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宋沅居然看出来了。
“嗯。”
傅州和苏意是青梅竹马,中学时代就腻歪在一起了,大家都觉得他们以后也会在一起。
但两年前,傅家和苏家联姻决定联姻的时候,被苏意当场拒绝了。
宋沅愣住了,“为什么?他们不是互相喜欢吗?”
“苏意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从那时起,苏家的生意急转直下。与之相反,傅家的家业蒸蒸日上。”
顾景迟问宋沅,“如果他们联姻,你觉得最高兴的会是谁?”
正常人都会觉得是苏意的父亲。
苏意不喜欢自己的婚约沾上这种利益的味道,开始拒绝傅州,拒他于千里之外。
但每次傅州都会“偷偷地去见他”。
这是一个令人感到悲伤的故事。
宋沅安静了两秒,反驳了顾景迟的观点,“最高兴的,当然是傅州啊。”
顾景迟看了一眼宋沅,很显然,他没想到宋沅的答案是这个。
宋沅只有论点,没有证据,但不妨碍他做此论断,“他们会在一起的。”
顾景迟问他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没有为什么。”
宋沅穿的这本小说是大部头,很多细节他都忘记了,自然也忘了这两人最后是什么结局。
但以他多年看文的经验来看,大男主的朋友,一般都有完美的结局。
一想到这,宋沅就有点想搞坏心思。
他仰起头,对顾景迟笑,“你看,我们都在一起了,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但本质上,是宋沅在肆无忌惮地逾越顾景迟的边界线。
他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可太煞风景了。
顾景迟对感情这么认真的人,肯定会特别反感的。
顾景迟静默片刻,问他,“你认真的?”
宋沅笑意盈盈地眯起眼睛,“当然啦,顾景迟,我要缠你一辈子。”
——像孤魂野鬼那样阴魂不散!
顾景迟对亲密关系没有多少期待,但宋沅和他相反,他总是会很开心地和自己贴贴。
顾景迟发现这一点之后,也发现了那些潜藏在自己欲望下的索求欲。
他想在宋沅身上索求更多难以启齿的东西。
顾景迟想亲他,想把他按在墙上亲。
他甚至希望,刚刚发生在傅州苏意身上的事情,就应该真实地发生在他们身上。
那些意乱情迷,那些暧昧遐想,也应该让宋沅体验到,不应该只存在顾景迟的梦里。
这对宋沅不公平。
他低下头,去追逐宋沅的眼睛。
猝不及防地对视上了,而且距离越来越近,顾景迟步步紧逼,宋沅忽然有些紧张。
“一辈子。”顾景迟重复他的话。
宋沅以为顾景迟不喜欢这个时限,开始怂里,他刚想说一年也行,却听到耳边落下了另一道声音。
“未婚夫。”顾景迟的声线忽然压低,“你要说到做到。”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鼻息之间都是对方的味道。
宋沅愣住了,圆润又明亮的眼神里露出一丝迷茫。
未婚夫这个词,过去常被宋沅拿来气顾景迟。
但这个词从顾景迟嘴里说出来,却变了味。
变得特别庄严,珍重,话音落地,宋沅甚至听到了教堂钟声敲响的宣誓音。
他好心虚,“你,你怎么忽然这么叫我啊?”
顾景迟想逗宋沅,“什么?”
宋沅忽然变得磕巴,“就是……未婚夫啊。”
“你不喜欢吗?”顾景迟问他。
宋沅后背一凉,像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顾景迟盯着他,循循善诱,“是不是要一辈子缠着我?”
