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如何呢,‘找爸爸摆平’?那是你做的事情,我从来不会。”
下课铃在这时响起,诺尔一把甩开陆野,扭头走了。
他落荒而逃,顾研知在旁边笑得直拍大腿。
“哈哈哈哈哈哈哈!砚修,真是很少见你这个样子啊!”
顾砚修也很少会做这种事,为了跟人叫阵,随口答应了那件他避之不及的事。
不过看着诺尔那张气红了的脸,他感觉还不错。
顾砚修跟着笑了笑,抬手解开肩上的护具扣,正要取下时,他看见了陆野的背影。
三三两两的学生散去,他一个人在那儿,弯身捡起地上的网球。
运动服下的背脊骨骼凸起,像是沙漠里一棵孤零零的枝干。
——
“握拍姿势不对,是会容易让球脱离轨迹。”
顾砚修的声音传来时,陆野没意识到是在跟他说话。
他弯腰把球捡起,刚直起身,就看见台上的顾砚修正面对着他。
表情冷淡,称不上温和,眼睛却在看着他。
陆野下意识闪躲了一下,像是被直射的太阳晃了眼。
他站直了身体。
诺尔是他打的,他承认,因为诺尔刚才话太多,他觉得很吵,想揍他,就揍了。
一颗球打不断诺尔的骨头,他知道。但它能激怒诺尔,让那个蠢货当众暴怒,跟他动手,就会把上次的处分坐实。
他做的他承认,即使面对顾砚修。
陆野这么想着,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后腰和脊背都绷直了,这是一种紧张的表现。
他知道这样不光彩。
然后,他就看见顾砚修抬起手腕,做了一个握拍的姿势。
“这样拿,要握在底端。你刚才的姿势容易脱手,还有可能肌肉拉伤。”
……什么?
陆野看向顾砚修模拟握拍的手。
他没怀疑他?
他刚才侧面对着他们,他握得动球拍,球再怎么偏也打不到诺尔。
顾砚修为什么不怀疑他?
陆野当惯了惹人讨厌的恶棍,习以为常,面对顾砚修这样纯粹的指导,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做了。
他该主动承认,不是他握不好拍,是他故意招惹那个蠢货。
电影里的正人君子都这么干。
陆野这么想,却没看顾砚修的眼睛,垂着头,本能地点了一下。
他不是正人君子。
旁边,顾研知的眼睛在两个人身上乱转。
谁啊,认识?
也不怪他好奇,毕竟顾砚修虽然性格冷一点,但其实挺好说话的,很少见他对一个认识的人这么冷淡。
而顾砚修看到陆野点头,就也不再多说,转头熟练地拆下身上的护具。
“走吧,研知哥。”他说。
“哦哦,好。”
他背过身去摘护具,没看见身后陆野抬起的视线。
就算是只有身体能做筹码的亡命徒,也会在某些时刻装一回单纯无辜,就算这会让他看起来不太帅。
但是只一秒,陆野的目光就触到了他弯腰时,被护具紧束的长腿。
他像被电了一下,飞快地低下眼去。
——
顾砚修答应了,最高兴的是周钰。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好吗!
她没想到,自己努力了一个月都没完成的事,诺尔犯个贱就帮她搞定了。
当然,她不感谢诺尔。
“让我们掌声欢迎新任会长,顾砚修同学!感谢他的加入!”
在学生会热烈的掌声里,顾砚修一愣:“什么,新任会长?”
周钰连连点头:“对呀,学长您实至名归!”
“不是名誉会长吗?”顾砚修问。
旁边的同学立刻抢答:“因为会长一直是空置的,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选举!”
顾砚修:“……”
大意了,差点忘了这些搞学生工作的都是人精,没有一个简单的。
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这个会长当得可以说莫名其妙,一上任,每周的例会和工作安排就全都吻了上来,让他措手不及。
倒是顾诣挺满意。
“你总是不想接触这些行政工作,现在终于想开了。”他笑着拍拍顾砚修的肩膀。“刚好,你在学校里历练一下,对你以后要走的路都有好处。”
为了他能“想开”,顾家今晚的餐桌都丰盛了不少,顾诣开了瓶红酒,连陆野门口的晚饭都加了好几个菜。
佣人很骄傲,难得多跟他说了两句话。
“少爷当选学生会会长,家里上下都高兴。”佣人说。“喏,这几个菜,都是少爷爱吃的。”
佣人说完,就高高兴兴地走了,并不在意身后的陆野什么反应。
陆野看着桌上新添的几道菜。
他喜欢的?
