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丹炉便给你。”
两人约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医仙楼，在柳无颜的地盘阎幻也不介意，开门见山的谈条件，“重妄在哪里你肯定知道，魔化后他恢复不了这么快，我要你把他交给我。”
柳无颜喝茶的手顿了顿。
阎幻也不着急，甚至还拿出那丹炉让他看了看。
许久过后，房间里响起一个字，“好。”
翌日午时，阎幻收到传音赶到鬼界与人界交界处，本以为会看到一条任人宰割的龙，却不想刚站定怀中就多了个人，还是个熟悉的人。
他低头看了看那张清冷绝尘的脸，下意识要放手。
“哎，可不能放啊。”柳无颜及时开口，“仙尊身体虚弱，你这一放弄不好就摔死了。”
阎幻身体一僵，不动了，许久之后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要杀的是重妄。”
“重妄现在还魔化着呢，我打不过也弄不来。”柳无颜指了指他怀里的沈云清，“你带走仙尊也一样，留着当人质，等重妄恢复了肯定任你摆布，你让他自杀他都能干。”
他说的有道理，也十分可行，但阎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最后还是犹豫着答应了，把丹炉给了他。
“别走啊，我还没交待完呢。”
柳无颜拿出一个储物戒，给他之后放慢了语速交待，“里面有丹药，我都贴了纸条写了怎么吃，必须每日看着仙尊吃，不然他总躲过去不吃了，还有那些天材地宝也得看着吃，一日最少三个，另外仙尊现在特别虚弱，不能接触鬼气太久，走动也不宜太久，会吐血……”
他说了一大堆，阎幻听到最后脸都绿了，“你这是把仙尊给我当人质？”
柳无颜绝口不提这是给沈云清找个好地方养身体，更不承认把他当成了大冤种，还笑着摆摆手，“快带人质回去吧，有没记住的再传音问我，千万注意，仙尊现在一不留神就要身死道消，死了你就没人质了，杀重妄有多难不用我跟你说吧？”
东西都给出去了，阎幻还能说什么，抬手打出一道灵力直击柳无颜胸口，“本尊记住了，这笔账他日定向柳楼主讨还。”
说完身体僵硬又小心翼翼的抱着沈云清走了，手上都不敢用力，生怕用点力人就死在他怀里了。
第55章
没了沈云清的气息时时引诱，重妄老实了不少，柳无颜跟一条理智和智商都不在线的龙耗了好几个时辰，总算让他陷入沉睡不再被心魔掌控。
“睡一个月应该能自己调养过来了。”
柳无颜嘀咕一句，身心俱疲的走出去，刚开门就遇上了面色不虞的大祭司，似乎是在故意等他。
“怎么了？”
“仙尊在何处？”
知道他这股气是从何而来，柳无颜便放松了，漫不经心道：“我拿仙尊跟阎幻换丹炉了，你不是知道了么，还来问什么？”
大祭司当然知道，听到手下的人汇报此事，他几乎怀疑自己入了什么幻境，不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你疯了？”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男人拧着眉头，满眼都写着无法理解和失望，柳无颜不敢继续逗了，“仙尊待在这影响重妄恢复，我算计了阎幻，让他先照顾仙尊一段时间。”
“让阎幻照顾仙尊？”大祭司简直匪夷所思，“他与重妄有仇，仙尊在他手里若是出了意外……”
“他不敢，也不会对仙尊动手。”
“你怎么知道？”
“相信我，抛开欠仙尊的人情，如今这世上除了少数的白眼狼和十恶不赦的变态，没人能忍心让仙尊受苦。”
大祭司沉默良久，“为什么？”
柳无颜没回答，而是反过来问他，“仙尊要吃糖炒栗子，你给剥吗？”
“给。”
“要你新得的占卜玉牌呢？”
大祭司犹豫片刻，皱着眉点头。
“你看，你这一根筋的都不忍心拒绝，阎幻好歹是个正常人，能不供着仙尊？”
原本清冷淡漠时就引人仰慕，现在有天生道体加持，美貌都成了利器，谁会忍心让这六界独一份的美人不高兴。
大祭司似懂非懂，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在说我不正常？”
柳无颜：“……”
“你听错了，看好重妄，我回医仙楼一趟。”
他撕裂空间跑了，大祭司看着他消失的位置，突然觉得手很痒，想把人抓回来打一架。
鬼界。
从陌生的房间醒来，沈云清丝毫不惊讶，慢慢悠悠的坐起身，转头看向门外。
他最近睡得时间很长，依稀记得柳无颜强行用银针唤醒他，跟他说换个地方养身体，让他安心住下。
