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钱少爷来了,瞧着气不顺,您还是快些进去吧。”
乌老爷脸色阴沉:“这个姓钱有几个臭钱倒是摆上谱了!”
他又看一眼郎中:“那丑疤的手当真救不回来了?”
“倒是也能救,不过要花费数百两银子。”
郎中道:“您要救么?若是要救,我这就派伙计去幽州城寻药!”
乌老爷可是吝啬非常,给妻儿花一文铜钱都心疼,又怎么会救一个奴?
他重哼一声,挥袖就走:“救什么救?也不用给他药吃,若是死了,直接裹上草席丢去喂狼!”
郎中叹一口气,无奈得摇摇头,也提着药箱离了乌家。
“让钱少爷久等了,都怪府上的贱奴惹了事端。”
乌老爷和蔼笑着拱了拱手,又看一眼中年男子:“没眼色的东西,怎么不给钱少爷添茶。”
“不必了。”
魏渝手掌盖住茶盏,冷着脸:“我听说一件事,特意来问乌老爷真假。”
乌老爷愣了下:“不知钱少爷听说了什么事……”
魏渝猛地一拍茶盏,只听哐当一声茶盏落地就摔了个稀碎,怒道:“我听说我让你们做的那套书案家具不仅仅是你们府上的木匠做的,一个祖上犯了大罪的奴也做了不少活?”
乌老爷和中年男子对视一眼,都急道:“钱少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我好心与你们做生意,几百两的定钱说给你们就给你们了,你却是拿一个犯奴碰过的东西来糊弄我?若是让府丞大人的夫人知晓我要送的寿仙桌也是出自奴手,我钱家上下怕是没命活了!”
魏渝冷笑道:“你快快将我的银钱都还回来,我也就让家中奴才把你们那套破烂书案丢回来!”
这吃进乌老爷肚子里的银子哪能轻易吐出来:“哎呦,钱少爷,这事到底是谁要害我们乌家,这都是乱泼的脏水,我怎么可能让一个犯奴来做贵人的好货?”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好好好,你以为我钱家是好欺负的?幽州城哪个人不看我钱家的脸色?”
魏渝作势就走:“既然你不还钱,那我就去报官!”
乌老爷大惊,狠狠瞪了中年男子一眼,那中年男子也是个好狗腿子,立马抱住魏渝大腿,哭道:“钱少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偷懒让奴碰了您的家具,我们老爷根本不知情啊,求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和我们计较……”
乌老爷上去就给中年男子一脚:“你这狗奴才!谁让你阳奉阴违做了这等恶事,你可知老爷有多想与钱少爷结交,你害我失了信,老爷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
中年男子哎呦一声,抹泪道:“钱少爷救命!”
魏渝冷眼看他装相,眼下救治丑疤要紧,要不然他真想让这坏出水的中年男子再挨几脚!
“罢了。”
魏渝装作消气的模样又坐回椅子,冷冷道:“乌老爷这事您得给我一个说法。”
乌老爷一听银子能保住,忙道:“钱少爷您想要什么说法?”
“我到底是看中你们乌家旁的木匠的手艺。”
魏渝稍作迟疑:“我现在不能相信你们会不会还让那个奴做寿仙桌……”
“钱少爷您大可放心!”
乌老爷浑浊眼珠瞪得锃亮:“那个奴手废了,这辈子都碰不了木匠活!”
魏渝哦了一声:“真的?”
“真的,真的。”
中年男子灰头土脸道:“钱少爷若是不信,我这就带您去看!”
“好,带我去看上一看。”
魏渝跟着乌老爷二人来到后院,一靠近柴房就闻到浓郁的血腥气。
“丑疤刚刚做活竟然伤了自个儿两只手……”
破旧的柴门推开,就见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躺在杂草木柴中,仿佛早已没了生息。
“还真是废了。”
魏渝哼笑一声:“乌老爷,不如你这将死的奴送给我算了!”
乌老爷迟疑:“这……”
他眯了眯眼:“他都快死了,钱少爷要他有何用?”
“我这口气可是还没出呢!”
魏渝瞪乌老爷二人一眼,故作凶狠:“难不成这口气要出在你们身上?”
乌老爷犹豫着没说话,倒是中年男子低声道:“老爷,丑疤就算不死也是废了,咱们乌家难不成要养一个废人?钱少爷可是能给咱们铺子带来八百两利益,何必因小失大,再惹恼了他……”
乌老爷最后才道:“成,既然钱少爷想要出气,那我便将丑疤送给钱少爷出气。”
“他的奴契在何处?”
