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人能在他面前,伤害他的弟子。
而看着观渊剑尊将一个杂役弟子温和抱入怀中,安慰拍抚的一幕,卢固修以及见到这一幕的弟子目眦欲裂,震惊不已。
这个杂役弟子到底是何人?!竟然得观渊剑尊如此看重?!
卢固修也终于明白,观渊剑尊刚刚对他爆发出的杀意,来自何处——
他竟然在观渊峰前,如此挑衅观渊剑尊呵护的弟子……
一时间,卢固修心死如灰,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凄惨下场。
可是——那个杂役掌事不是说,祈怀月只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杂役弟子吗?
被卢固修及其同党怒目而视的黄掌事,此刻也是欲哭无泪。
他哪里知道能得观渊剑尊如此珍视之人,为何甘心来当一个杂役弟子?
亏他刚刚为了自保,毫不犹豫地在卢固修等内门弟子面前舍弃了祈怀月。
这下好了,等观渊剑尊处置完不知死活的那些人,就该来处理他了。
而被观渊剑尊这么温和对待的祈怀月,此刻红了红脸,他无意识地蹭了蹭师尊的衣袍,才想起他本来想做些什么。
“师尊,这些人……交给处刑司处置,好不好?”
担心观渊剑尊不同意,祈怀月磕磕绊绊地努力解释。
“他们,他们……不配脏了您的剑。而且,我也没有受伤……”
在师尊越发冷沉的目光注视中,祈怀月依稀掌握了一点怎么说服师尊的技巧。
V博晚|霞赠月|亮整|理 少年人轻轻拉了拉剑尊的袖袍,被冻得微微发红的雪白面孔,带着柔软耀眼的笑容,仰着头看向诸承渊,乌黑柔软的眼眸像是满心满意只盛了眼前一人。
“……师尊,好不好?”
观渊剑尊,久久注视着祈怀月的面容,似乎看得过于专注出神,当祈怀月心中忍不住生出了忐忑,以为这个方法可能没有效果时,诸承渊突然抱住他,他应道。
“好。”
祈怀月只觉身体一轻,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就回到了温暖如春的道玄殿中。
祈怀月扭头看着道玄殿中素净冰冷,毫无人气的布置,一时竟觉得有几分新奇和怀念。
道玄殿,在观渊峰还没有修建起云月秘境之前,他师尊在观渊峰上的住所。
他前世并没有仔细看过道玄殿的布置,因为在收他为徒后,师尊没过多久就将观渊峰上原本的洞府全部推翻,建造云月秘境了。
和师尊相处的百年,他和师尊的大半回忆,都是在云月秘境中拥有的。
不过——温暖如春的道玄殿,师尊这是对道玄殿做了什么?
祈怀月开始觉得连周围的空气,都有点过热了。
少年的鼻尖出了细微的汗珠,祈怀月茫然无知地看着诸承渊,神情带着点不自觉的对亲近之人的委屈。
“师尊,我好热啊。”
然而诸承渊面色冰冷,似有几分不虞地握住少年微凉的指尖。
“你还未入道,不能过多用灵气滋养。我现在改造观渊峰的节气,日后你就不会再受凉。”
第16章
祈怀月有几分茫然。
改造节气?是转换观渊峰的季节温度吗?
感觉到周围仿佛暖炉一样越来越高的温度,祈怀月联想到观渊峰从仙气出尘的雪山,变成一座常年喷发着岩浆的火山的场景。
不要啊!他最喜欢观渊峰的漫天大雪了!
祈怀月扯住诸承渊的衣袖,紧张地说道。
“师尊,我不会受凉的,不要改造观渊峰,好不好?”
少年眼巴巴的模样万分可怜,然而诸承渊似是无动于衷般冷冷看着他。
“你仍是凡人之躯,不可任性。”
如果放在前世,在师尊的这番话下,祈怀月早就怂了,可或许是前世和诸承渊残魂相对了数十日月,如今看着师尊这幅冰冷的模样,他也没感觉到多少害怕。
祈怀月甚至敏锐地察觉了观渊剑尊露出的一点松口意味。
“我很快就能入道了,到时候我就不是一个凡人了。师尊,你之后还会把观渊峰的节气改过来吗?”
少年人灵动明亮的眉眼,露出可怜巴巴的祈求神情。
诸承渊心中一动,还是忍不住让步了。
“……好,等你修炼至通窍,我再将节气换回来。”
“师尊对我最好了!”