具体细节记不清了，但柳无颜他信得过。
就是这个地方有些冷，阴冷。
沈云清正想找一件大氅披上，门外突然传来吵闹声。
“尊主说了任何人不许入内，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是我非要见仙尊，尊主要发火就让他找我！”
态度强硬的女声传入耳中，沈云清觉得好像有些熟悉，很快就看到一个人影来到门外，从上到下整理一遍仪表，然后才抬手敲门。
小心翼翼的敲三下，声音小得生怕人听到似的。
“进来吧。”
话音未落门就被推开了，门外的人一阵风似的“飞”过来，快到跟前时倏地停下，低着头礼貌询问，“仙尊，方……方便和你说说话吗？”
沈云清从未想过自己会从一具骨头架子上看出羞涩，倒不是他观察得多仔细，实在是白骨变红太过明显，想不注意都难。
“蓝护法直说便是，不必拘谨。”
他记起来了，来人是阎幻的护法蓝息，曾经用白骨给他比心的奇女子。
蓝息猛的抬头，浑身上下唯一算得上人类的半张脸通红，眼睛也亮的惊人，“仙尊你想离开这里吗？我打死尊主送你走！”
闻讯赶来的阎幻正听到这句话，迈步进门的动作僵了僵，本就毫无血色的死人脸更白了，“还想打死我？你试试。”
“你来干什么！”蓝息转身护在沈云清身前，恶狠狠的警告他，“不许伤害仙尊！”
她是老冥尊留下的小丫头，阎幻顾念旧情一直放纵着养，此时无比后悔自己没抽出时间好好管教，“仙尊与你无意，你再喜欢也要有个度，别在这做无用的纠缠。”
被说中心事，蓝息大半边骨头都红了，“我……我就是喜欢，你要是敢伤害仙尊，我就打死你后宫里所有女人！”
阎幻是鬼修，修炼的功法有时需要活人安抚鬼气，有时又需要同类双修，所以三宫六院美人无数，不能说都有用，但鲜少有完全无用之人，算是一大软肋。
两个鬼修对峙，屋内鬼气弥漫，沈云清哪能受得住，一连咳了好几声，等阎幻反应过来收了鬼气才堪堪停下。
“仙尊你怎么了？”蓝息飞快的在他手上摸了一把，“手好凉啊，你是冷吗？我给你取暖！”
说完直接拆了自己一条肋骨，拿着那白骨献宝似的，“我把它点着了送给你，永远不会灭的，你拿着取暖正好！”
“够了。”
阎幻及时拦住她继续丢人的举动，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扔回她自己的院子，又设了结界关起来才回来。
“仙尊见笑了，蓝息从小便没人管教，性子顽劣了些。”
沈云清不觉得顽劣，甚至觉得很有趣，但他不说，只冷淡的抬了抬眼，“冥尊将我绑来，所为何事？”
提起这件事阎幻就想弄死柳无颜，总不能说是自己被坑了还得负责照顾他，憋了半天最后只吐出两个字，“吃药。”
沈云清看看他递过来的丹药，露出了睡醒后第一个疑惑的表情。
柳无颜说送他来养身体，他以为最多是阎幻派人来管这些，怎么会是阎幻亲自看着？
见他不动，阎幻满眼了然，难怪柳无颜说得看着，敢情有人看着都不愿意吃。
接下来一连几日阎幻都准时准点过来看着他吃丹药吃天材地宝，准时准点一日三次。
沈云清也没多说什么，要是重妄这样他还能说两句抗议一下，换成别人他可丢不起那个人，不想吃也忍着吃了，所以两人相处得倒还不错，谁也没挑明人质的事。
相安无事下，沈云清终日见不到别人，只有阎幻会进来，其余人都在院外守着，要是从前这样肯定没什么，如今沈云清只觉得日子过得过于闷了。
也不知龙崽子恢复得如何了，沉睡中又无法传音说说话……
第四日夜里，沈云清靠在床头看书，隐约觉得过于寂静了，似乎连外面守着的人都没了动静。
“仙尊。”蓝息做贼似的推门进来，“仙尊我来了，阎幻一直防着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
“坐。”沈云清放下书饶有兴趣的看她，“你这么阳奉阴违，阎幻不会怪你吗？”
“不会，他欠我爹一条命，答应我爹把我当女儿养的，我就是把你放走了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蓝息活泼又不做作，沈云清挺喜欢跟她说话的，尤其是在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清澈如水，里面只是尊敬崇拜那样的喜欢，而不是男女之情以后。
阎幻应该也是放弃了，这次没出面，权当不知道她来过，于是给了沈云清很多打探消息的机会。
比如今日阎幻来监督吃丹药晚了一会儿，沈云清只是顺口一提，蓝息就告诉他原因了。
“有一个什么老祖来找他，说要跟他合作，还说到什么傀儡……我也没仔细听，只知道他当时表情很复杂。”
