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买炸酱面了,”其实是想说你怎么会认识我——心里的话和想说的话就这么搞反的申贤硕停顿一下,总感觉自己像是走错了片场,“……你先下来。”
“不要!”
小熊叫起来:“如果我下来的话就不会有机会再被贤硕xi抱了!我才不要和怪力小熊抢,根本抢不过一点!”
……什么怪力小熊?
还没来得及思考,就看见列车前面跑来了三五只与这炸酱面熊大小相似的玩具小熊,它们叫起来,左边刚喊完“贤硕xi”,右边又开始喊“老师”,孩子的叫声此起彼伏,本来安安静静的地铁瞬间变成了幼儿园。
你以为这就完了嘛?
他们还没跑过来,申贤硕就感受到有人从后面扯着自己的裤腿,像是猫那样,轻松而快速地就从他的腿爬到了他的背上,最后停在他肩膀上。灰色的小熊看着占据男人怀抱的炸酱面熊,发出了开水壶一般的叫声——
“那是我的宝座!——”
灰毛熊叫起来。
而申贤硕只感觉自己的耳朵受到了一点伤害,他居然有些后悔上这趟车了,没人跟他说坐个车还要当小熊们的幼儿园园长兼职饲养员。想要把它们两个都赶下去,下一秒,前面的小熊们也扑到了他身上。
这是树上长了熊还是熊上长了树?
不对,他是人。
左边棕色的小熊扯着他的鬓发,右边灰色的小熊哇哇大哭,脑袋上的蛋黄酥、呸,蛋黄小熊用全力抱着他脑袋防止自己掉下去,这么怕掉下去的话就不要跑到他脑袋上啊。
申贤硕从始至终无动于衷,他语气平静、不像面对现实世界的人那样冷淡,这个被熊扒着的高个子男人面无表情地说话了:
“下去。”
“不要!”
乘务员小熊们异口同声地回答了。
灰毛小熊哭得抽抽搭搭,声音闷闷地,也说了“不要”,它扯着蛋黄酥的制服给自己擦眼泪,即使它作为玩具小熊根本没有眼泪。蛋黄小熊被扯得尖叫一声,它告起状来:
“水泥拿我衣服擦鼻涕,贤硕xi!”
玩具小熊哪来的鼻涕?
不对,谁给玩具小熊取名叫水泥啊?
“水泥把它衣服放开,”申贤硕感觉有些头疼,他开口,如此说了,在解决小朋友的矛盾之后,他接着说话了,“然后,你们都从我身上下去,我手里拎着的人没看到吗?”
“拎着什么?”
怀里的奶油小熊抬头问了。
“人。”
申贤硕重复了一遍那个词。
小熊们一致停下来自己的动作,蛋黄酥亦是如此,它没抓牢,滋溜一下从申贤硕脑袋上滑下来,落到地上摔了个屁股蹲。不过它是棉花小熊,不会痛。下一刻,不知道谁先开始说的“哇哦”,左边说完右边说,右边说完上面说,只让被它们扒拉着的男人听取哇声一片。
“列车上不可以有人的,”顺毛的白色小熊松开了申贤硕的小腿,他去看被申贤硕拎着的二色,“而且他不是人诶!”
“那他是什么?”
“他也是小熊。”
顺毛奶油说,它戳了戳低着脑袋睡觉的二色,似乎感觉很奇怪,不过很快想通了,先发出了“啊”的短促感叹声,然后才道:“只有一半的小熊!”
“没有一半。”
拿铁色的小熊也松手了,它来和顺毛奶油一起看二色。它没戳,但好像闻了闻,然后一脸严肃(虽然事实是那张熊脸上根本做不出除了 o▽o以外的任何表情)地又道:“只有一点点,他不是小熊!”
小熊们听见这话,纷纷跳下来围观,看起来比较呆的小熊扯着申贤硕的裤脚,示意他跟自己过来。车厢内的位置没有满,他们找到了一整排无人的座位。他把二色放到椅子上,躺着睡的姿势让他感到些许微妙,好像这只狗是什么祭品一样。
小熊们爬上座椅,对着安稳睡觉的孩子看来看去,戳来戳去,好像很稀奇的样子。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你们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申贤硕将即将掉下来的卷毛奶油接住,放回椅子上,这才开口问道。这群熊孩子说的话不难懂,但基础设定不说明的情况下,人的悟性再怎么好,都不能将这些陌生的东西搞得彻底清楚。
“什么什么!”