祈怀月喜不自胜,下意识朝着诸承渊露出欣喜明亮的笑容。
诸承渊看似神情不变,气息却温和平静了下来,如同停息了波浪的汪洋大泽。
“你喜欢观渊峰的节气?”
祈怀月猛地点头,像只乖巧听话的幼崽,眼神明亮,脸颊被热气熏出一点绯色。
“特别喜欢!我觉得雪峰和师尊特别相配,特别出尘飘渺!”
前世,每次看着大雪落入诸承渊的墨发大氅,观渊剑尊眉眼平静如渊,祈怀月都有种说不出的安宁感觉。
诸承渊听着祈怀月孩子气般的真诚夸赞,墨色的眼眸倒映着少年赤诚的笑容,泛起些微波澜。
他的小徒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可就是一个还没长大,需要人保护的孩子,刚刚在他的观渊峰前,差点死在恶人手下。
诸承渊的眸底覆上一层冷霜,却在触及祈怀月时,有近于消融的温和。
“好。观渊峰的雪,永远也不会停。”
如同是为天地定下法则一般,道玄殿内温暖如春的节气没有半点降低,殿外却下起了沉沉阴压的鹅毛大雪。
几点雪花似乎顺着暖风吹进道玄殿中,祈怀月下意识地握住了那几点雪花。
是暖的。
有着前世的见识,虽然祈怀月现在还没有修炼出灵气,他却很快想到了背后的原因。
只有在每一颗雪花上都覆上同等的灵力,才能让雪花不会因为热度消融,又如寻常雪花一样飘洒落下。
……可,这,这也未免太过大手笔了吧?
即使对于元婴大能,这也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奢侈消耗。
离开了前世更为奢侈,也更大手笔的云月秘境,祈怀月曾认真反思过。
也许他不应该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师尊的好意和馈赠,这一桩桩他无法同等回馈的好意,也许最后会成为牵扯着师尊,让他不能飞升的巨大因果。
可在诸承渊沉默却耐心的注视中,祈怀月有一瞬间,似乎微弱地触及到了师尊冷面下的真实情绪。
师尊,只是希望他能开心。
只要他开心了,师尊就觉得这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谢谢您,观渊尊者。我,很喜欢……”
手里的雪被灵力包裹着,暖融融的,毫无融化的痕迹。
祈怀月也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跟这雪花一般,变得沉甸甸的。
祈怀月低下头,试图将话题引回到正事上。
“不知观渊峰山脚的那几人,您打算如何处置呢?不如我去让处刑司的人过来吧……”
道玄殿内刹那间仿佛沉寒如冰,只因诸承渊注视着他,墨黑的眼眸不辨喜怒。
“为何又唤我为尊者?你还是——不愿拜入我门下?”
祈怀月硬着头皮说道,“不是不愿,只是——这实在不合门规……”
在他面前,诸承渊第一次露出如此咄咄逼人,不愿轻易放过祈怀月的神态。
“何条门规,规定了我不能收你为弟子?”
祈怀月不敢对上师尊的眼睛,他害怕自己在诸承渊的注视下动摇。
少年无意识地用指尖掐着自己的掌心。
“我,我什么修为都没有,至少要内门弟子,才能,才配得上成为您的弟子……”
诸承渊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前,近得一步之遥的位置。
剑尊冰冷的指尖不由他抗拒地握住他的手腕,逼迫他露出被指甲掐得红痕深刻的掌心。
诸承渊看着他,声音冷沉平淡。
“你本就很好,若是不愿成为我弟子,也无需说这些自贬之辞,更不得强逼自己。”
在师尊冰冷而郑重的注视中,祈怀月刹那间真的有种无地自容,想要抱住师尊,喊出他愿意拜师的冲动。
这世间,也就只有师尊会如此坚定地认为,一个凡人配得上成为修真界第一人的真传弟子吧。
“……师尊,”祈怀月小声地喊了一声,水光淋漓的眼眸像极了被大雨淋湿的可怜狸猫幼崽。
然而他可怜巴巴地说。
“……我不能拜您为师。”
仅仅是祈怀月间隔短暂的两句话,诸承渊就感觉到了一言天府,一言幽冥的落差之感。
“可是有人逼迫你?”
