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忍耐太久了,奥里。”迪亚斯说。
下一刻,奥兰的脖颈被狠狠划破,血从伤口涌出,沿着他的皮肤流下来,尖锐而触骨。
几乎同时,雌虫感到一把锋锐的长剑穿过他的头颅,刺入他的精神域内。
“那,都交给我吧。你不想要的回忆,我帮你绞碎。‘”
第97章 突然的发现
雌虫的精神域通常是一处固定的场景。
场景中最内核的图像,代表雌虫的自我,其中每个细节,都反映着雌虫的自我认知。
奥兰的精神域却不是这样。
其可以受雌虫的意念,随意变幻,突破书本上关于精神域描述的所有限制和缺省。
基础的构架是黑白虚无,随后是涌动旋转的山头和漩涡,以及扭曲、虚幻的无数细小空间,它们可以组合成任何模样,又能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历代王虫的记忆就藏在这里面。
“跟着我,奥里。”迪亚斯哑声道,将雌虫的意识不断地向更深处引导。
迪亚斯使用圣祭,在誓要碾灭、吞噬他的空间中狠狠杀出一条血路。用冰冻它们、再用火烧融。他不断重复,直到他听到一声声无尽回荡的凄厉哀嚎。
他使用手中的剑割出了一道道狭长交错的裂口,腥臭浓郁的鲜红从裂口喷涌而出。
血色水流不断升高,没过迪亚斯的胸口,最终又涌进他的口鼻。
然后他看到了,看到了奥兰厌恶的、想要消除的那些。历代王虫们充满哀嚎、背叛与绝望的记忆。
“你放心,就算被绞碎了,你也不会损失什么。它们还在那里,只是会变成其他虫的故事,你可以决定何时取用。”
迪亚斯的头颅靠在奥兰的前臂上,呼吸比平日更快、更重。
“你不需要他们了。奥里。”
“我会让你感觉非常舒服,非常舒服。”
迪亚斯使用着自己的精神力,将奥兰的精神域四分五裂。
很痛、非常痛。
奥兰喉咙里发出刺耳尖利的叫声。他无处可逃,精神域褪去所有的伪装,变为黑白间隔的白,那些白迅速扩大、黑暗不断缩小,将他吞噬。
奥兰咆哮着,向迪亚斯索求着安慰。
“跟着我……你做得很好,奥里。”
“你做得很好。”
“你可以。你能做到。”
很快,一切都不重要了。最终,快乐掩盖了痛苦,变为意识之海中最响亮的声音、最璀璨的光束、最炽热强大的力量。他追逐、跟随着自己的内心,倾听着每次爆发时的重音,围绕着它,不断膨胀和扩大。
迪亚斯是对的,他可以。
从高处下坠,曾经是奥兰沉溺且厌恶的——因为落到底部后的空虚和乏味。这一次,奥兰很清楚,后者不会再有。迪亚斯拥抱着他,在他耳边喃喃说着鼓励、赞美的话语。具体说了什么奥兰无法辨别,他只知道,他的精神域,被一个明亮又狂野、不断闪烁光芒的长剑深深插入。
整个意识空间都在震动、剧烈的崩塌,那些破碎涌动的无数声音消失,奥兰感觉自己被从里到外地擦得干干净净,变成他诞生最初的样子,那会他刚刚出生,自由、快乐、野性、机敏,并且非常安全。
“奥里……”
“奥里……”
迪亚斯的呼唤和坚定的节奏主宰着奥兰。他交出一切,在一阵狂暴的愉悦和欣喜中,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
他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
奥兰被湿漉漉的汗水包裹,眯眼问道:“就这样……结束了?”