水泥跳起来:“贤硕xi问什么——小熊吗?”
“老师、”呆呆小熊坐在一边,它笨笨的,说话也慢慢的、断断续续的,如果它真是孩子的话,想来绝对是那种,鼻子前挂着超长鼻涕的呆小孩,“把我们都、忘掉了吗?”
“忘掉才是正常的吧,毕竟老师下车过诶。”
“对啊对啊。”
“那全部都忘掉了吗?!”
拿铁色小熊惊恐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它似乎想要大叫,但是被旁边的水泥一脚踹了下去。物理制止总是意外地有用,拿铁拍了拍屁股,看起来像是被一脚踹到恢复神智的奶牛猫。
孩子们……啊,不是,小熊们,最终,它们用自己贫瘠而混乱的语言能力,把和列车有关的一切都讲了一遍。
列车并不是正经列车。
从本质上来说,应该把这辆列车叫做货车才对,因为它的责任是把死去的人的灵魂都送到世界意识面前,让世界意识吃掉这些人类灵魂,让这个世界线得以继续发展。
而小熊,自然也不是真的小熊。
真要说的话,小熊其实只是世界意识不想吃、或者不喜欢吃的灵魂,它们本来是专门载孩子的另一辆列车上的乘客,只是反复乘坐了好几次,世界意识也不愿意吃它们。
于是,就被它们那辆列车上的乘务员拉去培训,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后,就放到这辆列车上数数,每数满一百万个灵魂就请他们吃炸酱面。
而申贤硕、准确来说,是那个申老师,之前是这辆车上的播报员。
估计还兼任了给他们讲故事的幼儿园老师一职。
“之前我们还帮过贤硕xi忙呢!”水泥双手叉腰,它是小熊里的老大,也就是之前卷毛奶油口中的那个大力小熊,“如果没有我们的话,贤硕xi在第十三次坐车的时候,就要被世界吃掉了,所以作为代价,一半的贤硕xi要陪着我们一起上班!”
“但是一半的贤硕xi被拉走了。”
卷毛奶油补充道,它抓着二色的黑头发在编辫子,它的胖手每每编到一半,辫子就散掉了:“不过我们都知道贤硕xi会回来的!”
“原来如此。”
申贤硕挨个搓了搓它们的脑袋,小熊们因此“嘿嘿”地笑起来。列车进了新的站点,停下来,开了门。只是既没有人上车,也没有人下车,反倒是乘客,他们似乎变年轻了一些。
“可是,贤硕xi带着剩下的一半自己上车了诶……”
只有一只小熊发现了盲点,它看看申贤硕,又看看躺着睡觉的二色。如果能皱眉,它或许狠狠皱起来了,好半晌,这才继续说话,语气中带着真情实感的担心:
“要是被世界发现的话,这次一定会吃掉的吧,我是说这个很快要变成小熊的贤硕xi……等等?”
拿铁再一次看看二色,看看申贤硕。
“怎么不是一半一半了?”
“——怎么变成四分之一和四分之三了!”
小熊们又一起发出了尖锐的开水壶烧水叫声,它们齐齐抱头,像是小脑袋瓜的思考能力欠了费。申贤硕挑了挑眉,他开始理解那个没失忆的自己为什么会同意留在这里当小熊饲养员了。
只是……
他看着还在睡觉的二色申司,莫名在意起来拿铁刚才说的、这个四分之一的自己要被吃掉的事。
…………
“你们要抛弃哪一个二色君?”
诸伏景光听见了萩原的最后一句话。
明明是普通的楼顶的空气,不知为何,让他有些喘不过来气。这种话不管由谁来说都带着一种冷冰冰的意味,像是共用一颗心脏的连体婴儿出生后,医生站在保温箱之前,问身为孩子父母的你保哪个。
“……我不知道。”
穿着蓝色卫衣的男人说。
他自己都惊诧于话中的平静,像是冬天结了冰的湖面,冰层厚重得连人都能在上面行走——这种情绪解离的状态与他而言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诸伏景光垂下眼,看向水泥地面。
“我不知道,”他重复了一遍,“我们想让两个他都活下来,但是我们根本找不到办法。”
“因为‘申贤硕’注定会在27岁之前死。”
看过‘命运之书’的家伙只是深吸一口气,再呼出,他强装冷静地再次说道:
“我们只能赌,谁会活下来。”
第170章 世界意识长得像主角 这件事没有任何不对
空气中的沉重, 很快被萩原驱散了。他听见了诸伏景光地回答后,表情几经变化,最终定格在一个谁也看不懂、像极了无计可施而有些无可奈何的模样——他低声说了句什么, 诸伏景光听不清, 口型也看不清。
“……还真是。”
“什么?”