诸承渊能看出,祈怀月对他的亲近信任,不是作假。
若不是少年如此坚持地不肯拜他为师,在祈怀月灵动依赖的呼唤声中,他总有种仿佛与祈怀月已经是相处无数个春秋的师徒的亲近熟悉感。
诸承渊开始怀疑,或许是祈怀月的那位“前师尊”,给少年下了某种神念禁制。
为了不让祈怀月拜他人为师。
想到这里,没等祈怀月回答,诸承渊的手就搭在少年纤细苍白的手腕上,灵力细致地扫过了少年身体的每一处。
祈怀月乖乖摇头,“没有。”
确实没有任何异样。
诸承渊第一次有了对一件事无能为力,甚至无处下手的挫败感。
然而观渊剑尊,从不懂得放弃为何物。
诸承渊深深地看着眼前自己认定的小徒弟。
“好。你若何时改变了主意,可再来观渊峰寻我。”
第17章
在师尊温和如一的目光里,祈怀月内疚得简直想把自己埋起来。
他何德何能,两世都得到修真界第一人如此毫不动摇的偏爱呢?
祈怀月的理智动摇了一瞬,只能靠着想象诸承渊残魂消散时的景象,才能克制自己从头脑发热中,冷静下来。
“尊者,山脚下那些人……”
然而诸承渊再度截断了他的话语。
观渊剑尊声音冷淡,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即使你没有拜入我门下,之后我也会是你的见习之师。怀月,只有你我二人共处的时候,你也不愿唤我师尊吗?”
在观渊剑尊墨眸深深的注视中,祈怀月的决心忍不住又退让了一小步。
不拜入师尊门下,只是一个名义上的见习之师与杂役弟子的关系,那他也不算和师尊沾染太多因果吧。
“……师尊。”
少年人小声叫了一声,乌黑眼眸里浮现出的柔软畏怯水光,让诸承渊有些不忍心逼迫下去。
……罢了,今日已经开口唤他师尊,或许再过几日,祈怀月就会改变主意,想要拜入他门下了。
他寿元漫长,有着无垠岁月,总能等到祈怀月回心转意的时候。
观渊剑尊点头,或许是因为少年喊出的那声师尊,他的心情好上不少。
可在对山脚那群弟子的处置上,诸承渊没有半点退让。
“弟子挑衅同宗长老,按宗门罪律,理当处死,无需处刑司审问,我自可处置。”
祈怀月一下就慌了。
“师尊,不行!”
诸承渊看着神情慌急的少年人,隐约间觉得此事或许能探出祈怀月不愿拜师的原因。
“为何不可?”
“……因为,因为……我不想让他们脏了您的剑……”
“剑本是杀人利器,”诸承渊淡淡说道,“我的观渊剑,从来只斩罪大恶极之人。”
“可是,可是您不能为了我,去杀人……”
祈怀月不知自己该如何解释,才能让观渊剑尊不为了他去沾染那些血孽因果。
少年急红了眼,“修道不是有因果之说吗?您今日为了我杀了他们,来日,来日,说不定这些……因果会连累到您……”
几颗泪珠从祈怀月的眼眶中落下,少年眼尾通红,苍白脆弱的面容上,哀求中隐忍着的惨痛神色,就像亲眼见到这一幕在眼前发生一样。
蓦然的,诸承渊突然不想再试探下去。
不管祈怀月为何不想拜他为师,他都有千百种方法可以查出背后的原因。
这些方法里,他唯独不想要,会惹得祈怀月难过的这一种。
“修真之人,本就逆天数而争命途,不畏因果……”
看着少年眼眶中滚落的眼泪,诸承渊的话语一顿。
他不畏因果道魔之说,却畏惧祈怀月的眼泪。
“……我会将他们交于执刑司处置。”
诸承渊再度抱住了自己心爱的小弟子,却感觉到祈怀月埋进他怀里,抓住他衣襟的手用力得发白,瘦削脊背微微颤抖的幅度。
“……怀月?”
诸承渊轻声唤着祈怀月的名字。
修真界第一人,少见地在一个难题面前手足无措,甚至不知该如何解决。
他可以用观渊剑杀死所有敌人,却唯独不知道该如何止住小弟子的眼泪。
“可想要糖画?纸鸢,或是木马?”
修真界的正道魁首,只能想到这些传闻能哄孩童开心的玩具。
然而诸承渊对他越好,祈怀月此刻越是心如刀绞,他绝不能接受前世师尊飞升失败的那一幕再度重演。
祈怀月努力止住自己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松开手,别过头说。
“师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虽然因为这具身体营养不良,无论个子还是身形都比同龄人小上不少,但这个年纪的人在凡间,都可以娶妻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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