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儿,怎么又皱着眉?
陆野的手在触碰到他眼神的瞬间哆嗦了一下,缰绳攥紧了,紧到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都有点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顾砚修他就容易慌,尤其是像今天这样,这么突然。
马匹短暂地减速,陆野抬头,看到了诺尔近在咫尺的背影。
太碍眼了。
——
顾砚修就没见过有人这么骑马的。
过弯姿势极不规范,却还要加速;那匹马明显已经在超负荷奔跑,嘴边都泛起了白沫,随时可能摔倒。
而且这个人,居然一个护具都没戴!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从高速奔跑的马上摔下去,是会被摔断脖子的吗!
顾砚修只站在场边看了一秒,就快步朝着主席台的方向走去。
胡闹,陆野万一摔死在这里,就得是他代表顾家去开新闻发布会!
寄住在家里的Beta养子死了?跟人在学校赛马摔死的?请问媒体都是傻瓜吗,这种哄孩子的话他们会相信吗?
主席台上的教练看得正起劲,顾砚修的声音冷冰冰地传来时,他还没反应过来。
“教练,他们比赛是您允许的吗?”
教练回头,一看是顾砚修,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同学们自己组织的比赛嘛,顾同学你知道,学校一直都是……”
“护具是您检查的吗?马匹呢?”顾砚修冷声问。“为什么有人没穿护具,如果在赛场上摔倒,您能负责吗?”
性格冷淡的顾同学从不会这么咄咄逼人,教练被吓傻了。
“我……我那个……”他也没想到有人不穿护具啊!
“请您立刻吹哨停止比赛。”顾砚修直接打断他。
教练手忙脚乱地摸起哨子。
下一秒,整座赛场上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顾砚修转头看去。
只见赛场的弯道上,陆野棕色的马匹从内线切入,以极近的距离超过了诺尔的白马。
诺尔咬牙加速,白马听从指令,在最危险的急弯处猛然加速。
瞬间,一人一马被强大的离心力摔出赛道,重重摔在马场的沙地上。
而内线加速的陆野,则在离开弯道后,慢条斯理地慢了下来。
他回头,冷漠地看向摔倒在地的诺尔。
第19章
周围的工作人员和学生都吓坏了,纷纷冲上赛场查看诺尔的情况。
而陆野则慢悠悠地跑过终点,翻身下马,松开了马匹的缰绳。
棕色的赛马几乎在瞬间也倒在地上,嘴角冒着白沫,重重地喘着粗气。
远处,诺尔被马场专业的教练和医护人员扶起来,因为穿戴了完整的护具,所以没有伤到骨头。
但是这一摔也足够他喝一壶了,从地上爬起来时,他一阵一阵地惨叫,远远听着像在杀年猪。
陆野转身,走到摔倒的那匹白马面前,俯身握住它的缰绳,将它从地上拉了起来。
一辆好车,这是他的战利品。
白马也没有伤筋动骨,但是对陆野的控制很排斥。
它恼怒地喷着气,歪着头对抗他的力道,在陆野将它扯近时,扬蹄朝陆野踢过来。
下一秒,缰绳被另一只手拽住了。
修长的手像白玉扇骨,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让他的皮肤看起来快透明了。
那只手紧紧扯住了缰绳,规范的动作看起来赏心悦目,接着,它就覆在白马柔顺的鬃毛上,熟练地安抚起了它。
陆野作为旁观者,都觉得这匹马一定很舒服。
他认出了这只手的主人。
他赢了比赛,赢得还算不错。陆野抬起眼,尽可能自然地看向那个人的眼睛,像在递交一份很重要的答卷。
嘭嘭,嘭嘭,剧烈运动过后的心脏在他胸膛里叫嚣。
他抬起眼,对上了鸦羽覆盖下,那双棕色的眼睛。
微皱的眉头下,那双眼睛冷冽,冰凉,有隐约的火苗在冰面下跳跃。
“你不要命了?”
他听见了顾砚修的质问。
——
顾砚修真觉得他不要命。
他是在骑马,不是在开碰碰车!
马的平稳性不好,更多的是要看骑手的控制。就算在蓝星最顶级的赛马场上,顾砚修都没有见过敢这样过弯的选手,陆野一看就没骑过马,他怎么敢!