“只是一部分。”迪亚斯说,“但你暂时应该不会再听到那些声音了,奥里。彻底的根除,需不断地重复。我的方法只在这个时期有用。”
就像化脓的伤口。迪亚斯做的,是残忍地割开那些旧伤疤,让脓血和积压的脏污排出。
至于伤口的后续处理,需进一步清理、上药和包扎。迪亚斯做不到。
“我建议你在状况好一些之后,找专业的治疗师。圣廷不止有塞尔苏斯和阿尔托利。”
奥兰沉默着从床上坐起,没有回答。他不会告诉迪亚斯,他绝不会去。与对方能力无关。但迪亚斯此刻的好意他很乐意接受。
“……接下来一段日子,你可能还是会时不时觉得没有方向感。”迪亚斯平静地说,“那很正常。不管是沮丧、压力大还是烦躁,都很正常。不要担心。”
“听着不是什么问题。”
“奥里,这很重要。”迪亚斯冷下脸,对奥兰的不屑一顾感到一丝不悦。
“你很强,无可否认。但这件事与你强不强没有关系。承认自己有和其他虫一样的弱点,是强大的根基。”
奥兰望着迪亚斯。啊,他真的喜欢这只雄虫。不仅仅是因为他亮闪闪的外表,更是因为他总会让奥兰意外。
他们一起去了清理室。这次使用了浴缸。迪亚斯放满热水,奥兰坐进去,被温热的水流包围。
身上的伤口还有一部分没有愈合,水中晕开一团团粉色。却不妨碍奥兰觉得很舒服,疼痛的关节被抚慰,淤滞的血液开始循环。他闭上眼,让胸膛沉下去,听到自己在叹息。
“那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学到的?”奥兰真诚发问。
用直觉来讲说不通,直觉是能做到很多(比如迪亚斯成长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奥兰几乎有点怀念去年冬天,被他在清理室间逼到落荒而逃的那个青年),但依然会有无法填补的空白。
“书籍。”迪亚斯抬起腿,跨进浴缸,挤了进来,学着奥兰的样子,一直向下沉,直到水碰到他的下巴。
“所有东西都能在书本上找到答案,奥里。如果你喜欢阅读,你就会发现,在你以为自己被所有虫抛弃时,实际上,你还是能找到夥伴。”
奥兰仰头笑出了声:“你果然是塞尔苏斯的虫崽。既然你爱读书,皇家私虫藏书库送你好不好。”
当然,书库不可能自己长腿跳到迪亚斯面前。迪亚斯也带不走。所以实际上,这是一个比较委婉邀请。
“圣廷的我才刚开始。”迪亚斯嘟囔道,似乎有点愉快的烦恼。
“莫蒂默是分类狂。拉克斯喜欢侦探剧。所以皇家私虫藏书库不光有专门的推理分类,还有二三级目录。”
迪亚斯在水下挪动,调转方向,直到他靠到奥兰身边。身体前倾,将鼻子凑到奥兰鬓角,轻蹭了下。
奥兰无比震惊。
床上是一回事,现在则是另一件事。他发现自己僵硬住了。
迪亚斯继续靠近,手揽过他的腰,落在他的小腹上,而奥兰惊讶地发现他的胳膊也不自由地抬起,弯曲着放到迪亚斯肩膀上。
这感觉太奇怪了……不是说讨厌,而是发生的次数太少,奥兰放松过后、仍有余痛的精神无法处理。
奥兰:“你在做什么?”
“真的不会有问题吗?”迪亚斯蹙眉,“……不会怀孕吧……毕竟……”
他可完全没有收敛,且一滴都没有漏出来。而他在星网上查询,发现两性间都是雌虫关心这个问题,而他们的角度与迪亚斯完全不同。
如何让雄虫忘记这一步、怎么在排空要求下保留一部分并瞒过雄虫、后续的灌溉问题……
迪亚斯手动翻了七八十页,最终放弃。
“你想要一只?”奥兰故意扭曲雄虫的意思,扬着笑做思考模样,“你帮了我这么多,如果真的想跟着阿尔托利一起当雄父,也不是不可以。”
迪亚斯本来是从背后环着奥兰的,嘴唇也在雌虫脖颈上游走,并在和肩膀的交界处吮吸啃咬,有种惊虫的亲密感,但这句话一说出来,雄虫蓦地沉下脸,放开了奥兰。
“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不喜欢。”迪亚斯从水中站起身来,“我洗好了。”
雄虫将自己裹在大浴巾里,头也不回地走出清理室。
奥兰怔愕。原本他很困倦,眼皮沉重、呼吸减缓,在迪亚斯怀里几乎可以随时入睡。但现在,他睡意全无,感到一种莫名其妙,还有一阵阵突如其来的恐慌。
好像他搞砸了什么事。
之后的路程,虫帝陛下完全没有功夫思索自己到底搞砸了什么。扑面而来的工作让他除了短短四五个小时的睡眠外,整天都和林德等虫待在一起。
迪亚斯有时也会参与进来,以亲王的身份旁听。此时林德也会多说几句,讲明白里面的门道,作为老师给迪亚斯传道解惑。
在和谈前的最后一场准备会议上,奥兰提出让迪亚斯全程参与。一部分虫反对,一部分虫沉默,少数虫支持。
