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略惊讶的看着她。
钟郎中道:“我也不问你们打哪捉的,也不问你们打哪来的,多给你二十文是因为当下正是紧缺这味药材的时候且这东西还是朝廷冬日贡品,如果你们以后还有若是还能来找我,无论多少都给你凑整,若是品质比这个还好,公母各添十文也不是不可以。”
魏承没有一口答应,他道:“我会把郎中的话说给我爹听的。”
等着药童拿银子的间隙,钟郎中又和魏承说了一些捉黄金子的事情,比如这林蛙又叫雪/蛤,营养价值和药用价值极高,可是那遥远的京城之中围墙之里的贵人的最爱,有延年益寿,美容养颜之效,秋蛙夏蛙尚可,冬蛙腹部有油,最为珍贵。又冬蛙因生长环境极其恶劣,捕捉更是困难;还有看到小的万不能捉,要送回溪中;也不能频繁捕捉云云,讲究方法……
.
从药堂出来后,魏承一手牵着罐罐一手紧紧捂着腹部,眉心蹙着,像是在忍痛一般。
其实不然,他怕被人盯上,所以装着腹痛。
那四两半的银子正藏在腹部腰包里,剩下的四百文放背篓里一些,又给罐罐几枚。
罐罐也有些紧张,刚刚他问了句五两银子有多少,那漂亮的钟郎中笑眯眯的说,能买好几车甜甜的糖葫芦。
“包子,包子,热喷喷的大包子!三文肉,两文素!”街边摊位上摆着白胖白胖的包子。
魏承问道:“罐罐饿不饿,想不想吃包子?”他见那面人多,于是道:“罐罐,你想吃几个买几个,去吧!”
罐罐有点害怕,可看着哥哥鼓励的眼神还是怂怂得去了,然后垫着小脚对老板伸着一个手指:“我要……”
老板笑眯眯道:“小娃,要一个包子?”
“不。”
罐罐道:“要十个!”
等他罐罐有了银子,买十个包子,五个肉的,五个素的!
扔是不可能扔的!
第10章
卖包子的哎呦一声,拿着木色的板夹在一屉屉包子上扫过:“咱这素包子,有菘菜馅,有酢菜馅,这肉包子有葱香猪肉,菘菜猪肉,还有那豆腐肉沫,小娃,你想要哪几个?”
罐罐都听懵了,在他的小脑瓜里只有地豆豆,哪里听说过这个菜那个肉的。
于是只好求助的回头看哥哥,魏承见周围的人渐渐散去,也快步走到包子摊跟前。
罐罐扯着魏承的袖子,小声道:“哥哥……”
“不知道要哪个?”
罐罐点头。
“没事。”
魏承看了眼摊位上散发着热气和香气的包子,对摊贩道:“那一样两个,劳烦您给我们包起来吧。”
罐罐说要十个,那就要十个。
摊贩掀开一屉屉盖儿,飘出一缕热气腾腾的白气,他夹包子的手很快,三两下就将包子装进油纸里,吆喝道:“得嘞,两个素馅四文,六个肉馅十八文,拢共二十二文。”
魏承弯腰掏背篓里的铜子的时候,罐罐就将掌心捏热的几文钱送到摊贩面前,奶声奶气道:“给!”
摊贩笑眯眯的接过:“娃娃,这才五文,还不够。”
“不够?!”
罐罐震惊的看着摊贩,小嗓子都抖了起来:“不,不不不够怎么,办呀。”
“不够的话,那你这娃娃可就要压在这儿帮我包包子咯!包完你才能走。”
摊贩瞧罐罐可爱,故意笑着逗他。
“要,要包,多久呢。”罐罐觉得他的天塌了,小脸已经没了笑容。
摊贩笑道:“怎么也要天黑了,天黑包不完那就明个儿后个儿……”
罐罐眼睛腾得泛上水汽,瘪着嘴唇看着魏承,委屈又伤心:“哥哥,罐罐今天,不回家吃饭了。”
魏承这时刚用柴火掩着手数好二十二文铜钱,他回头才听清摊贩和罐罐的对话,虽知摊贩没有恶意,可他心里护短,心里便有点不高兴,罐罐胆小不知事是真的经不起生人这样开玩笑。
“阿叔逗你玩的,咱们铜子够用,刚刚不是还卖了柴吗?”
他悄悄给罐罐使眼色,又摸摸他的头:“再说就算不够哥哥也不会让罐罐自己留在这儿。”
罐罐吸吸小红鼻子,两颗眼泪泡在眼窝要掉不掉:“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魏承将铜子递给摊贩,淡淡道:“我弟弟胆子小,让您见笑了。”
“哎,也怪我太喜欢逗孩子了。”
摊贩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将一纸包包子和罐罐给他的五文钱一并交给魏承,又从热气滚滚的屉笼边角里捡出一个稍小许多的包子:“来,娃娃,这个小包子给你路上吃。”
“不要。”
罐罐抱着魏承的大腿往后躲了躲,垂着眼睛不去看摊贩。
摊贩咂舌笑道:“还真是个有脾气的小娃娃。”
摊贩是好心,可魏承也没强迫罐罐要,只道:“阿叔莫要给了,您天寒地冻出来卖包子也不容易,且说您家包子大,足够我们一家人吃的了。”
“好好。”摊贩笑呵呵的将包子放回去,揣着袖口看他们一眼:“你这柴是还没卖光吗?”
