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向舒怀要她来做什么。
尽管余晓晓再如何一头雾水,她们也真的就好像两个相安无事的室友一样,一起吃饭、偶尔共同在公共空间待一会儿,说不上几个字,再没有更多了。
有时候,余晓晓简直真觉得自己好像在和一只猫做室友。安静,独立,而且不怎么在意她,偶尔擦身而过的时候还没法摸一把,除了不会喵喵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嗯,她有些无奈地想,一只用她家里的企业做胁迫、要求她和自己做室友,爪子很厉害的猫。
卧在客厅一角画画、又再一次看到端着水的向舒怀安静地从身前经过时,余晓晓再也忍不住了,她开口叫人:“向舒怀?”
向舒怀就站住了脚步,像只被打断了行动的猫一样停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她,黑眼睛里写着少许询问。
“呜哇,大冰块,你就不能给点回应嘛,”余晓晓嘀嘀咕咕了一句,又很快有了精神,“对啦,我是说——我们要不要一起去骑马?”
向舒怀有些困惑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什么?”
余晓晓笑起来:“骑马呀!”
就是去骑马嘛,余晓晓是这么想的,反正她在家待着无聊,要么也是和朋友一起出去——向舒怀可是金主呢,平时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和她玩一会儿也没什么嘛。
再说了,在内心底,她自己也未必没有想要和对方相处得更亲密的愿望。
虽然茫然,向舒怀还是答应了她的邀请,几乎是十分乖巧地跟着余晓晓上车、由她开车将两个人载向俱乐部的方向。
向舒怀是从来没有骑过马的,换上合适骑行的衣物后,又愈发接近辽阔平坦的草场,她还是本能地越来越僵硬起来了。
而她的视线落在身前余晓晓的脊背上。光洁的、颜色明亮的骑装,衣料覆盖下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生机勃勃,好像是一簇蓬勃的太阳。
她望得太出神,连身前的人什么时候停住了脚都没有发觉,只是迈着步、继续向前走去。
而余晓晓恰巧正转过身来,唤她:“啊、向舒怀——”
——两人刚刚好撞在了一起。
向舒怀是要高一些的,于是很可惜,并没有发生什么“撞进她怀抱里”那么浪漫的事。只有她的嘴唇靠在余晓晓耳际的位置,呼吸间嗅到些许隐约的、格外浅淡的奶油气味。
在从未有过的距离与甜香气味里,她还残存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有点怔怔的、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看到余晓晓仰起脸,圆圆亮亮的眼睛很有些困惑地望向她:“……向舒怀?”
“……啊!”
向舒怀忽地回过了神来,意识到自己嗅到的是属于余晓晓的气味的瞬间,“腾”地红了耳朵。
“抱歉……”
她慌慌忙忙退开了去,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而脸颊烧得几乎发烫。只有淡奶油的甜香气味萦绕不散。
这种奇怪的灼热,一直烧到了轮到她来登上马背的时候。向舒怀实在是太不擅长这些了,体质又弱,在教练和余晓晓的帮助下,她终于登上了马背,却仍摇摇晃晃地、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掉下去。
余晓晓是没把刚才那个好似拥抱一样的接触放在心上的,看她摇摇晃晃地僵直了身体、连指节都握得发白,便开了口,轻声唤她:“……大冰块?”
向舒怀只顾着紧张,僵硬地坐在那没反应,她就继续说下去。
“好啦,你别那么紧张嘛,大冰块。腰不要绷那么紧,你放松一点,顺着马的力道,没事的,越是僵硬越不舒服——喏,你看我?”
在她亮晶晶的热切视线里,向舒怀终于肯一点点、僵着脖颈向她转过视线来,却被马的响鼻声吓了个哆嗦,根本就是炸了毛的猫,余晓晓就笑得更开心,然而牵马向前稍微踏了两步,给对方看自己的动态。
“没事没事——你看,大冰块,是不是蛮简单的?”