沈云清没追问阎幻答没答应，因为她不会说，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也看明白了，蓝息看似胡作非为，实际上重要的事从不胡闹，有问必答也不会过多透露阎幻的机密。
老祖应该就是无啸，无啸提起傀儡……难不成傀儡就是无啸弄出来的？
沈云清心情沉重了几分。
不是没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些傀儡必须尽早清理，最好能打探到无啸用那么多无辜性命培养傀儡的目的，至于如何实现，还得在阎幻那多下一番功夫。
当晚阎幻过来送丹药，沈云清没再像以往那么痛快，指尖在桌上轻轻点了点，“有糖炒栗子吗？”
“什么？”
阎幻的表情见了鬼一样，“你要那个做什么？”
“吃，现在。”沈云清淡定的看着他，表情坦然极了，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大晚上提这个要求有多过分。
我欠了他不少人情，不能惹着他，不然可能会把他气死……
阎幻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些话，面色如常的起身，“我让人去买。”
他说到做到，真给买回来了，还是热乎的，放到桌上见沈云清不吃，还略微不耐烦的催，“吃吧，吃完赶紧吃丹药。”
沈云清对着糖炒栗子下巴微扬，“这样怎么吃？”
言外之意就是我吃里面的仁，不想自己动手。
阎幻有些恼了，“怎么，仙尊平日里吃这东西也得让人伺候？”
“嗯，重妄会剥。”
阎幻一噎，看他的眼神堪称迷惑，“重妄……还会做这种事？”
在他眼里，重妄总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嚣张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伺候人的。
但是……仙尊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人吧。
阎幻犹豫了，想想柳无颜说的沈云清身体有多虚弱，最后到底是没发火，动作生疏的开始剥栗子。
只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以他发不发火判断是否同意跟无啸合作了，沈云清根本没想到他会亲自动手，还以为他会找手下的人代劳。
这下不只试探出了没同意合作，还试探出了些别的东西。
之前大祭司也亲手帮忙剥过瓜子仁，大祭司算是朋友，阎幻可不算，那他为何愿意？
当日六界聚首，为何阎幻和辞镜都那么给我面子，来的那么快？
沈云清终于注意到了他从未注意过的问题——自己除了在人界，在其他地方似乎并不是一样被视为眼中钉，而是意外的很受尊敬。
意识到这一点，沈云清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他殚精竭虑守护人界，到头来竟只是被人界不容。
既然如此，那他修杀戮道还束手束脚做什么？刚好龙崽子要乱了六界，不如就一起吧。
第56章
午后正是酷热难耐之时，院子里的阳光都逮着人可劲晒，平时沈云清小心避着，受不住这天气，到了鬼界之后到处都阴冷得很，刚好中和了恼人的热，这时在院子里晒太阳舒服得很。
阎幻把他当人质，不让他出这院子，但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早晨来时还带了一堆零嘴，雨前龙井也是新泡的，恍惚间他都以为自己还是在虚空界，只是身边少了他的龙崽子。
又想龙崽子了。
沈云清摆弄着茶杯，心情也因着不知重妄情况如何而烦闷了些许。
龙崽子不在身边太安静了，蓝息今日也没来，估计又让阎幻给抓住了。
也不知是昨日想通了还是自己的性子变了，沈云清只觉得一个人闷在院子里无趣得很，目光不自觉的总往外面瞟，想给自己找些乐子。
一盏茶过后，乐子竟然自己找上了门。
阎幻留了不少人在院外守着，平日里那些人一丝动静都没有，今日竟然吵闹了起来。
隐约能听到是有人想进来，还是个女人，声音娇媚又跋扈，嫌守卫不配合，好像还打了人巴掌。
沈云清想起了蓝息说过的三宫六院，估计这女人该是其中之一，听着这热闹满眼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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