一想起那个人,陆野眼前就立刻浮现起他那天教自己打网球的样子。
腕骨清瘦,手指修长。他站在台上俯视着他,睫毛垂着,像是鸟类低垂的翅膀,栖息在他冷淡却清澈的眼睛上。
之后他转过身,护具紧绷着他穿着西裤的腿。
然后他弯下了腰。
陆野狠闭了一下眼睛,从餐桌前退开几步,飞快摸起自己的手机。
手机里,还播放着一段视频。
烟尘飞扬的赛场上旗帜飘扬,工人在假草坪上喷涂着赞助商的LOGO几辆车呼啸着开过去。
是车队的人发给他的,给他看赛道。
他看不进去,先退出了。
结果手机一划,他的网页界面出现在屏幕上。
历史搜索第一条:面对准Alpha时心跳过速是什么原因?
推荐答案里,全是一群Omega的少男少女心事。
第18章
周钰其实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虽然顾砚修担任了学生会会长的职务,但是周钰会尽量减少他的工作量,把工作内容简化之后,再在会议上提给他。
有两回,顾砚修还撞见了周钰偷偷加班,完成顾砚修的琐碎工作。
于是,顾砚修跟她直说:“没这个必要。我既然签了字,之后的工作一视同仁,不需要你帮我完成。”
周钰高兴得连连感谢他,又和他商量着接了好几个洲际竞赛。
以校学生会的名义,顾砚修带队。如果拿奖的话,对双方都是好事。
这些对顾砚修来说都很简单,包括学生会的管理工作。
开了两次会之后,学生会的干事们胆子大了一些,敢跟顾砚修搭话了。
“会长你真的好厉害,感觉什么东西你都会!”
回教学楼的路上,宣传部干事兴奋地跟顾砚修说。
顾砚修平淡回应:“之前在公司里学到过一些。”
“哇……”周围几个干事都发出感叹。
顾神名不虚传!
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说话,顾砚修有一搭没一搭的听。
他话不多,这些学生也不太打扰他,有时候他回一句话,他们就能兴奋半天。
顾砚修从小走到哪里都是这样,他已经习惯了。
几个人朝着教学楼走,路过体育场时,有人好奇地“咦”了一声。
“那边在赛马!”
顾砚修抬眼,随意瞥了一眼。
学校的马场并不算大,赛道是椭圆形的,周围围了不少学生,时不时还能听见他们发出的笑声,不像看比赛,倒像看热闹。
现在马场上尘土飞扬,一匹白马一骑绝尘。
品相不错,一看就是学生自己养在学校里的。
不过马上的骑手个子太高,体型又过于健壮,对马匹的操控更是普通,让它没有发挥出原本的实力。
而在它身后,一匹棕色的马,一看就是学校养的教学工具。
那位骑手,几乎是挂在马背上的。
他根本不会骑马!
棕色的马跟在白马身后,飞奔过了椭圆形的弯道。颠簸飞驰间,那个没戴头盔的骑手发丝飞扬,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副锋利夺目的眉眼。
……陆野?
——
那天从网球场回来之后,诺尔气得恨不得杀了陆野。
校规,可是他妈的有校规!
上次他爸来找校长,卖了很大一个面子,回去把他狠狠骂了一顿,警告他如果再在学校丢人显眼,就扒了他的皮把他扔到下区去上学。
诺尔还是怕他爸的,虽然知道自己亲爹不会真把自己扔去下区。
诺尔一口气憋在胸口,一个星期了,他都快憋出高血压了。
陆野这小子却是自在,每天像个透明人一样上学放学,让诺尔看一眼就来气。
于是这天,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
马术课一个月一次,学生可以自带马匹,也可以用学校准备的马。自由活动期间可以比赛,但安全第一,要穿戴整套的护具。
学生们一解散,诺尔就牵着自己的马,走到了陆野面前。
刚才统一训练的时候他看见了,这小子根本不会骑马。
也是,下区来的贱民,一匹马的价格可比他的命都贵。
“陆野,比一场?”