奥兰一锤定音。
然后那一刻忽然来了,托腮望着林德父子交谈的奥兰陛下忽然顿悟,那天的笑话到底哪里惹怒了迪亚斯。
迪亚斯是林德背着塞尔苏斯生下的,现在虽然身份公开、得到法律和国民的承认,但过去二十多年,他一直都在隐姓埋名地生活。
虫崽……是迪亚斯的痛点。
发现之后,奥兰找到迪亚斯,为此道歉。当然,虫帝陛下还没蠢到直接挑明。他只是做了以往就在做的事。
以谈公事的名义发信息叫他来自己房间。当然,时间不会很早。
见面以后先投喂一顿夜宵,期间说上90%的废话,10%的正事,并在对方吃饱喝足后,脱衣服。迪亚斯会不爽地瞪他,但最终会屈服。因为这只格外认真的亲王殿下,还惦记着那90%的正事。
那可以慢慢在床上聊。
“虫崽的事,是我的错。”奥兰陛下哄着他的小朋友,压低嗓音,“我其实是想说,怀孕也没关系。”
“我已经三十六岁,名下现在已没有子嗣。只要是我生的,不管几只,都会有合法皇子身份,享受继承法权的保护。”
“你不用操心。”
“生命不是儿戏,陛下。更不是传承皇位的工具。”迪亚斯冷哼,却不知道他脸上的冷意已在慢慢消融。
“我没说那样想,迪亚斯。我这样说,是因为你。”奥兰微笑。
迪亚斯愣住了,在一片红晕忽然爬上他脖颈、耳垂和脸颊的同时,他的眉宇间有期待和喜悦一闪而过。
“闭嘴。”迪亚斯翻了个白眼。
迪亚斯对自己的反应一无所知,而奥兰捕捉到了。
迪亚斯吻了过来,吮吸着奥兰的嘴唇,用他的舌头逗弄着雌虫的,尽情品尝着。
等一下,他……喜欢我??
……奥兰的大脑是一团杂乱无章的静电,只有这个讯息,明确而清晰。
他感到震惊。
……
十六个小时后,帝国与恩莱特在纳布洛特9VII星正式开展外交会晤,商讨撤回反物质导弹的具体时间与安排。
二十四小时后,和谈顺利结束,几十位高官政要参加的酒后也完美落幕。
三十六小时后,两国首脑准备返航。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奥兰陛下失踪了。
“你们这么多虫,是做什么吃的?眼睛、脑子都是装饰品的话,我不介意亲自动手,帮你们砍掉!”
迪亚斯勃然大怒,守护场压制得负责虫帝出行安全的警卫班长冷汗直流:
“殿、殿下……已经在紧急派虫搜索……初步排除绑架强迫看的可能……陛、陛下应该是主动离开的……甚至、甚至刻意避过我们……”
SS级的王虫,如果他不愿意,谁能强迫得他?警卫班长当然不敢如此反驳,同时也为自己失职感到愧疚自责。
“迪亚斯。”林德将金发雄虫叫到一边,“你冷静想想,陛下最近有说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那可太多了。迪亚斯脸色复杂。
“阿尔托利殿下打来的通信。”哈马迪从门外探头,“迪崽,找你,要接吗?”
迪亚斯查看自己终端,果然有阿尔托利的未读消息。他摇头:“我马上回给他,让他稍等。”
阿尔托利……直觉告诉他,奥兰突然失踪,与此相关。
“迪亚斯!哥哥在吗?!”一接通,便是十分惊慌的阿尔托利,“不管他准备做什么,你都要阻止他!拜托了!只有你了!!”
“……阿尔托利,这究竟怎么回事。两分钟,请你务必讲清楚。”
迪亚斯看向阿尔托利的投影,紫金异瞳,满是愤怒。
……
十二小时前。
与恩莱特首脑会晤当天,行程以五分钟为单位分割,十分忙碌。
奥兰作为虫帝,早就习惯了。
至于迪亚斯……
这只雄虫到了下午后半程,明显应付得有些吃力——倒不是说他搞出了什么恶性政治事件,或者叫错了恩莱特大臣们的名字——而是那张俊美脸蛋愈发得冻结如冰,覆盖着随时就会爆发的怒火。
不光恩莱特使臣不敢靠近,就连年轻亲王最近上任的秘书官和助理们都瑟瑟发抖。
不过是小朋友的厌虫症犯了。
奥兰陛下收回关注的视线,叫来弗朗西斯,取消了一个硬塞进来的会议,比原定计画早了两小时结束。
之后酒会,则特许迪亚斯露个面就走。这只雄虫酒量太差,奥兰真担心他被别有用心的虫瞄上。
无法时刻紧盯,不如早早离场。奥兰倒还能省点心。
当晚,奥兰也没去骚扰对方。早早就和对方互道晚安,各自回房间休息。
入睡前,奥兰在书桌前翻看需要处理的纸质函件,这些都被工作虫提前拆开处理过,基本只要签名就可以了。
也因此,当一个未拆口的牛皮大信封出现在里面时,会格外得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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