顾砚修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他不敢想,自己家如果出了这样的人命,该怎么向媒体和公众交代。
他一只手扯着缰绳,一只手安抚着那匹暴怒的白马,不仅是在安抚它,也是在安抚自己。
万幸没有出事。
白马累得够呛,让它原本温和的性格都难免暴躁。顾砚修的安抚起了作用,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甚至蹭了蹭顾砚修的手心。
顾砚修回头,就看到陆野在看他。
他的发丝上有汗,让他总被遮盖的眉眼终于露了出来。没有任何圆钝的线条,攻击力很强的五官,又长了一双看不出一点人性的黑眼睛。
“别再有下次。”顾砚修抿抿嘴,再次警告道。
陆野现在的性命不止代表他一个人,就算他们几乎没见过面,但顾砚修也要为他的命负责。
“好。”
顾砚修本来没奢望陆野吭声,结果没想到,这小子这次倒是答应得很快。
知道危险了?他多看了陆野一眼。
陆野却还是之前那副模样,冷着眉眼,面无表情。
现在的智能机器人都比他表情丰富。
顾砚修没再多说,单手牵着那匹马,就转身准备还给诺尔。
诺尔还在那边嚎叫呢,裤子挽起来一片乌青,他又疼又气,骂完了陆野又骂这匹马不争气。
纯血的欧大陆马,一看就有冠军马的血统,跟着这人真是浪费。
顾砚修拍拍了拍马的脸颊。
结果刚走出两步,陆野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
“送你了。”
顾砚修回头:“什么?”
陆野指了指他手里的那匹白马。
“这匹马,送你了。”
——
车队的人老说陆野心思很深,做事情全凭高兴,想一出是一出,没人能猜透他在想什么。
陆野自己不觉得。
这匹马是挺漂亮,不然顾砚修也不会在看向它时,松开紧锁的眉头。
那就送给他好了。
他其实不明白顾砚修为什么生气,赛场上都是这样。
就算是他爸,当年在F1冠军赛上冲进观众席,一条腿被截下换成了机械腿,这样惨烈的事故,所有人也都会认为,愿赌服输。
包括他爸自己都觉得,赛车手死在赛车场上,天经地义。
诺尔那话也没说错,他的命没有这匹白马值钱,因为这里是赛马场。
陆野不明白,但是把这匹马赔给他,应该没错吧?
毕竟他的确什么都没有,一条不值钱的命,送人都没人要。
他看着顾砚修,短暂的沉默里,他放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像是刚才在超越诺尔的关头,他紧握着缰绳时一样。
又紧张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像是在怕顾砚修不会接受一样。
——
顾砚修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匹马。
就连开车的李叔都看得出来这马不错,围着它直夸漂亮。
“这马是哪儿来的,少爷赢的吗?”
顾砚修摇摇头:“陆野的。”
李叔表情很惊讶,和刚才布兰登看到这匹马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靠,这小子狠啊!”布兰登当时围着马转来转去。
他经常蓝星各地玩,正好在拍卖会上见过它。他说这是西亚那边的一个王储的马,当时拍到了很高的价格。
当时还是诺尔的爷爷给他买的,花了大价钱。
据说为了这匹马,诺尔在拍卖会上又哭又闹,闹了不小的笑话,老人家受不了,这才给他买下来。
“好家伙,这下成你的了?”布兰登看着这匹马,也有点爱不释手。
“是陆野赢下的。”顾砚修按按额角,有点看不懂。“他说给我。”
什么意思啊?
布兰登倒是完全不在意:“嗨,什么你的他的。他就算想养,他有地方养吗?最后还不是养在你们顾家的马场里,都一样的。”
这么说着,布兰登还有点感叹:“没看出来啊,这小子,还挺会巴结人。”
顾砚修:“你觉得他是会讨好我的人?”
布兰登很诚实:“呃,不像,更像是会杀了你夺权的人。”
顾砚修:“……法治社会,也不至于。”
——
为了这匹马,诺尔发了很大的脾气。
毕竟谁看不出来,这匹马可是很贵的!去年他爷爷给他拍下这匹马时,还上了当时的地方报纸。
那个标题怎么说的?艾伦家族掌权人为长孙豪掷千金!