宋沅受不了了,他觉得鸡皮疙瘩都蔓延到大脑皮层上跳舞了,胡乱答应。
“是,是吧……”
顾景迟终于放过他了,不知道是不是宋沅的错觉,他好像看到顾景迟笑了。
社会化训练被取消了,他们回到家,宋沅把黑萨交给管家,让他送回裴家。
顾景迟的背影消失在盥洗室的磨砂玻璃后,宋沅站在门边,轻轻皱着眉。
心脏跳得好快,好怪。
看着屋外不断落下的大雨,宋沅心想,可能是因为下雨了,氧气浓度低了,触发了缺氧代偿机制,他的心跳才变得这么快。
*
顾景迟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是洗澡,而宋沅却是吃点心。
“你洗好啦!”宋沅回头,冲他笑,“我煮了汤圆,快来吃吧。”
顾景迟看到宋沅鬓角还是湿的,皱了皱眉,“先去洗澡。”
宋沅尝试蒙混过关,“我饿了,洗澡需要体力,我吃完再洗。”
他问顾景迟喜欢吃什么馅,顾景迟说都可以。
宋沅把汤圆放在他面前,“快吃,黑芝麻馅的,一看就很健康。”
选择了速食产品,还想兼得健康,顾景迟觉得这个等价并不成立,但他没有反驳,账单全收。
“快吃,吃完去洗澡。”
宋沅说,今晚他要回一趟家,去取一些资料。
交换项目的文件他还没签字,导师也不催他,只是一味地带他参加更多的项目。
美其名曰,参加得足够多了,宋沅就知道该怎么选了。
宋沅对此没有异议,毕竟他自己也没想好。
顾景迟没说什么,让他先去洗澡,然后睡个午觉,吃完晚饭他开车送他去。
宋沅洗澡习惯高温水,这个水温让他感觉很舒服。
可能是因为水温太高的缘故,浴室的含氧量开始下降,他越洗,越觉得头昏脑胀。
第三次头晕撞在墙壁上后,他觉得不能再磨蹭了,于是冲掉身上的泡沫。
顾景迟收拾好餐具,听到楼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吹风机的声音,有些疑惑。
他推开宋沅的房门,看见宋沅坐在沙发上,手里摇摇晃晃地举着一个吹风筒,吹一下,休息一下,发一会呆,再继续吹。
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宋沅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有点累,休息一下。”
最后是顾景迟帮他吹的头发。
宋沅乖乖坐在沙发上,顾景迟站在他身后。宋沅被温风吹得昏昏欲睡,很好脾气地让顾景迟拨弄他的头发。
顾景迟的手指又长又有力,插进缝里的感觉让宋沅觉得很舒服。
“顾景迟,谢谢你。”宋沅开心地说,“你真好。”
顾景迟的声音被吹风机掩盖,但宋沅还听到了,很小,像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应该的,未婚夫。”
宋沅脸上的温度蓦然攀升,也不知道是被逗的还是被热风吹的。
他希望顾景迟不要再说这个词了,搞得他们好像真的订婚了一样。
吹完后,顾景迟勾了勾唇角,一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午睡吗?”
宋沅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在确认顾景迟说了什么时候,才点点头,“睡,睡,午睡好。”
嘴巴是动了,但身体却没动,宋沅抱着吹风筒坐在椅子上,直到看到顾景迟换好睡衣打开他房间的门时,宋沅才站起来。
白天光线太亮,拉上窗帘又太闷,宋沅只好翻出眼罩戴上。
眼罩遮蔽双眼,按理来说会剥夺人的鲜活。
可看着被眼罩遮蔽的宋沅,有那么一瞬间,顾景迟僵在原地,平缓流动的血液变得粘稠又膨胀,他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他哑着声音来口,“要开空调吗?”
雨后闷热,现在体感很像夏季。
宋沅摇摇头。
“我还行。”说完,他忽然伸出手,手指划过顾景迟的腰胯,方向有点不对劲,被顾景迟及时抓住。
宋沅反握住他的手,声音很轻地开了口:“顾景迟,喝水,你都哑了。”
顾景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好。”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后悔刚刚没洗一个冷水澡。
在原地站了一会,顾景迟才掀开被子躺下去。
就这一会的功夫,宋沅居然已经睡着了。
宋沅睡着后很安静,掀开被子稍有动静也不会立刻醒过来,而是哼哼卿卿地从鼻腔里发出一些很细很轻的声音,然后翻个身继续睡。
外面虽然还在下雨,但午后的光线很充足,充足到甚至能清晰地照出宋沅脸上的细小绒毛。
他的手指衔住被子一端,只露出几个指头。宋沅的皮肤很白,指关节透着很健康的淡粉色,顾景迟觉得很可爱,伸出一根手指勾了一下。
“黑萨……不要舔。”
顾景迟:“……”
顾景迟关了灯,再次躺回去。
耳边是宋沅绵长又轻柔的呼吸声,顾景迟停了很久,才闭上眼睛陷入睡眠。
顾景迟是在快天黑的时候被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很小声的咳嗽声。
不算响,但足以引起人的警觉。
他侧过头,看见宋沅皱着眉头,整个人以一种很难受的姿势蜷缩着。
顾景迟伸手探了一下温度。
烫。
顾景迟叫管家联系家庭医生,然后去隔壁拿医药箱。
宋沅醒来的时候,听到塑料纸带的声音。
他摘下眼罩,湿润的眼睛清澈澈地看着顾景迟,看上去还有些懵。
“怎么了?”