乌老爷审视的看着魏渝:“既然人都要死了,何必还要奴契?”
“若是有人再出尔反尔说这奴是我害死的呢?”
魏渝冷哼一声:“我可不想因此担上官府的官司!”
中年男子又小声道:“老爷,钱少爷的考量也不无道理……”
乌老爷瞪中年男子一眼,心底忽然觉出什么不对了:“钱少爷既然不放心,不如就在我这里出气,人死在我这里,官府怎么也找不上钱少爷。”
看来丑疤还真是了解这歹毒老头!
魏渝淡笑一声:“乌老爷,你这话说得轻巧,我有些喜好也不愿让外人瞧见。既然你不是真心想将这奴送我,那就算了。明明是你们无理在先,我却一次又一次退让,不成想竟然换来你们这般猜忌,想来咱们也是没有缘分了……”
见着魏渝真踏出柴房,中年男子焦急道:“老爷,这,这事……”
乌老爷看一眼了无生气,面色死白的丑疤,良久才道:“把奴契给他。”
中年男子忙大喊道:“钱少爷留步!奴契正在此处!”
魏渝脚步一停,心中的石头倏然落下。
他对云风低声道:“你们先带着他走,莫要等我。”
云风紧张起来,点头道:“是,东家。”
魏渝又气定神闲的随乌老爷回到堂屋,手里把玩着那泛黄单薄的奴契,笑道:“原来犯事的奴契是这般,小爷我今日可真是涨见识了。”
中年男子赔笑道:“钱少爷,既然丑疤和奴契都给了你,那咱们的生意……”
“生意自然是要做的。”
魏渝大手一挥:“这丑疤的奴契我也不白看,我前些日子留给你们的二百两就当作是买他的奴契银子,这回定钱我再给你们四百两!”
乌老爷刚刚还有些沉郁多疑的心思顿时被这四百两银子打散了:“四百两定钱?”
魏渝笑道:“若是这八套寿仙椅你们做的好,我还有重金酬谢!”
这回乌老爷倒是怕魏渝反悔了,道:“管事,你快去准备笔墨,既然钱少爷说前些日子给的二百两用来抵奴契,那咱们便立个字据,如何?”
魏渝真是求之不得,不过还是端着道:“还要立字据?难不成乌老爷怕我要回来这二百两?”
乌老爷连忙摆手:“既然钱少爷不愿意,那不立字据也是成的。”
魏渝却道:“还是立个字据,我这人做事不喜留尾巴。”
中年男子很快拿来笔墨,乌老爷痛快提上自个儿的名字,魏渝却没动笔,只道:“我字迹不堪入目,按个手印如何?”
乌老爷不曾多想,只当魏渝就是个空有钱财的纨绔,道:“全凭钱少爷心意。”
魏渝将奴契和字据揣进胸口,忽然想到什么道:“瞧我,今日来得急,竟然忘记带银票了!”
“我也是没料到又定下一笔四百两的定钱,不如明日我派伙计来送银票?”
乌老爷见识过魏渝的财大气粗,笑道:“我自是相信钱少爷的,眼下木材还未备齐全,定钱也不必这么急。”
“那怎么行,只有银子到位,活计才做得漂亮么。”
魏渝起身掸掸衣角:“明日钱家的伙计会来给乌老爷送银票!”
乌老爷亲自送魏渝上马离去,待人走后,他背着手往院里走,忽然道:“丑疤被钱少爷带来的伙计先带走了?”
护院道:“几人扶着丑疤上了门前的马车就走了。”
乌老爷皱了皱眉:“有点不对劲儿。”
中年男子道:“老爷,哪里不对劲?”
“哪有奴才不等主子的道理。”
中年男子猜测道:“难不成是带丑疤去治病?”
乌老爷浊眸瞪大,一瞬间想明白什么:“快,快派人去跟着那钱少爷!”
魏渝早料到乌老爷会反应过来,遂一出乌府便骑着羊奶羹快马加鞭蹿进乡路。
等到乌老爷的人手追出来时哪里还能见到“钱少爷”的身影。
第136章
自打陈海生告假之后, 藏书馆又进了一位甲堂学子来做登记在册的活计,这人学问不错,虚心认真, 做活更不拖泥带水, 与魏承宋学子二人仅磨合两日就顺利上手,三人齐心协力, 终于将小山般高矮的旧书规整记录大半。
魏承知晓罐罐今日去义镇办大事, 便想着早些下学, 他拾掇书箱时就听到新来的那位学子小声道:“宋学子, 魏学子,你们可喜好吃青蟹?”