“不,”萩原摇了摇头,他的表情恢复了正常,这个人呼出一口浊气, “没什么。”
有些话总是要说出来才后知后觉, 让人感到不自在。诸伏景光拉了拉兜帽, 将自己的黑发藏起帽子底下。现在还是下午,身后传来普通人的脚步声,大概是到这里抽烟或休息的探视家属或医护人员。
“走吧。”
萩原主动说,他将手插进口袋里,变回了平时那个给人轻浮错觉的大人:“二色阿姨该担心我们两个打起来了。”
“说的也是呢。”
诸伏景光和他并排走, 打算拉开门时, 他像是感受到什么, 动作停了下来。萩原回头,恰巧看见他取出手机、点亮屏幕的动作, 似乎是收到什么不妙的消息,这个猫眼胡茬男子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
“怎么了, 小诸伏?”
男人并不回答,他的目光久久地盯在屏幕上弹出的那条信息上, 不知是何原因, 一向稳的手这一刻竟有些颤抖, 幸好也只有一些。当他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时,就调整了回来, 连同情绪一起。
“之前制定的计划出了一些差错。”
他平静道,但这种平静给人的感觉与刚才并不相似,更像是……凶手在说自己要去杀个人。
“什么计划,”萩原研二刚问出口,就意识到这个计划同他没什么关系,应当是公安内部人员才能参与知晓的部分,于是他换了种问法,从正在抢救的申贤硕角度,发问了,“和二色君有关吗?”
“算是有关系吧。”
诸伏景光的脸上一丝笑意也不存在,冷着脸,很符合电影里那些冷酷杀手的形象。可能是因为前不久跟着申贤硕进了影院,坐在后排看了织田作之助的新电影,萩原才觉得他如今给人的感觉有一些像生气时的那个棕发男人。
不过他很快又补充了:“不过现在没有了,就算有,我也不允许那种事发生的。”
“难道是什么潜逃的犯人要对二色君下手吗?”
卧底中的公安不再回复了,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回话,根据敲击的时间和手速、以及大概方位,萩原大概知道他回复的是什么了,不是“好的”就是“收到”。
他凑过去看,在那句不出所料的“我知道了”上面,是一个头像昵称不明的人。
【■■:任务失败。】
【绿川宏:我知道了。】
因为头像和昵称不明,因此萩原有些无法确定这个向诸伏汇报进度的人是谁。他刚想说问这个问题,就看到了新消息,一个长句,语气和用词很像是另一个消失已久的家伙。
【■■(降谷零):贝尔摩德近期在米花町追查宫野志保,朗姆在养伤期间或许会将这件事告诉那个女人。】
【■■(降谷零):我们得赶在事情发展到桑布卡暴露这一地步之前,找到朗姆,我之后会试试自己调查。之前你有说过,贝尔摩德似乎对毛利侦探事务所里的侦探感兴趣,我会从那方面着手的。】
【绿川宏:好。】
【绿川宏:万事小心,zero。】
诸伏景光发完回复,收起了手机,他对着萩原点了点头,又道:“我先离开了,如果二色阿姨问起的话……不,她应该不会问,总之,我很快就会再过来。”
“今天以内回来?”
萩原下意识问了,他刚问完,才意识到这一句的杀伤力。十二点之后,不管离开的是哪个二色君,对现在这个诸伏景光来说都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伤害性极大的事。
……这种感觉是玄而玄之的。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萩原就是莫名知道,现在的诸伏景光把申贤硕当成了对自己来说意义重大的人,可以说是那种,如果申贤硕死了,他也无法好好生活的程度。
“嗯。”
诸伏景光应道。
…………
小熊们商讨了半天也没讨论出结果。
它们一个个都泄气了,手牵手地排排坐,只有水泥还是那样大胆,它坐在二色的身上,像是脑袋上生虱子那样挠着自己的脑袋。挠到一半,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抬脚就踹向了旁边的卷毛奶油。
“你为什么踹我?!”
卷毛奶油小熊捂着脑袋站起来了,想要讨个说法。
“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完,”水泥从水豚身上爬了下来,它简直敬业得有点可怕,“就算是因为见到贤硕xi很高兴也不能忘记这件事,要是漏掉灵魂的话,世界就吃不饱了,它吃不饱会很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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