刚开口,宋沅就发现自己不对劲了。
喉咙里发出的音节宛如刀片,割着他的气管,宋沅皱着眉生咽了一口空气,整个嗓子眼都在冒汗。
“你生病了。”
顾景迟猜测是因为淋了午后那场雨。
宋沅皱着眉,想要坐起来,可惜他现在浑身无力。
扁平的视野里,他看见顾景迟去洗手间洗了个手,然后折返回来,又用酒精湿巾清洁了指缝。
宋沅眨了眨眼,不知道顾景迟为什么要把手弄得这么干净。
顾景迟取出一直新的温度计,冷静地开口,“张嘴。”
宋沅乖乖张开嘴巴,把温度计含在嘴里。
这个过程中,顾景迟的视线一直落在宋沅的嘴唇上,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站了起来,给家庭医生发消息,问对方什么时候来。
再低头时,宋沅的眼睛耷拉着,好像又要睡着了。
怕他睡梦中会无意识吞咽,顾景迟冷静地把温度计取出来,拿了一下,没有取动。
他又消了一次毒,把手探进了他的嘴巴里,想把压住温度计的东西移开。
手指游离在温热的口腔里,顾景迟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忽然顿住。
下一秒宋沅发出一声呢喃,轻轻地舔了一下他的手,发出一声啧声。
第42章
顾景迟抽出手, 手指上还沾着水光,那是宋沅的……
宋沅的鼻腔里发出一些变了调的气音,好像要醒过来了, 但实际上没有。
他翻了个身, 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顾景迟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去擦掉手上的水光。他垂下眼睛,看着熟睡中的宋沅。
宋沅的唇形真的很漂亮, 嘴巴也很软,就连口腔里的温度也恰到好处地让人有些眷恋。
他的样子,让顾景迟想起北欧教堂墙壁上的浮雕天使油画, 那些天使和宋沅一样, 干净又浪漫。教科书上标注过,这样的纯真的形象容易勾起人欲望, 以前顾景迟并不能理解这种艺术,但现在他有点认同了。
没有人不会为之动容。
顾景迟怕自己弄醒宋沅, 只打算轻轻碰一下, 亲在泪痣上。
生病的滋味并不好受,宋沅其实睡得很不安稳。
他的脑子很乱, 即使闭上眼睛, 眼前还是走马灯似的开始播放幻灯片。
脑子里的幻灯片越闪越快, 幻灯片上的内容也越来越复杂, 从小时候, 到学生时代, 再到成年。
然后,他看见自己6岁那年被领养时的情景。
他小时候生活的那所福利院里有三百个孩子,他们绝大多数都比宋沅活泼。
内向这种性格对一个小孩来说不太友善,好像天生地和悲惨、阴郁、不讨人喜欢这种词划上等号。
和黑萨一样,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 没有人愿意收养宋沅。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宋沅上小学。
那天,福利院来了对科研夫妇。长久地暴露在高压的环境中让他们不易有孕,但他们又很想要一个小孩,于是这对年轻的科研夫妇便去求助玄学。
这时,一个道士告诉他们,他们命里无子,想要破局改命,就要去福利院收养一个命里有手足的孩子。
很刚好,符合条件的只有宋沅一人。
于是,他们把宋沅带回家,细悉照料。终于,在第一天冬天,他们成功迎来了第一个孩子。
虽然有了自己的孩子,但他们并没有送走宋沅,于是第三年夏天,宋沅有了个妹妹。
养父母对宋沅很好,宋沅也很感激他们的养育之情。成年后,接稿赚到的钱被他自己分成了十份,养父母七份,弟弟妹妹各一份,自己留一份。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即使养父母不是出于“喜欢他”的目的才收养的宋沅,宋沅也只是伤心了一下,然后收拾心态继续生活了。
或许是因为有过类似的经验,所以他在这段协议订婚中,他并没有抱多大期待。
就是,不知道一年以后协议到期,他还能不能和顾景迟当好朋友。
一晚上,宋沅做了好多梦,大部分梦都和顾景迟有关。比如他的胸肌,腹肌,还有没来得及完整看过的人鱼线。
和顾景迟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很开心,在宋沅短短的二十年光阴里,这是他收获到的最美好的一段友情。
回忆到此,宋沅的心情不禁变得轻松起来。就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抚摸了他的大脑皮层一样,他的神经不再紧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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