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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眼睛亮得惊人。
赵来生沉肩，他刚想开口。
“赵娃子，赵娃子在不在啊！”
门口传来大娘呼唤，嗓门洪亮，赵来生来不及应声，就听接下来句。
“车站打电话来，说你落下个背包，寻物启事给寻着了，还有说是包主人哥哥的男的正打听咱们村呢，你晓得这事噻？”
第22章
琳琅下车匆忙，没拿包，谁料被好心人送到服务台，恰巧接通信号又刚好让总务人员接到乔河电话，顺理成章联系到村里。
毕竟那时段能去镇上客运站的，也就赵来生所住的一处小山村。
前者愣神，下意识去寻琳琅视线，后者瘪嘴叹气：“手机忘记关机了……干嘛！看什么看，饭做那么难吃还有理吗？”琳琅恶狠狠瞪了赵来生一眼。
话音刚落，大娘走到跟前，刚巧赶到做午饭来传话，还抄着锅铲。
“哎呦，你个大小伙子的，怎么能让长个子的弟弟就吃这点东西？来来来，到大娘家里有肘子肉吃！”对门邻居很是热情，招手就要拉琳琅去。
因为太过热络，反而把琳琅吓一跳。
他本能后退半步，整个人几乎躲在厨房门口小角落里，浑身紧绷，就如应激的猫科动物，等着时机狠狠给侵略者好看。赵来生敏锐觉察，他试图安抚对方，谁料琳琅敌意更浓，他不得不先打发大娘离开，再扭过头安抚龇牙的琳琅。
“我以为你讨厌这里。”
赵来生虚掩房门，热气挡去大半，再加茅草屋顶冬暖夏凉，琳琅被热浪熏得通红的脸稍稍回到正常肤色。害怕人中暑，赵来生拖过来家里唯一的电风扇，拧开后对着琳琅侧面吹。
嘎吱声咿呀。
听习惯的动静，但放在琳琅面前，赵来生心底腾起几丝不合时宜的窘迫感。
“讨厌？刚来的时候确实有，我又没做错事，干嘛把我带到这种鸟不拉粑粑的地方。”
见赵来生垂头丧气瞧他，琳琅咳咳两声转移话题：“也不是完全差劲，最起码——”
他想举几个关于村子好的例子，可思来想去，侧身淤青未消，高烧后遗症导致他双腿发软站不稳身子，扶住门框叹气：“夏天倒是蛮凉快的，不用开空调，嗯……省电？”
“村里用电是统一直供的，”赵来生幽幽补充，“除非同时大规模大功率用电会引起电路出现几秒不稳。”
“……”
琳琅先是沉默，最后气极反笑，盯住赵来生线条硬朗的五官：“算了，说不明白。”
自知理亏，赵来生不吭气。
他默默注视琳琅捂住侧腰坐在板凳，像条小泥鳅来回弹动，寻得合适姿势后长叹一口气，倦怠怠端详近期晒得出现轻微脱皮的手背与腕部：“说吧。”
“？”
琳琅不耐烦，他寻觅手边，发现没有称手对象后抽出根筷子，装作教棍点点掌心。
“距离乔河杀过来还有四个小时，我哥…他表面瞧着人模人样，如果被他知道我跟过去的事情还有牵连，先咔了你再哔了我。”
琳琅压低声音故意恐吓。
谁知毫无威胁，反而有种毛头娃娃故作深沉的滑稽感，令赵来生忍俊不禁，却又无法表现太过明显，紧跟点头表示坦白从宽。
琳琅有满肚子的问题，等到了嘴边，话在嘴边飘了又飘：“既然我小时候见过你，等我回去那么久，为什么不来找我？”
“……”
“喂，哑巴啦？”
“……”
赵来生：“我找过，乔河不让我见你，他把我赶出去了。”
琳琅睁大眼。
第23章
赵来生刚出生时，父亲还没进保密机构工作，母亲经营一家手工帽子店，街区游客流量可观，所以家庭条件也能称小康。
他有天去小区玩，发现儿童乐园里一反常态安静，就算有小孩子在远处玩游戏，但是目光都会不经意间落到同一个地点。
“你们在看什么？”
“嘘嘘嘘！”
赵来生刚开口，就被人示意嘘声，大孩子懂事，没直接嚷嚷，小孩子就没那么多考虑，很了断讲出来了个没妈妈的孩子这话。
“啧！没礼貌！”
即便有家长及时制止，但儿童乐园的区域四通八达，再加周围寂静，肯定让对方听到了。赵来生捡起脚边的球扭头，发现属于大孩子的宝座此刻坐个模样生疏的小孩。他低着头，瞧不见表情，听到门口动静时飞速抬脸，又很快移开目光。