她笑,“教练牵着你呢,真的没事啦,你就像我这样,腿夹住马肚子就可以啦,然后重心稍微向前、向下……真的没事啦!而且我很厉害的哦,你要是真的骑不稳,我还可以把你抱到我这边来,你放心试就可以嘛——”
终于,在她的教导下,向舒怀终于能够骑着马、在教练的牵引下,稍微慢走一段路了。
而余晓晓看她没什么事,也不再紧张得连嘴唇都没了血色,便一勒缰绳,自己纵起马,在草场之上小跑了几圈,又回来去找自己面色苍白的室友,和她并着马、一起漫步。
等到结束的时候,余晓晓倒还有十分的精力。她跳下马,去接向舒怀下来,而后者却早已经几近精疲力竭、额上挂满了汗珠,好不容易被她半迎半抱着下了马,已经腿软得快要站不起来了。
她们在草场边休息了良久,才准备出发回家。
“余晓晓。”
而向舒怀这样唤,向她伸出手,语气平静而冷淡如常。而那双黑眼睛安静地望着她,分明还是白天,而她的眼里却仿若一片无边无尽、泛着涟漪的夜色。
“——背我。”
她说得理直气壮,然而,就好像要求余晓晓和她一起用饭时一样,分明是作为负责出钱、建立现在这段奇怪的关系的那个人在吩咐,却带着点孩子似的柔软和央求意味。
余晓晓一愣,忍不住失笑。
“——知道啦,小向总。”
她说着,走过去、转过身,在对方面前蹲下来,然后将人背起。
就像看起来的那样,向舒怀很轻,背起来也费不上太多力气,只是太过于瘦了,以至于骨头硌得她肩胛有些发疼。
余晓晓稳稳地背着人、向她们车子的方向走去,而向舒怀大概是真的骑累了,就只是软绵绵地趴在她身上,连手臂都只象征性地搂了搂她的脖颈,一点也不愿意再动。
尽管体温偏低,那温热的、轻而缓长的呼吸,还是一下下慢吞吞落在她颈边,仿佛平稳的心跳声作响。
“怎么样,”余晓晓就笑起来,试图稍微给自己这个猫咪室友做个小调研,“——小向总还满意吗?”
向舒怀没说话,就只是收了收搂住她脖颈的手臂,将脸埋进了她的肩膀上。柔软的深黑长发在她颈边洒落。
……是、薄荷味的。冷得像是月亮。
向舒怀是这样的味道。
余晓晓想,托住背上的人,一步步、稳当地向前。
好像、在什么时候……她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温热、疲惫、小心翼翼的呼吸,依赖的重量,还有薄荷味道的眼泪……
……是什么时候呢?
在模糊的记忆里,余晓晓没有找到答案。
而在那天傍晚,向舒怀第一次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门外,手指轻轻攥紧了自己柔软的裙摆,那么安静地望着她。
“余晓晓。”她命令道,“一起睡。”
第162章
一、一起睡……?
余晓晓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自己的室友,半晌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现在就睡吗?
她张了张口,本能地发出一声:
“……啊?”
而向舒怀似乎没有要征求她意见的意思,就只是这么从呆站着的她身边走了过去,从一旁的衣柜里取出新的枕头,然后在她床的一侧坐下了。
“余晓晓。”向舒怀这么轻声说,“睡吧。”
余晓晓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床边去的,只是呆呆怔怔地躺在了床的另外一侧,僵硬着身体不敢呼吸,而在一旁浅淡的、似有似无的体温热度的染就中愈发烧红了耳朵。
她心跳如擂。
关了小灯后,卧室里于是又只剩一片幽静。
在床铺的另一边,向舒怀已散下了长发、背对着她,余晓晓仰面躺着,不敢转过头去看,只是余光里瞥见她柔软的、深黑的长发,如同河流在枕上蜿蜿蜒蜒地流淌。
这样过了一会儿,有衣料与棉被的摩擦声传来。余晓晓惊得打了个激灵,听到枕边的人轻声开口:“余晓晓。”
“嗯、嗯……!”
余晓晓立刻应,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得飞快,好像有一只毛绒绒的、衔着苹果的小兔在乱蹦乱跳。扑通、扑通、扑通。
“那个、大冰块,怎么了……”
而向舒怀轻声说:“抱我。”
余晓晓僵硬地转过脸去,只看到对方已经向她转过了身。
向舒怀躺在那里,黑眼睛安安静静地望着她,长发在肩头柔软地散落着。
在黑暗里,她的肌肤苍白得几乎耀眼,让余晓晓仿若烫伤一般、一下子红透了耳朵。
要、要……
……要抱她吗?
