气死我了……”
“呼——”
他深处一口气,又深吸一口,一猛子又扎进了江里。
游到一半,终于看到许言声上来了,手里还捏着一个什么东西。
他没在意,快速游过去准备拉着许言声往上游。
然而许言声高估了自己的肺活量,他的脑子已经开始失去意识了。
模模糊糊地看到秋听栩又下来接他了,吐出一串泡泡用最后的力气迎了上去。
唇上果不其然贴上了一双|软|软|的东西,暌违已久。
他想,别人想都别想获得这样的救援,这是属于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他贪婪又克制地去剥夺秋听栩。
贪婪地剥夺秋听栩的感官,克制地剥夺他本就不多的空气。
他藏在睫毛下的眼睛看到秋听栩睁大的眼睛,心情逐渐变得飘飘乎乎。
听栩一定想不到,他原本只是想渡一口气,为什么连|舌|尖都被抢走了。
上去得谢谢聂涧溪,这避水符不靠谱的好处还是有的。
不得不说,还真让洛清风给猜对了。
第93章 我看你们俩挺合适的
“咳咳!噗,呸呸呸!许言声!你怎么回事?”
“你丫是一溺水逮到个人就亲亲亲的吗?”
“操!灌劳资一肚子江水,yue。”
许言声唇色艳红,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江水还是什么。
头发虽然扎起来了,但两侧还是有碎发粘到了脸上、嘴中。
他用舌头将一根头发丝儿顶出来,又抹了一把脸,一只胳膊自然地搂住了秋听栩。
秋听栩的脸还是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被憋的还是被憋的。
众所周知,这两个憋想表达的内容是不一样的。
他眼睛一瞪:“你干嘛?还想占我便宜呢?”
“你丫都占我好几次便宜了你知道吗?”
许言声垂眸看他,问他:“不知道,几次?”
秋听栩一口气没上来:“你——”
“你赶紧命令双生绳!它们根本就不听我的话,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这是恼羞成怒了,许言声又看了一眼一直埋着头做漂浮动作人,轻轻笑了一下。
“听栩,空气很好对不对?”
秋听栩:“???”
你是在说久违的人间空气,还是在说劳资嘴里的空气?
你给劳资说清楚!
啊——还是算了吧,说清楚也怪难为情的,而且感觉怪怪的。
他面无表情,麻木道:“你再不走,我就死在这河里,我们下辈子见吧。”
许言声的胳膊紧了一下,声调都冷了下来。
【不准说这种话。】
“双生绳,带我们去桥上汇合。”
这场面其实不太美观,两个落汤鸡,跟吊威亚一样在空中飞。
速度之快,秋听栩差点就要呼吸不过来了。
许言声索性直接两只手拦腰抱着他,偷偷将头埋在人的脖颈间呼吸。
两只黑亮深沉的眼睛就盯着近在咫尺的脖子。
好白。
上面的水滴好漂亮。
好羡慕这些水可以光明正大地贴在他的脖子上面。
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他如同走火入魔一般,头越压越低,眼前的皮肤触之可及。
快碰到了——
只差一点点就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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