距离稍远，赵来生没看清。
街区同龄人不多，新来的瘦瘦小小，跟他在老家见到的麦秸秆没任何区别。
他刚想询问这孩子是谁，就听旁边有家长小声交流，看样子是孩子奶奶，语速音量压得很低。
“哎呦，你刚才看见了吗？外面好长一辆车就把人放在这儿走了，听说是托付给了卖水果的那家老人。”
“啊，真的吗？我没有看见，但那家老人不是说经济条件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再收养一个孩子。”
“你看他穿的，这天都凉快了，还穿那么单薄，真可怜……”
“该不会家里出事，养不起，无奈送到这种地方吧？”
议论纷纷，但讨论不出所以然。
恰巧，赵来生家里人买完菜出来，招手示意，他拒绝家长后拿球向王座走，别的孩子也三三两两散开，可视线始终追随赵来生的身影。
很快，赵来生不动了。
王座之所以叫王座，象征绝对统治，小孩子不敢去，可大孩子到了才不管，说着就要让对方走来。言语之间，发生冲突，大孩子说了几个脏字，那小孩子如点燃的炮仗一飞三尺高，咣当一拳砸到男生脸上。
“……”
大人们认出大孩子是街里一霸，刚要前去拉架，小孩子后空翻踢到对方手臂，疼得人嗷嗷乱叫，没两秒被按住，组合拳如雨点噼里啪啦砸到大孩子肥脸。
周围人看呆了。
一时之间竟失去反应。
相反赵来生距离最近，他将要向前，小孩子甩来眼刀，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球，表情有片刻松懈。电光火石间，大孩子凭蛮力将人掀飞，恶狠狠出拳，恰好大人们出手将人拉开。
只是在平息战火前，小孩子趁机狠狠踢向大孩子膝盖，将后者踢得吱哇乱叫。
小孩子抹抹鼻子，确保五官都在，先恶狠狠白楞赵来生眼，叉腰站着，趾高气昂。
“喂，看什么看，把你的球给我玩。”
“……”
“……等等等。”
赵来生讲到这儿，被琳琅出声打断，他满脸不可思议：“你说的不是我吧？”
“……”
“乔河说我小时候连狗都牵不住，怎么会去跟人打架？”
“他骗你的，你小时候就是皮猴。”
赵来生直截了当。
皮猴琳琅怒火中烧：“呸！”
第24章
“后来呢？”
皮猴平复心情，紧跟着追问。
“哪一方面，你时不时来我家吃饭，还是被接走我去找你，结果让你哥哥打发叫花子般撵出来。”
赵来生语气平静。
他话音落，琳琅蹙眉：“你没来。”
“我去了。”
两人交谈戛然而止，赵来生转身，右手打开壁橱柜，中间靠夹层存放个铁皮盒，没锁，用暗扣巧妙合死。
赵来生将打开的权利交还琳琅。
“……证据？”
“谁知道，”赵来生耸肩，他难得在琳琅面前展现与其年龄相符的恶劣，纵使转瞬即逝仍引得后者撇嘴，“也有可能是无用的照片。”
琳琅停顿两三秒，放在旁边。
“乔河是讲理的人，你肯定做让他面子挂不住的事，所以才会对你斤斤计较。”
他调整坐姿，视线落在铁盒，转而到赵来生脸庞。对方神情紧绷，或许因琳琅为乔河辩解，又大概是心底失落，赵来生选择沉默，他怔怔望向窗外许久。
“生气啦？”
琳琅翘着二郎腿，胳膊肘撑住膝盖，掌心托住下巴，脚尖一晃一晃。
早在回来时，他换上赵来生准备好的拖鞋，浅绿色袜子映得人脚踝极白，如春日阳光底的清水。
赵来生低头。
虽然有意进行防晒，但他从小就黑，与琳琅站在一起，明明比他小些，还总被外人当成他叔叔。说好听，他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肤色，难听点按照村里人讲话就是黑蛋儿。
念及与琳琅拥有相似眉眼肤色的乔河，赵来生心里满不是滋味。
他别扭移开视线。
“干嘛？”琳琅踢掉拖鞋，伸长了腿去踢赵来生的膝盖，“闷葫芦。”
“……”
百般无趣，琳琅索性向后一躺，歪歪斜斜靠在椅背。
如果被乔父看见，又得说他站坐无相。