脑海当中一片空白,余晓晓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听从了她的话。
心脏中那只兔子古怪的跳动里,她于是轻轻靠过去,撑起了身体。
然后,有些笨手笨脚,又无比小心翼翼地、在向舒怀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吻。
好凉……
唇齿相接的那个瞬间,向舒怀的肩膀似乎颤了一下,黑眼睛也微微睁大了。转瞬,便重新平静下来,手指轻轻揪住了她的衣摆。
抱着苹果的豆白色小兔在她胸腔里、拼命地跳动着,乒乒乓乓,而余晓晓尝到。
……向舒怀的嘴唇,是薄荷味的。
凉凉的,带着一点淡淡的、草木的清苦气味,尝起来好似月亮一样冷。
余晓晓几乎是下意识地又尝了一口,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咬果冻一样,发觉有一点点浅淡的甜味,藏在那冰凉的柔软之间。
然、然后呢……?
虽然、向舒怀说要抱……
余晓晓是从来没有接过吻的,更不知道接下来该要做什么,一时只好茫然无措地停住了动作。
她微微抬起脸,困惑地想要询问自己亲吻的对象,手试探地去抚向她的手腕——
在她接触到冰凉肌肤的瞬间,向舒怀只是抬起手、轻轻推了推她,而后移开目光,躲开了那个吻。
向舒怀轻声道:“好了。”
胸口那只毛茸茸的小兔,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余晓晓怔怔地望着身旁的人,只看到对方已翻过了身。
而向舒怀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向上轻轻扯了扯被子,声音埋在被角,闷闷的、有点模糊不清。
她说:
“……余晓晓,睡吧。”
*
自从那个吻后,她们的关系,似乎也又变得奇怪了起来。
白天里一切如常,向舒怀仍然是安静宜人的室友、偶尔周末会被她拉着一起出去玩,晚上的时候,她却搬进了余晓晓的房间。
大部分时候,她们都只是一人在床的一端、各盖一床被子,互不侵犯地和衣而眠。不像她经常到处滚,向舒怀睡着时很安静很安静,只会自己蜷成一个小团、窝在床铺的一角,真的好像猫咪一样。
大概是因为工作,也或许是睡眠问题,向舒怀总是会熬夜、又起得很早,动作时轻手轻脚。有时候余晓晓自己守着身旁的空位睡着了,再在天光明亮之中困倦地睁开眼睛,才发觉身旁的床铺仍然是空着的,被子也整整齐齐,甚至不知道人有没有来过。
只有很偶尔、很偶尔的时候,她们才会亲吻。
像是第一次亲吻时一样,和衣躺在床上,然后向舒怀轻声地念她的名字,声音轻盈如同一滴坠落的、又在叶尖破碎的月光。
“余晓晓。”
向舒怀会这么轻声唤,像是害怕打碎一滴露珠一样小心。
“晓晓……”
然后,她们就会轻轻地接吻。
除了吻以外什么都没有。
在昏暗而安谧的夜色笼罩下,她们不会牵手、触碰和拥抱,就只有一个吻,而后向舒怀轻轻推开她,两人分开,无声地各自入眠。
直到那个夜晚。
那个晚上,她们是一起睡的。而半夜迷迷糊糊醒来、余晓晓下意识拍了拍身旁的床铺,却只发觉一片空荡。
她起了身,循着屋子里唯一的光源找去,才在盥洗室发现了自己的室友。
……明亮的盥洗室当中,向舒怀跪在洗手台前、双肩发抖,整个人都被打得湿漉漉的,那么望着她,黑眼睛里只有一片废墟般的平静。
余晓晓吓了一跳,试着走过去、慢慢在她身旁蹲下,才发现向舒怀眼眶红得厉害,嘴唇也被咬得斑驳尽是痕迹,仿佛从噩梦之中幸存一般。
“那、那个……”
她试探着、轻声唤对方的名字。
“……向舒怀?”
而向舒怀只是望着她。
她的神情空旷而茫然,只好像已经在噩梦当中花去了所有的力气。而眼眶又红得太厉害太厉害了,仿佛滴血一般,好像下一秒就会掉落下眼泪来。
不知怎的,余晓晓被那个神情看得心里一紧,一下子慌了。
“向、”她手足无措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对方,然而却又不敢,“向舒怀……”
“——你恨我吧?”
而向舒怀忽然轻声这么说。
她说,“余晓晓,你是恨着我的吧?”
余晓晓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一个柔软的、有些发抖的力道牵住了手腕。
向舒怀的指尖是冷的,颈间的肌肤也是,只有轻而颤抖的吐息无比灼热。
她就那么牵引着余晓晓的手、抚上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间。
……然后收紧。
“余晓晓……”
向舒怀轻声说。那双黑眼睛执着地、颤抖地望着余晓晓,涟漪无比动摇、几乎破碎一般,只仿佛在寻找着某种痕迹。
163/170 首页 上一页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