他刚转学过来,想把这匹马弄出来好好炫耀一番,可是求了他爸好久,他爸才同意他把马带到学校的!
这下好了,脸也丢了,马也没了。
诺尔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输给陆野啊!
这事儿全班都知道了,甚至年级里都有不少人听说。他没办法,只好让自己的小弟出去散布,说是陆野使阴招,把他绊倒了,赢得一点也不光彩。
但是陆野好像完全不在意。
他空着手回了班,在周围人各异的目光中上完了课。
一直到放学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他课桌前,在他桌面上轻轻扣了两声。
陆野抬头,是原绫桜。
“恭喜你啊。”原绫桜轻飘飘地说。“听说你赢走了诺尔的马?”
陆野没理他,书包甩上肩膀,就起身去赶公交。
原绫桜在背后叫住他。
“卖给我,怎么样?”
班里没别人了,他也不装了,抱着胳膊靠在课桌上,看向陆野的眼神轻蔑又自信。
他也看上了那匹马,要不是落在陆野手里,他还没有机会买呢。
但是它现在成了陆野的,一个马场都没有的人。
原绫桜很乐意花一点钱,给自己添一匹漂亮的好马,等到春天郊游的时候,骑着和他那些Omega朋友们踏青。
但是陆野头都没回,眼看着已经走到了门口。
“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原绫桜补充道。
其实不需要多少。他心里有数,随便两顿晚饭的钱,对下区来的人就已经是一笔巨款。
陆野果然停下,回头看他。
“开价吧。”原绫桜很大方。
陆野的声音却几乎同时响起:“送人了。”
原绫桜一愣:“什么?”
陆野没重复第二遍。
眼看着他又要走了,原绫桜上前两步,很不客气地问:“送人?Alpha还是Omega?”
重要么?陆野懒得理,脑海里却浮现起顾砚修高挑俊朗的背影。
所有人都说他会分化成一个Alpha,等级很高的那种。
看他不说话,原绫桜笑了。
“我今天好心,提醒你一句。”他说。
“一个下区的Beta,不可能靠一匹马一步登天。”
登什么天?
陆野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原绫桜一眼,走了。
他送给他,是因为他看起来不太高兴,但好像很喜欢那匹马。
很难理解吗。
第20章
之后一段时间,顾家庄园很热闹,管家井然有序地安排着顾诣就任之后的答谢宴。
阿尔伯特先生作为一名职业管家,在顾家工作了三十年,做事非常牢靠。用小说里比较流行的话说,顾砚修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更不用说这样的宴会,即使这回有不少政界官员会到访,阿尔伯特也游刃有余。
宴会前一天,新鲜的食材和鲜花准时运到了庄园。
裁缝也送来了顾砚修的定制礼服。
“这次少爷的礼服准备了三套,先生比较倾向您穿这套。”
三个木质模特被推到顾砚修面前,裁缝首先为他展示了那套燕麦色的西装。
“青果领,领口设计了绸缎质地。领链、胸针和袖扣为您搭配了两套,钻石是浅蓝色的,很配您的气质,鸽血红则更加活泼……”
裁缝滔滔不绝,顾砚修的视线扫过,感觉三套衣服都差不多。
“我记得,是有需要我上台的流程?”他问了一句。
旁边的阿尔伯特立刻回答:“是的少爷。先生希望您可以准备一首钢琴曲,您父子二人开场,会显得比较温馨。”
“那就这件吧。”顾砚修指了指那套燕麦色的礼服。
他不太爱操心这些,听他父亲的总不会错。
“好的!”裁缝很高兴,立刻又推出了一排配饰给顾砚修看。
“这是为您搭配的几套领带和领巾!少爷请看……”
隐约间,顾砚修听见楼下有争执的声音。
其中祝欣柔的声音听起来最清楚。
她容易激动,情绪一上头就会大喊大叫,连哭都很大声。
“怎么了?”顾砚修问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表情有些为难,看了裁缝两眼,弯腰小声对顾砚修说:“先生和太太吵起来了。”
他爸爸平时都不怎么和祝欣柔说话,居然能吵起来,还真挺新鲜。
“为什么?”顾砚修问了一句。
阿尔伯特沉默了一下,说:“夫人没给陆野少爷定做西装。”
顾砚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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