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和豆苗也被罐罐的喜悦感染,两个人找参找得更认真了。
怪不得人说茂溪山的野山参年年被人挖的所剩无几,他们在这片地只挖到了罐罐发现的四品叶,无奈只能又踏过一片湍急小溪流来到另一片山林。
在这片山魏承和豆苗一人发现两株小“三花”,虽说是当年的参可也因为新鲜也能卖个一二两银子了。
魏承挖完自个儿这棵就帮着豆苗挖,因着豆苗性子急,魏承怕他损了珍贵的参须,要知道到时候去卖参,同等年份同等重量的参人家药堂富户更喜品相好,参须多的。
豆苗挠挠头:“承哥,让你受累了啊。”
这一路上魏承又要探路又要抬参,属实是他们三人中最累的。
“无事。”
魏承道:“你帮我照看点罐罐,莫要让他乱跑。”
豆苗应了声哎,屁颠屁颠去找坐在草丛中正在编草环的罐罐。
罐罐一看到他就放下草环,小手放在腹部,腿也绞着,小声道:“豆苗哥,罐罐想小水。”
豆苗道:“走,豆苗哥带你去。”
罐罐知道哥哥在忙也就没缠着要找哥哥,牵着豆苗的手跟他走,小狼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
豆苗看一眼杏儿,笑道:“罐罐,我一直都忘了问你和承哥打哪捡到的小黑狗,瞧着狗是黑狼犬,这要是在外头买得要好几两银子呢!”
“不是买的,是杏儿的家人给罐罐的。”罐罐乖乖道。
“家人?”
豆苗没多想,只当是主人,他看着小黑狗艳羡道:“等以后我有银子了,我也想养只小狗,我最喜欢狗狗了,不过你和承哥这只我有点害怕。”
罐罐摆手:“不要怕,不要怕,杏儿比罐罐还乖乖咯!”
豆苗被逗得一笑,看一眼吐着舌头谄媚的和罐罐贴贴的小黑狗:“还真乖。”
因着都是汉子也没什么顾忌,他们随便寻了个地方开始小水,正收拢裤腰的时候就听到杏儿忽然低吼两声。
豆苗回头一看差点吓厥过去,他们身后正有一条花色蛇正对着他们吐着鲜红的信子。
“别,别怕,罐罐。”豆苗吓得又想小水了,还安慰罐罐。
罐罐歪歪头,对上蛇阴森的蛇目,似乎是没看出善意,便一挥小手:“杏儿,咬它!”
只见小黑狼像是一道影猛地蹿了出去,竟一点也不畏惧的和那花蛇缠斗起来。
豆苗吓得两股战战,他最怕蛇这等阴寒玩意儿了!转头想让罐罐快跑去找承哥,却见这娃睁着眼睛好奇又认真的看着狗蛇缠斗的后方。
没过一会儿,这场厮杀就以小黑狼一口咬在花蛇脖颈上结束,等这蛇死透了他们才看清这蛇竟然如此之长!
魏承听到声音就赶紧跑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承哥,你看……”
花蛇已经咽了气,可小黑狼还死死叼着它不松口,来回在地上摔打,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罐罐有没有被蛇咬?”
“没有。”罐罐指着小狼,学着杏儿一样呲牙凶狠,“它坏,杏儿咬了它!”
魏承这才松了口气,对小狼道:“杏儿,松口。”
小狼听话的松口,还用后爪踹了下花蛇尸体,瞧那样子很是嫌弃。
“哥哥,那花好漂亮。”罐罐指着树下道。
豆苗四处看着:“花?哪里有花?”
魏承绕着花蛇倒胃口的尸体走到树下,就看到茂密草丛中有一抹红,扒开草丛一看竟然是一株嫩绿的人参草而且还结了一串密集的小花果。
来时听乔郎中说过野山参的花蕾比山参还要珍贵,因着一株极好的参一年只开一次花,这花蕾更是鸟儿乌鸦的食物,不过它们吃了这等种子却不会化为食而是会排了出去,这也是为何野山参不是成片出现,而是这儿一株那儿一株。
魏承数了数发现这竟然是三品叶野山参,且旁边还依着一株没长花蕾的“二甲子”两品叶的小参。
“原来这蛇是在守参?”
豆苗已经惊得连死蛇尸体都不怕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罐罐:“你,你上个小水都能发现人参?罐罐,你是天上下来的财神爷吧!”
罐罐抱着小手嘿嘿一笑,抬着小脸很骄傲:“哥哥说罐罐就是小神仙呢。”
“我以后不拜旁人,就拜你!”
豆苗兴奋得不行:“罐罐,你说,咱俩还去哪小水?用不用豆苗哥把你小水?”
罐罐拽着自己的小裤腰:“不要,不要!罐罐自个儿会小水!”