魏承点头,就听摊贩指着一条街道:“你往官府后面一条街走,那里常住着镇上的殷实人家,常有管家婆子出来买柴买蛋,见你们是小娃娃,许还能给多一些。”
“谢谢阿叔。”魏承道谢。
他手里这两捆柴可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东西,今儿个是卖不得了。
只是以后捉不到林蛙倒是可以提柴到这巷子人家来碰碰运气。
魏承牵着罐罐离开包子摊,都走出很远了他低头一瞧,这小罐罐还是闷闷不乐的捏着根没吃完的糖葫芦。
他四处看了看,寻了一处偏僻背人的墙角落领着罐罐坐下。
“是不是饿了?”
十个雪白的大包子挤在一起,倒也分不清荤素菜色,魏承捡出来一个送到罐罐手上:“来,尝尝是肉的还是素的?”
罐罐接到手里但是没吃,圆圆的小脸垂着:“哥哥,罐罐是不是,闯祸了。”
“没有啊。”魏承不解:“怎么会这么说。”
罐罐小声道:“罐罐有,五个小铜子,却买了,好多包子,罐罐做错了。”
魏承想了想,他好像明白罐罐的意思。
罐罐的意思是他有五文钱就要买五文钱的包子,买超出自己铜子之外的东西就会被人留住见不到哥哥,小孩就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可是罐罐不识数,哪里知道五文钱能买多少东西?
“给你五个铜子是因为咱们辛苦捉蛙子又把那一筐蛙子卖出好价钱,让你留着玩的,再说是哥哥让你买几个就买几个,买包子的钱本来就不是让你用这五文钱付账的。”魏承摸摸小孩头:“你没有做错,有多少力气做多大的事情这样的想法也没错,哥哥还要夸你呢。”
罐罐抬起脸蛋茫然的看他。
“刚刚那个阿叔给罐罐包子,罐罐没要,这就对了,咱们虽然穷,但是不占人家小便宜,是对的。”魏承笑了下:“不过,我爹在时常常教我莫占他人便宜,我觉得也不对,我们不占他人便宜但他人也莫想白白占咱们便宜才是对的呢,邻里之间有来有往就要另算。”
魏大年这一辈子就是死在“绝不占他人便宜,他人尽占自己便宜上”。
罐罐年纪太小,终究听不懂什么便宜不便宜,不过听到哥哥夸奖他他就好高兴,小脸也多了点笑容。
魏承道:“吃吧,等会儿凉了。”
他也从纸包里掏出个包子咬了口,这一咬就香了满嘴。
他去看罐罐,见罐罐手中也是个葱香猪肉包才没把自己手里这个给他。
罐罐已经顾不得说话了。
雪白的包子面褶处渗了些油水,面皮薄又松软,很有嚼劲,浓郁的葱香混着咸香鲜嫩的猪肉,咬上几口就含了一嘴清鲜的汤汁。
这是罐罐第一次吃肉,每吃一口眼睛都更圆润几分,几口下去手里的糖葫芦顿时不香了。
他的眼眶还因为刚刚难过挂了些泪水,小脸却满是惊喜和欢喜:“哥哥,包包,好好吃。”
小孩的脸就是五月的天。
一会儿晴一会儿喜,心里不搁事儿。
尤其是罐罐长了张尤为可人爱的小圆脸。
魏承笑了,将纸包放在罐罐怀里:“来,多吃两个。”
他们早食一人只吃掉半碗稀粥,李家给的米昨个儿晚上就熬了粥现在已经不剩下了,两个小孩这两天精打细算的仔细着那口粮食,现在见着粮食都放开了吃。
魏承吃了一个肉包两个菜包,罐罐吃了两个肉包。
这还是魏承几年来第一次感受到饱意,他再去看一眼罐罐,见这小孩穿着鼓鼓囊囊秋褂子和棉衣也遮不住那撑得溜圆的小肚子,当即吓了一跳:“罐罐,肚子难受不?”
罐罐打个饱嗝,小嘴油汪汪的摇头:“不难受,不难受。”
魏承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再路过那卖糖糕糖人摊子的时候罐罐看都不看,扯着魏承的手就往外走。
魏承好奇:“刚刚哥哥不是答应你卖完蛙子给你买这些吗?”