陆野抬眼,就看见了诺尔不怀好意的眼神。
只是短暂的一个对视,陆野就单手牵着缰绳,绕开诺尔走了。
公平竞技?又不是拍电影。他在港外区待惯了,从来没有什么体育精神。
如果诺尔要打一架,他倒是可以奉陪,找个没有监控的地方,生死不论。
陆野牵着马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了诺尔的叫嚣。
“你别是不会吧?我说,顾公馆光马都养了二十匹,你的好哥哥没借你一匹骑一骑啊?”
陆野回头。
就看到诺尔笑得恶劣,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一团。
“那咱们的学生会会长,还真是够小气的。”
——
陆野翻身跨上了马。
为什么要和诺尔比?不重要,他虽然不会骑马,但是会开车。
马匹并不驯服,在他胯·下躁动地踏着蹄子。
他不知道骑马还要戴头盔,扭头看向诺尔时,就见他一边穿护具,一边不怀好意地冲他笑。
陆野没下马,只是扭头打量起了场里的地形。
很简单的跑道,椭圆形,直道不长,弯道很规律。
他刚才看到有人骑着马在这里兜圈,时速40km/h上下,比赛时应该会更快。
赛马场的内容简单,陆野收回目光时,诺尔已经骑着他的高头大马走到了陆野旁边。
马鼻子里喷着气,诺尔把马骑过来时,还骚包地让马颠了几步盛装舞步。
“怎么样?”他咧嘴看着陆野。
陆野却很平淡:“赌什么?”
“什么?”诺尔没反应过来。
“彩头。”陆野说。“你们这边的比赛没有?”
诺尔大笑起来:“彩头?我说,你浑身上下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吗?”
“你要什么?”陆野只是问。
诺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冲他龇牙。
“你要是输了,就从凯纳一中滚出去,怎么样?”
还彩头?这小子真是个傻逼,简直是送上门来的。
两个人声音都不小,很快,马场上的视线就都被他们吸引住了。
听见诺尔这话,在场很多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偶尔有几句话飘到陆野耳朵里,意思都差不多。
他居然敢跟诺尔提彩头,他完蛋了。
陆野却牵着马的缰绳,仍然淡漠地看着诺尔:“那你呢?”
“什么?”
“你如果输了。”
诺尔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他随手拍了拍身·下的纯血马:“这匹马给你。从欧大陆用私人飞机运来的,比你的命值钱。怎么样?”
——
自从到了IV区,陆野就再没碰过好车。
陆成风染上了酒瘾,很多顾客的车子是陆野修的,他有三年没上过赛道。
后来科伦廷的经理找上他,一个在IV区都籍籍无名的小车队,他终于能上赛场,但开的也都是东拼西凑的组装车。
他在科伦廷开了三年,有一样技能,是港内区再好的教练也无法教给他的。
那就是,如果双方车辆的性能天差地别,那他唯一的机会,只在弯道。
找准那个再有经验的车手都会减油的地方,那个最容易车毁人亡的位置。
开赛的哨声一响,诺尔骑着那匹雪白的马,像离弦的箭一样直冲出去。
陆野瞬间落后,只能在马蹄踏出的尘土中,看到诺尔的背影。
他刚学会怎么催马加速,怎么喝止马匹,就像简单的油门刹车一样,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
马匹没有发动机听话,会颠簸,会偷懒,还会不服管教。
第一圈,陆野只能在马背上稳住身形,尽量不被甩下去的同时,落后了四分之一圈。
但上区的马场,灰尘远没有IV区的四驱赛道那么大。
他能清楚地看见诺尔过弯时的整套动作,甚至能看见他回头,那副得意而嚣张的眼神。
那眼神像在告诉他,等着滚出学校吧。
陆野并不在意在哪儿读书,他只是不喜欢输。
第二圈,诺尔没能再甩开他。
两个人保持着四分之一圈的距离,甚至在两次转弯之后,距离渐渐缩短了。
诺尔明显慌神,操作比刚才乱了不少。
陆野像没看到。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并不出众的马匹被他牢牢操控着辔头。在又一个弯道俯身催马的时候,陆野一眼看到了场边一道修长的身影。
顾砚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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