可豆苗还是嬉笑着一连问了好几次后,罐罐敦敦跑到魏承跟前:“哥哥,豆苗哥疯啦!”
魏承一笑,想当初他遇到这等好运气的时候比豆苗还夸张。
他手脏也摸不得罐罐小脸,道:“咱们把这株小参给豆苗哥,成吗?”
听说二品叶的参也有七八年了,想来能卖个十来两,够豆苗家在镇上租个铺子的了,而且这一趟他们收获颇丰,豆苗和他们一处冒险却只抬了株小三花。
罐罐点头道:“成,罐罐喜欢豆苗哥。”
豆苗又是一愣,反应好久才听明白这兄弟俩是要把这株参给他,连忙摆手:“不行,承哥,这,这不成的,守参的蛇是小黑狗咬死的,而且这株参还是罐罐发现的,咱们得的这些参都是你一点点趴在地上挖的,没有你们我连根参毛都没得,我也什么都没做,我不能要!”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既然在就应了一句人和。”
魏承道:“再说咱们是兄弟,有财一起发,若不是我急用钱盖房子,我和罐罐抬的参就是和你平分又何妨?”
一连劝了几遍,豆苗这个憨包小汉子感动道:“那,那就谢谢承哥,谢谢小罐罐。”
十多两银子,他都不敢想以后他爹他娘在地里能少出多少力。
魏承聚精会神的抬参,他心细稳重,虽说只看过别人抬过一遭却能把每一条参须完整的抬出来,而罐罐和豆苗就拿着点燃的蒿草给魏承熏蚊,勇敢咬死一条蛇的小狼吃完罐罐奖励的小苞米饼后威风凛凛的给他们站岗望风。
等抬完这两株参,他们不再耽搁赶紧顺着河道往下流走,时不时还拿棍子敲敲树木,为的是让找他们的人能够听到,可一路走过,天都快黑了还是没发现村中人。
“承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豆苗踮着脚道:“前面是不是有烟气?”
魏承抱着睡着的罐罐往前走了两步,有点高兴道:“是烟气。”
豆苗兴奋了:“会不会是我爹他们?”
魏承默了默,附耳对豆苗说了些什么,豆苗听后连连点头,还有些后怕道:“我记着了,承哥。”
他们做了些准备又让小狼先藏在草丛里才朝那簇烟火气走去,果真看到了人而且还都是茂溪村人。
“豆苗?承小子?”
说话的人叫周老六,是蒙老头的一把手:“你们怎么在这儿?没和你爹他们下山?”
豆苗哭丧着脸,假装抹眼泪,抽噎道:“我,我爹被熊瞎子扑到了,我和承哥小娃迷了路,呜呜呜……”
周老六打量他们一眼,见这豆苗和魏承身上脸上都是泥,倒也信了他们的话。
有两个汉子道:“那就过来吧,这山里可不太平,等明儿你爹就找来了。”
豆苗应了声哎,扯着抱着罐罐的魏承坐在了角落里。
那群人正在火上烤着两只兔子,闻着可真香,怪不得他们离得老远也能闻到香味。
罐罐也被这香味熏醒了,揉揉眼睛看着哥哥,含糊的咽口水:“哥哥,好香呀。”
魏承小声道:“等明儿哥哥给你捉,捉不到咱们下山回家买,成不?”
罐罐向来乖巧:“成。”
说话间,那蒙老头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条兔腿往罐罐鼻尖一探,像是在哄小孩一样:“娃娃,今儿你们哥三挖了几株参啊?”
豆苗垂着眼睛握了握拳头,魏承不动声色,刚想开口就见罐罐一口咬在兔腿上:“好香!”
蒙老头一顿:“你,你这娃……”
罐罐腮帮塞满满的,鼻头脸蛋都是泥,眼睛亮晶晶道:“谢谢,爷爷的兔腿!”
蒙老头只得收回了手,皮笑肉不笑的:“那你还没告诉爷爷你们挖了几株参呢?”
“这个是参吗?”
罐罐掏啊掏啊把一堆草环掏了出来:“爷爷你瞧,罐罐今天挖了这么多!”
蒙老头见打探不出什么,背着手走了。
魏承和豆苗对视一眼都吓出一身冷汗。
天色已晚,他们若是贸然下山肯定危险,眼下能和同村大人一同过夜是最好的法子了。可他们知道怀璧有罪,也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让这些能丢下同伴之人发现他们有参,他们怕是活不过今晚了,所以两个人事先对好了词,万万没想到罐罐竟然醒得这样早,蒙老头那老匹夫竟然还拿着兔腿来诓小娃话,好在罐罐聪慧……
罐罐小手握着兔腿,趴在魏承耳边道:“哼,坏老头还想,唬罐罐!”
