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宁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既惊又喜。
“春晚,你应该知道吧?那是国家出台的表演。它算得上是很高级别的舞台了,一般人根本上不去的,含金量还是挺高的。”
哪怕春晚在近些年来其实并不怎么受到年轻人的欢迎,但也无法完全否认它的地位。
大盛朝的人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了,之前还嘲讽过薛兰鹤不过一届戏子的人,嘴巴闭得比什么时候都紧。
[这……薛将军不愧是我朝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小将军,哪怕是到了那边当戏子也是最拔尖的一位。]
[这孩子莫不是在说大话,听起来实在夸张。不就是在全天下人面前玩个杂耍表演么,有什么可值得说道的。]
[若是旁的人说了,还需要怀疑一下,可这位小公子乃是薛将军上司的侄子,家境极好,还能吹嘘么?况且要天下人都能认得你,岂是常人能做到的。可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真正在梨园茶楼中唱戏的伶人看得目不转睛,指甲掐进掌心,婉转嗓音自喉中吐出:“若是此生能得小将军这般的地位,便是死也无憾了。”
他们的班主却是摇头道:“莫要再痴心妄想了,那是异世,同咱们这个世界截然相反!”
薛兰鹤的仇家们却是恨死了,原本以为这人身死异乡,下场凄惨,岂料对方摇身一变竟然在异世活得风生水起。
好容易柳暗花明,本以为对方只是身份卑贱的伶人戏子,哪里能想到在那个世界戏子的地位这样高,竟然受尽千万人的追捧。
不只是民间私底下风靡,甚至连国家对待戏子的方式也不同于以往的鄙夷打压,真真叫人心里也跟着五味杂陈起来。
第26章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高尔基。
元宁在其中一本启蒙书的最后一页看到这句话, 手指轻轻触上去,感悟颇深。
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就已经将谢蒙带给自己的那些启蒙书全部看完。他对这个世界的强盛和知识体系的完善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睫毛下的眼眸更是异彩连连。
国家连对幼童的教导都这般细致完善,识字之初就已经会安排系统编排的教材, 更遑论其他的学术知识。
要知道, 搞教育可是源源不断地投入,几乎可以将一个殷实家底的人家都给拖垮。若是举整个国家之力供养学子,也绝非易事。
他舒出一口气, 对后面要看什么书就有些迷茫了。
关飞渡学累了就会暗戳戳地偷瞄元宁,这会儿更是忍不住凑上前来, 提议道:“宁宁弟弟,你对城市里的东西了解还没有那么细致吧?不如试试双语学习,既能学英语又能了解世界, 完全可以一举两得。”
元宁歪过脑袋,有些茫然地问:“双语……学习?”
又是一个崭新的词汇摆在他面前。
关飞渡直接把电脑打开, 摁着鼠标哒哒哒地按了几下, 占据半面墙的投影就在左扇门那面墙上缓缓浮现。
小小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东西骤然放大数倍,连那些图标上的花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关飞渡这里还有很多他三四岁时曾看过的幼儿学习影像资料,随便点出来就生动又有趣, 就是不知道元宁会不会对某只粉色吹风机小猪感兴趣了……
他在文件夹里翻找了一堆, 发觉双语学习几乎都是以动画片的形式放映。
有《动物王国大冒险》《益智早教》等视频, 恐怕是担心小孩对现实不感兴趣, 于是只好采用趣味教学的方式来吸引他们学习了。
关飞渡摩挲下巴, 跟元宁说:“这些是动画片,可能会有些夸张的情节,千万别把里面所有的内容都当真了, 跟着学学里面的语言就行。它的跟读发音倒是挺标准的。”
元宁看向那些用另外一种形象绘出人、动物的各式封面,心里也有几分好奇,整个人都坐直了。
他点下头,说:“我明白了。”
纱窗滤进来些许午后的日光,大盛朝的画师们围坐在桌案前,纷纷抬起脑袋来,对那些动画都有几分猜测。
他们这些同好于前日聚在一起,一并来探讨五皇子所用启蒙之书上的插画。其中不论是挥笔的技巧和用色,都有可供学习之处。
他们的案头上依稀可见此前匆匆临摹的启蒙书插画,用的是毛笔、炭笔,寥寥几根线条就绘出了其中神韵。
其中年长那位画师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猜道:“动画,莫不是能够运动之画?”
另外有人说:“壁如皮影戏,不正是一种动画的表演形式么?”
其他人往常并未深入往这方面研究,他们所绘之画,皆是以笔墨绘之,在笔转浓淡之间,画中之物就变得活灵活现,就好似会动一般。
这便是他们所追求绘画的最高技艺了。
如今听来“动画”一词,不禁有了几分兴趣,脑子也在转动,不自觉地就勾勒出了几分画面。
年轻画师突然以拳捶于掌中:“在下不才,有几分猜测,要是将人物运动之象的每一息都画出来,再迅速翻动画稿,人物不就像是自己在动了么?”