“哥哥。”
罐罐严肃的看他:“铜子买了糖福芦,还有包包,不能,馋嘴了哦。”
“好,那我们下次赚了铜子再买。”
魏承当然知道有了铜子也要仔细着用,等会儿还要买棉买米买布,这些银子怕是都不够用,只是罐罐又小又惹人怜爱,他也舍不得诓骗小孩答应人家却不给他买。
离开这片摊子,魏承就带着罐罐去了布行,布行的伙计没有见他们穿得穷酸又是小孩就给脸色,喜笑着迎上来问他们是要布还是要做衣。
魏承道:“想要一匹粗布,再来些棉花做冬衣。”
伙计道:“请问小哥几个人的冬衣?”
魏承道:“我和我弟弟。”
伙计打量下他们的身形,拿过一旁的算盘,道“咱们这儿最便宜的一匹粗布也要一百五十文文,棉花一两三十五文,我见你两个小孩提着柴,衣角也有些刮痕,想必也是从山里来。今冬难熬,大雪封山,做都做了还是要保暖护体为主,做上两身棉衣并两双棉鞋起码也要四斤棉花,一斤十六两,那就要二两二钱四十文了。”
说着他又往后看了眼,见没人,低声对魏承道:“莫在这儿布行做成衣,贵着嘞,再添些都能做双棉鞋了。”
棉花精贵,又赶上隆冬,这个价钱倒也不高。
魏承没太犹豫道:“行。”
又问:“想给小孩做里衣亵裤用什么布料舒服贴身些?”
伙计没想到魏承竟然真的要买棉花,顾不上惊讶,赶紧热情的给他介绍起里衣的布料,最后选来选去,还是定了价格稍高的棉布。
最后他们选了一匹黑色的粗布花了一百五十文,一匹粗布他们根本用不了,不过可以买下等过了冬天做外衣和做鞋面;四斤棉花花了二两二百四十文,软糯的白棉布价高,只扯了近七十文的布。
这白棉布是给罐罐做里衣的,魏承现下有的穿也就不做了。
出了布行,二人又去杂货铺子买了牙刷子和牙粉,两个人的量也就花了近一百文;魏承没忘记给罐罐买擦脸的香香,那杂货老板娘拿出一点擦在罐罐小脸上,问一个罐罐说一个好,几瓶都擦遍了也没选出真心喜欢哪个,最后魏承做主选了一小罐桃花香膏,价贵些,花了五十文。
今儿买的东西多也就买不了米面,见天刮起邪风,魏承带着罐罐在镇角守了好一会儿才遇上一辆到姜水村的牛车,他们多给了牛车汉子两文钱,牛车绕了一段路把他们放到了山下村口。
两个小孩说说笑笑的往山上走,却没想到竟然看到了秦氏和宋富户焦急的守在草屋门外。
第11章
“哥哥。”
还没走近草屋,罐罐小脸就没了笑容,小拳头紧紧握着魏承衣角。
草屋前不仅有秦氏和宋富户,他们身后还有那黑脸长工,茂溪村的里正李茂徳,还有一个骨瘦如柴,苍苍白发盘成道髻的老者背着手站在众人中央,一副很受信服敬仰的模样。
“莫怕。”魏承沉着脸牵着罐罐往前走。
“师父,他就是魏承,我娘子先前的儿子,他身边那个崽子就是邪祟。”宋富户一打眼看见魏承就赶紧讨好殷勤的看向老者。
魏承完全无视秦氏和她带来的人,直接向李茂徳问好:“里正伯伯。”
又一摸挂在他腿边的小罐罐:“罐罐,叫人。”
罐罐有些害怕,可还抿着嘴唇,奶气的小声道:“伯伯。”
李茂徳欣慰笑了:“几日不见,小罐罐脸圆了些,胆子也大了些。”
“还是要多谢您施给的粮食,不然……”魏承垂眸看一眼自己满筐的柴,故作苦笑道:“我和罐罐也没有力气去镇上卖柴……”
李茂徳叹气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自打来到这儿就满面惶惶的秦氏惊叫一声:“师父,您快,快些治上一治那个野崽子!我,我宝儿就是被他害的还在家里啼哭不止,眼下还发起高热……”
“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崽子就是个犯邪的!我早就打听到这崽子祸害了不少茂溪村人,我听人说他去了哪家哪家就倒霉背运,那日他随着魏承不知廉耻登我门府来打秋风,左邻右舍都听到我好言好语将他们请到屋头,还好吃好喝款待他们,谁成想几句话不对付就得罪了这个杂种,竟让我们宋家上下都犯了邪……”宋富户开始说起那日魏承罐罐走后他们家发生的离奇事。
这几日宋家上下都没得好。
先说宋富户嫌弃宋宝儿哭嚎不止便让秦氏和婆子马氏将人带回房里,耳边清净后他又有些嘴馋,他在镇上赌坊喝得吃得并不尽兴,那里的酒粮忒贵,他充面子点了一些酒水小菜竟花了近两百文!村里雇个长工每月还不足二百文!那里的人却习以为常,挥霍无度,这让宋富户觉得十分窝火,于是他疾言厉色的让黑脸长工给他生火热了一小壶酒,边喝边就着盘炒熟的花生,悠闲的哼着小曲儿,好不自在,却不成想剩下的事情他就像是失了智,全都没了记忆。
11/199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