魏承忍了笑,轻轻捏了捏他小脸。
真是个聪明又好运的福气罐罐。
这个兔腿最后被豆苗和罐罐分了吃了。
而一旁,周老六大口炫兔肉:“蒙爷,您说您去试探那个小娃算怎么回事,还搭上一条兔腿。”
“对啊,那几个娃都没来山上几回哪能认出什么参?怕是把参放在他们眼前都当草踩踏过去!”
蒙老头喝一口小酒没说话。
旁边强子道:“你们说柳顺子到底死没死?”
“不死也残废了,魏承爹当年不也是那样?”周老六看一眼蒙老头:“对了,蒙爷,我记得你当年也和那魏大年一道进了山?”
蒙老头脸色不太好看:“过去的事说这些做什么!”
“那你们说马屠户乔郎中几个去救柳顺子,会不会趁机拿了他那株三品叶的参?”
周老六哼笑一声,使个眼色:“柳顺子那株参可一直都在蒙爷身上呢!”
强子连连点头:“蒙爷,高!”
入了夜,人群中升起火把堆,柴火燃烧声让人有些昏昏欲睡,没过多久那几个汉子也都没了声响,听他们的意思上半夜蒙老头守夜,下半夜周老六守夜。
魏承却一直没睡,他们的参都在他的筐中藏着他不能睡也不敢睡。
他抱着睡熟的罐罐,用手帕给他擦额上渗出来的汗珠,时不时还用宽大的草叶给小娃扇风,这么一抬眼又对上蒙老头那双浑浊的眼睛。
蒙老头道:“睡吧,我这个老猎户守夜你有什么怕的?”他视线又在魏承身后的背篓上转了一圈:“莫不是有什么好东西怕人偷?”
“蒙爷爷您想多了,这筐里除了包袱和干粮也没旁的,有什么怕丢的?”
魏承淡笑道:“我不睡也不是因为别的,是天太热睡不着,再说我弟弟一热身上起疹子,我得给他扇风。”
蒙老头道:“你倒是个好哥哥。”话一顿,语气不怎么好,“和你爹当年很像。”
“有个事一直想问问蒙爷爷,当年我爹在山上遇到熊瞎子时蒙爷爷也在吗?”魏承问道。
蒙老头忽然站起来道:“记不清楚了,那都过去多少年的事情。”
见他走远,魏承的目光渐渐冷了起来。
说谎。
明明刚刚他还听到周老六那大嗓门说,他爹遇到熊瞎子的时候这个蒙老头也在。
.
罐罐睁开眼睛,他听到一道婴孩的哭声。
那哭声好委屈好可怜,像是罐罐牙牙痛的哭声,也像是罐罐找不到哥哥的哭声,听着罐罐特别特别难过。
他看一眼闭目熟睡的哥哥,想了想还是吭哧吭哧从哥哥怀里钻了出来,又回头看那坏坏的老头在呼呼大睡,他也就放心顺着那道哭声走。
没走多远小狼杏儿就循着他的气味追来了,两个小崽亲昵的抱在一处玩了会儿,那道哭声也越来越近了。
罐罐轻轻揪着小狼耳朵尖儿:“走,杏儿!”
有嗅觉灵敏的小狼在前面带路,罐罐很快就在一株黝黑的大树下看到一个通体雪白,还光着屁股蛋,脖子上有根红线的娃娃。
那奶娃娃一边嘤嘤哭一边挖着土。
罐罐带着小狼敦敦跑过去,他离着这奶娃娃很近却看不清他的脸,不过罐罐也不在意,抱着小手道:“宝宝,你哭什么呀?”
奶娃娃看他一眼,抽噎道:“他,他们都想吃我,我不想被吃掉也不想被泡酒,可,可是我只有天黑月亮出来的时候才能从地里出来。”
罐罐困惑的皱起小眉毛:“那你现在,怎么不跑啊。”
奶娃娃摇摇头,哭得更伤心了:“跑,跑不掉的,我被他们栓了绳,他们总会找到我的。”
罐罐小手点了点他的脖子:“是这个吗?”
“我帮你弄掉就好啦。”说着罐罐上手笨拙的解开奶娃娃脖子上的红绳。
可奶娃娃还在抹眼泪:“就算这样他们也,也能找到我的家,我已经换了好多家了。”
他又看一眼罐罐,抿嘴道:“真羡慕你。”
“嘿嘿。”
罐罐挠挠小脸:“我有哥哥嘛。”
“还有一百年我也可以有哥哥的!”奶娃娃叹气垂头,肚上的肉肉都伤心的叠了叠。
“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了。”
说着又伤心的哭了起来,听着小狼有点烦躁,摇着尾巴冲奶娃娃低吼。
那成想奶娃娃开始仰头大哭:“欺负我,都欺负我,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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