其余人都心领神会,纷纷赞叹他想法之灵巧。
有个行动力强的,更是以炭笔直接画了十几张的骏马奔腾之势。他再把画叠成册子,用拇指一搓,画上的骏马果然奔腾起来。
满室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暗赞此法之明。
只是他们想破头都无法弄懂画好的动画又是如何储存起来,既能在黑匣子里播放,又能在那墙面映照出来的,这确实将他们给难倒了。
其他并非画师的人却是好整以暇地看着那所谓的动画和双语教学,对自己手中正在玩乐之物并不是多在意了。
公子哥们日日都能玩投壶蹴鞠等物,早就腻味了,这下更是失了兴致,不如观摩一下天幕有什么打发时间的新鲜玩意儿。
动画刚一放映出来,元宁就端端正正地坐好。
圆润可爱的小香蕉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还在屏幕正中央弹了两下,又突然蹦出个英文单词来。紧接着成熟优雅的女性声音念出他并不懂的读音,下面也全无释解之意。
随着动画的继续放映,元宁倒是从那些小动物的行动中理解出来这些词的含义。
他问关飞渡:“Bear是指那只白熊吗?”
关飞渡惊异于他的领悟能力,要知道自刚才开始,元宁可是从未接触过英文的表现!
他点点头:“没错,其实这是北极熊,全英文为Polar bear,但至少现在不用记得这样细致。”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给元宁介绍北极之意,而是夸赞他:“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孩子了,领悟能力好强,我觉得我也比不上你。”
关飞渡是骄傲没错,却也不会不承认别人比自己强,尤其是以他对元宁的喜欢,现在可以说是心悦诚服。
元宁却听得脸颊发烫:“没、没有,我只是蒙对了而已,并未向飞渡哥哥说的那样好,我也不过是庸才。”
关飞渡走过去揉揉他的脑袋,又给他投喂了几颗青提,笑道:“才不是呢,宁宁弟弟不要太谦虚了,你就是很厉害呀。”
关飞渡在这给元宁吹彩虹屁时,宫中皇子公主们呆若木鸡。
他们方才就只顾着看那只熊醒了又闭眼,嘻嘻哈哈地嘲笑那只熊蠢笨,又觉得那些动画看着实在是别扭,但莫名吸人眼球。
三皇子更是鄙夷:“这劳什子动画真差劲,全然不曾将熊的威风凛凛画出来,那毛茸茸的模样和兔子又有何异?”
话里话外都是在嘲笑异世界那些小孩心灵脆弱,胆子又小,连一点风霜都禁不住。
宫中其他想要讨好他的皇子公主们也连声附和,道那个世界之人就爱看痴傻的白毛畜生,不通教导,他便愈发得意。
可他们全然忘记了,这动画的意义并不在于此。而元宁说出口时,他们才反应过来——方才全都只顾着注意动画去了,谁都不曾回想起来这原是教导他们学语言的!根本不是为了观赏有趣所用。
他们悻悻地找着借口:“反正我等又用不上,干嘛要去学这蛮夷之语呢。”
大盛朝好些人都是像他们这般只看个热闹就是了,根本不曾深入去研究,但是也有不少人试着仔仔细细地记下,竟也学了最开头那个“wake up”一词。
关飞渡叹道:“这些动画片确实有些幼稚了,至多拿来学些词。好在每集都挺短,要不了几天就能看完,能记多少是多少。”
说话间,这集就播放了片尾曲,旋即自动跳转到了下一集,片头的香蕉继续跳出来。
元宁却觉得还好:“此物于我而言还算新奇,内容本不是最重要的。况且这画得与实物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我也可以见识到从前没见过的生物。”
或如慢吞吞的树懒,或如脖子奇长的长颈鹿,或如海中游动的鲸……
关飞渡都要为元宁的好心态自叹弗如了。
他说:“好吧,那我陪你一起看,也算再记忆一下了。”
实际上关飞渡在元宁这个年纪就已经常和父母一并出国,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哪怕是直接跟外国人交流都没问题。
大盛朝对语言学习兴致盎然之人寥寥无几,绝大多数人的注意都被新奇的动画给吸引住了目光。
他们一会儿被里面千奇百怪的动物给惊住,一会儿因为它们憨傻的动作给弄得捧腹大笑,对动物能够口吐人言倒是没有多惊奇。
君不见那么多书生写些妖物化人的话本子,千年前还有《山海经》里的各种蛊惑人心之妖物,戏曲皮影戏里专说鬼怪妖物的故事也不在少数,甚至说书人还会讲些惊奇故事供闲汉听,他们接受得自然极快。
只有元宁要学那些语言,倒是会时不时地问上关飞渡一两句。
他觉着自己学得却是没有以往那般快了,眼口耳并用,瞧得眼花缭乱,连额角都沾了汗湿的碎发,倒是没有注意剧情会不会无聊。
关飞渡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轻轻摁着他的肩膀安抚:“不要急呀,宁宁弟弟。就算英文是全球通用语,在我们国家肯定是用中文,学不学得娴熟都没关系的。反正未来十几年咱们都要学这个,记个几千词汇,学些语法就能轻松拿高分,用不着太慌乱。”
元宁听见他的话,也只稍微放松了些许。
他紧抓住自己的衣角,揉得甚至有些皱巴,闷闷地说:“飞渡哥哥,我并不聪慧,尚且不能游刃有余地学这些。”
他只能记住一集之中不断重复的简单词汇,若是没怎么重复的,后来便也忘了。
关飞渡没学过心理学,可他也感觉出来是他方才的夸赞给了元宁些许压力,他直接说:“我当是什么大事呢,你这才是正常小孩的情况呀,若是短短半下午就能将所有的词汇都记住,岂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顶聪明啦!”