乔父不在，乔河未到，琳琅无法无天。
“我饿了，要喝翡翠汤。”
他中气十足，哪有先前蔫巴，趾高气昂地下命令：“凉拌黄瓜、糖醋肉、酒酿圆子、茄子肉沫包子。”
“现在？”
赵来生略有迟疑。前几个好说，后面三道家里没有现成的食材，还要骑车去买。
算准了他这两秒的犹豫，琳琅啊哈，他猛地起身，几步逼退赵来生到厨房外，一直把人赶到院子里，顺势从旁边筐里掏出跟黄瓜当擀面杖握在手中
“你骗我！连口饭都不给我吃！”
“不……我要去买。”
“你还敢顶嘴！”琳琅柳眉倒竖，而后高高扬起下巴，“哼，大渣男。”
渣男是这么用的？
赵来生无奈。
琳琅刚要讲话——
“乔琳琅！”
蓦然，一声凛冽十足的嗓音传来，熟悉得吓得琳琅肩膀一耸，他战战兢兢放下手里黄瓜：“……爸、爸爸？”
赵来生寻声望去，院门口身影高大，眉目自带威严，十几年过去竟未添半分沧桑。
“乔伯伯您好，好久不见。”
他尾音还未完全落下，又是一道人影晃过，夺走那半根可怜的黄瓜。
“琳琅，反了天了？”
细眉长眼，悬鼻薄唇，气质冷然。
是乔河。
第25章
万万没想到他们来这么快，琳琅心底一慌，手中的黄瓜放下不是扔也不是，唯唯诺诺应声：“你们来了。”
“就没有走。”
乔父语气极冲，他看起来怒火中烧，大步流星几秒时间站在琳琅面前，伸手夺过那根可怜兮兮的黄瓜：“滚出来！”
他们俩出现的时候恰好赶到午休，再加乔父刻意压低音量，并未吸引好事村民，这才给了琳琅为数不多的面子，以至于人没那么抗拒，低着头耷拉肩都没再看赵来生，跟在乔父后面蔫巴巴走开。
院落里就剩乔河与赵来生。
他们说的话，琳琅顾不得听，他被乔父单手押进那辆越野车，砰一声车门关闭。
“爸爸！爸爸怎么来了！”
被皮带抽怕的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男人一言未发，冷着脸，眉眼满是琳琅害怕的凝云风暴。
不，不对。
按照山路崎岖状况，就算对方接到信息赶过来，最起码也得近四小时路程，可算算时间区间，这才过两小时……
所以乔河刚刚定位到他便立马过来，至于乔父，他根本就没出那小镇？！
似乎在证实琳琅猜想，他抬头，透过贴了防窥黑膜的车窗，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胡同东西道，尽头正眺望远方的正是他家司机。
“……”
琳琅吞口吐沫。
所以这些天，乔父始终监视着他一举一动？还不肯露面为的就是看自己怎么行动？
琳琅打了个冷战。
“脱。”
看来父亲气到心头，甚至连讲话都这么言简意赅，丝毫不给琳琅缓冲时间，话音落下没三秒钟，琳琅身后一凉，皮肤与冷气接触时浑身发麻。
“爸，爸我知道错了！”
三十六计，认错为上计。
琳琅立马滑跪，他拽住男人衣摆。
“就算您想让我长长记性，别、别在这种地方行吗？”琳琅摸不准乔父的心思，但对他来说，早点被打早点结束，那也要看时间与场合呀。
尤其越野与商务的车型不同，尽管车两边贴有防窥膜，可挡风玻璃明晃晃的，就差拉横幅让人来看他脱裤子。
出乎意料的，乔父停了拉扯动作。
他表情似笑非笑：“错哪了？”
“不该去酒吧，不该顶嘴，不该擅自跑回去……”连续说了三个，见乔父未应声，琳琅深呼吸，“不该顶嘴。”
琳琅说完，默默屏息。
空气静默。
他猜不到乔父意图，村里没信号没空调的日子两天就让他心生倦怠，害怕父亲再把他扔在这儿，琳琅一时忘记身份，急忙忙伸手，像是面对乔河撒娇般拉住乔父食指。
“我真知道错了。”
话音刚落，原本单手按住他小腹的男人略松力度，微微拉开两人距离，居高临下凝视半躺后座的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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