魏承手一顿, 抬头应声道:“青蟹?”
乔学子没成想府学名气甚大又寡冷少言的魏案首能与他搭腔,遂受宠若惊道:“对,正是青蟹, 是今儿早从邺城传来得稀罕玩意儿,如今正值盛夏,蟹肉细腻鲜美,我家中囤留两筐,想请着二位去家中饮酒共赏。”
魏承点点头:“那倒是不巧, 舍弟有事,我急着回去见他。”
他又有些好奇:“虽说邺城到幽州走得是水路, 可怎么说也得走上小半个月, 这青蟹如何存活?”
乔学子一噎,挠挠头:“这我倒是不知,这些活计都是家中管事操办,我只知道那两筐青蟹活蹦乱跳,瞧着就很是新鲜。”
“静幽山有一处通往邺城盼水的山谷河滩, 若是子时打捞海物,船夫破晓便能到幽州。”
宋学子见他们都看过来,边整理书册边道:“静幽山瘴气深,此河滩又常有毒蛇出没,河道波折,洞口狭隘,往返只有一人可贴壁通过,寻常人家就算知晓这处地方也没办法平安过来,不过秋季涨水,山洪泄入,此处便会被沙泥覆盖,一年到头也就是这两个月才能通人。”
乔学子问出魏承心中所想:“宋学子如何得知的这般清楚?”
宋学子笑道:“我便是邺城盼水人。”
宋学子是邺城人?那个一艘海船养了满城人的邺城?
魏承心念一动,不过面上不显。
“原来宋学子是邺城人!”
乔学子摇头笑道:“我这还邀你去家中吃蟹,想来宋学子应当都吃够了这些玩意儿。”
“幼时常吃,后来到幽州求学,便也少吃了。”
宋学子也笑道:“今日我爹娘哥嫂来幽州看我,不如改日再与乔学子吃宴。”
乔学子连忙摆手:“这事怪我,没提前下帖子相邀,二位有事尽管去忙。”
魏承忽然道:“不知乔学子家中与这蟹贩如何联络?明日他可还再来?”
乔学子神色一动:“魏学子也喜好吃蟹?”
“是舍弟的喜好。”
乔学子道:“那我便匀魏学子一筐,一筐八十来只,左右我们一家也是吃不了的!”
魏承难得没推拒,只因着往年这个时节他早下河给罐罐捉河蟹解馋,今年夏日都快走到尾巴,他弟弟可是连蟹壳影子都还未见到。
他笑道:“那也成,不过我不白拿,一筐蟹要多少银子,我定要如数给你。”
魏承带着云天回到魏庄,只见魏春云风等人急色匆匆,端着一盆盆血水往外倒。
他眉头一凛,手中的书箱都要拎不稳:“罐罐出了什么事?”
“大东家回来了!”
云风累得直喘气:“这不是小东家的血,是小东家带回来的木匠的血!”
他顺势将事情来龙去脉与魏承讲过。
魏承脸色稍霁,道:“木匠双手可还有救?”
“有救!”
云风道:“小东家说了就是耗尽千金也定要救回来木匠的手!”
“哥哥回来了?”
魏渝从义镇跑回来闹了一身黏汗,回来又去木匠的屋子与郎中交谈许久,身上又染了血腥气,这不他才沐浴一番,又换了整洁干净的衣裳,如今正是一身清爽。
“哎?桶里是什么?怎么沙沙作响?”
罐罐往云天手中的木桶里一看,就见着两掌大的螃蟹被捆牢,细碎的霜沙水没过毛绒蟹嘴,他乌润眼珠亮得漂亮:“好大的蟹!哪里来的?”
魏承见着他满眼欢喜,遂笑道:“从藏书馆的乔学子那儿匀来的。”
罐罐打小就是好奇小娃,忙将这蟹的来历问得清清楚楚,在听到静幽山竟然有条能通邺城盼水的危险河滩时明显有些兴奋,可又怕被哥哥发现,只好摸摸鼻子,转移话题:“这蟹咱怎么吃?”
自己养大的小娃,哪里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魏承也不戳破他,只笑道:“你想怎么吃?”
罐罐舔舔唇:“做一道辣子炒蟹,多放辣子和糖霜;再做一道葱姜青蟹,要煎得焦脆香口,要一咬脆出响;最后再来一道清蒸蟹,原汁原味,想想就鲜美非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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