他这话把元宁给逗得噗嗤笑出了声,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飞渡哥哥宽慰我。”元宁轻轻吐出一口气,他只是个普通小孩子,学了个一知半解也乃常态。
大盛朝好多人头顶冒出来好些个问号,汝听听,这两个孩子人言否?
他们方才绞尽脑汁地跟着记了几个词,却全都忘得一干二净,早就不对自己的记性抱任何期望了。
在这种情况下,这俩孩子竟然还说记个大半才是常人理应具备的,这让他们情何以堪,难道他们是常人都不如的傻子?
尤其是读书人更是心有余悸,他们还记得自己初学千字文时,光是去背“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寥寥千字,就挨了不知多少记的戒尺嘞。
夕阳不知何时靠拢地平线,在头顶泼洒出万丈金光,元宁的眼中也随之倒映出了碎金。
关飞渡突然问道:“你的小名为何叫岁奴呢,宁宁弟弟?”
其实这话在他心里憋了挺长时间,不过二人尚在初识期,他就着急忙慌地就去打听人家的所有信息,和查户口有什么两样。
元宁怔愣了一下,垂下的眼睫仿佛蝶翼般忽起忽落,眼神里也带着忧伤:“皆因我幼时总病,大夫也言可能有活不长之嫌。是以我母……母亲就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小名压一压,为的就是要我年年岁岁安康如意。”
他抿出一个淡淡的笑:“飞渡哥哥知不知晓,贱名好养活,是以岁字后接奴,全是我母亲的殷殷爱子之情。”
关飞渡点下头:“我了解过的。”
他也是个通透的孩子,从元宁的表现中也可觉察出一二来,便不问他的妈妈为何没有陪伴他。
大盛朝的人也感慨万千。
[自古便多是母亲为孩子操碎了心,昨儿个我们这的员外死了儿子也浑然不在意,就陪着新纳的小妾听曲儿呢。]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此言更是道尽了母亲为儿的心血一切。]
[女子怀胎十月,大都会对自己的孩子看重,对孩子绝对狠不下心。可是心狠父亲的父亲倒是有不少……]
[要说狠心还得数我们这边的某个屠户,前脚卖了闺女抵债,后脚就进赌坊,妻儿全都不在意。]
众人七嘴八舌地谈及母亲养子所费心力,又说起生父的冷血无情,其中尤其是某人最甚。胆儿大的便指名道姓对着皇帝骂,说他开了个“好头”,胆儿小的就只能指桑骂槐了。
他们所言之意已经是不言而喻了,便是嫔妃们见了,也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家族恩宠荣辱皆系在皇帝一人之手,他执宰着她们的生死存亡,就算是对他不喜也得强颜欢笑着。
此间女子的困境犹有不少是同嫔妃别无二致的。
天幕上,关飞渡张了张嘴,他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又闭上。
他赶紧转移话题:“等饭后我们去逛一逛超市吧。你不是想要尝一尝冰糖葫芦么,我们买回来自己做。”
元宁此前在阅读那些常识书籍的时候已经明白了超市是何意——此为便是大型的市场,不过里面的售货员工都是别人雇佣的,和集市又有些差别。
不过究竟是什么模样,还是得自己去看看才是。
他这样想起来就升起了些期待,点点头:“好。”
关飞渡伸了个懒腰,抓着他的手往外走:“其实要他们把水果采购回来也可以,不过自己逛超市也挺有意思的,可以选好多自己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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