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种软硬不吃的死德行,陈子轩也见惯了。
绿灯亮起,他开着他的破车玩了一个非常丑陋的漂移,晃晃悠悠地转了个弯,朝着赛场门口驶去。
“听说下周,会有上区的大人物来看比赛。”他偏过头,继续跟陆野聊天。“听说是大集团家的少爷,邀请函已经收了。你就在上区,听到一些风声没有?”
陆野熟练地调整着卡扣和目镜:“没有。”
陈子轩觉得有点可惜,不过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那到时候,你不去见一见?”他又不死心。“你现在名气很大的。要是能拉一笔投资,或者接点广告啥的,咱们不就发了?”
他凑过去:“就是跟那些少爷见个面,打个招呼的事情。”
陆野不为所动,一把扣下护目镜。
“不见。”
第42章
赛场上旗帜飘扬, 观众席人潮涌动。刚到赛场门口,就能听见嘈杂的音乐声和欢呼声,震耳欲聋。
赛场门口还在排队检票, 观众们男女老少都有, 光看他们穿的衣服和脸上涂的彩绘,就知道他们支持哪一支车队。
赞助商的广告牌和旗帜都做得很大, 在晴朗的天空下飘荡。
陈子轩和陆野穿过一些卖营养剂、饮料汽水和抑制剂贴纸的小摊, 刷胸牌进了车手的通道。
周围很吵,陈子轩在陆野耳边大喊大叫:“看到那边没?T恤上印墨蓝色字儿那些,都是你的粉丝!”
陆野目不斜视, 在门口的花名册上签字。
陈子轩啧了好几声, 抱着胳膊在旁边:“Lyle啊Lyle, 你要是哪天能露脸, 粉丝不得翻好几倍啊?”
他嗓门很大, 赛场的工作人员听见这话, 也凑热闹:“Lyle有露脸的计划吗?这次好几个赞助商又在问呢!”
陆野放下圆珠笔,陈子轩已经凑上来替他回答。
“有的话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各位老板!”
车手通道是由一座座的广告牌围成的,四周都是铁制的脚手架。陆野没走出去多远, 陈子轩就蹦过来, 一把拐住他的脖子。
“再等等,不露脸也挺好的。你要上学, 去上区那边的身份也敏感。”
“我的计划是,等你开进F1再说。到时候开个全球第一,踏上领奖台,头盔一摘,我靠, 把那些人全都吓死!到那时候,再卖你的第一个代言,直接卖上天价,爽!”
陈子轩把他自己说得嘿嘿直笑,好像那画面已经在眼前了似的。
嘈杂的叫嚷声里,陆野偏头,透过头盔淡淡看他一眼。
“你还在睡?”
“啊?没啊。”陈子轩一愣。
“那做什么梦。你能造引擎?”
能进F1的车队,必须有独立的车厂,使用自己制造的车身和引擎。
陈子轩:“……”
等他反应过来,陆野已经走出好远了。
这小子的嘴就是淬了毒!陈子轩一蹦三尺高,要不是陆野要比赛,他真想狠狠给他来一下子!
“你不做梦,你最好永远都别做梦!”
陈子轩从后头追上他,大声骂骂咧咧。
——
陆野到场的时候,港外汽联的几个工作人员刚检查完赛车。每个车队两辆车,两个车手,这回派的是他和芙拉维娅。
芙拉维娅正在维修站前一边热身,一边跟李秀梅交谈。看到陆野,两个人都停下来,简单跟他打了个招呼。
车队其余的人正忙碌着,最后检查他们的车,有条不紊地装上轮胎。
“马上开赛了,好好比,这儿没人能做你的对手。”陈子轩拍拍他的肩膀,往车的方向推了一把。
看到陆野过来,几个机械师都让开了路。奎恩从车里钻出来,兴奋地跟陆野挥手。
“全准备好了,Lyle,最好的车胎,燃油加满。”他嘭地一拍车身,替陆野把门拉开。
“加油,跑个杆位出来!”
杆位是排位赛的第一名才有的待遇。正式比赛上最前排的发车位,能抢到最得天独厚的条件。
陆野点点头,上车,车子缓缓驶入发车区。
上了赛道,视野渐渐开阔。
平坦的公路在他面前一直延伸到天际。上坡路,在尽头驶上高架,是他之前试车的时候跑过的赛道。
赛道两侧,是人潮汹涌的观众席,隔着薄薄的一层围网,上面挂着五颜六色的广告牌。
隔着车门,能听见嘈杂的人声和吹喇叭的声音。
而其余的空地上,已经被铺满了翠绿的假草,上面用白色的油漆喷涂着车商和赞助商的LOGO,晃眼的阳光照下来,反射着塑料草皮廉价的色泽。
“喂喂喂,Lyle,听得见吗?”
车里,陈子轩已经在跟他试对讲机了。
这条道总共要跑7圈,跑下来将近三百公里,中途改换策略、更换车胎等等,都需要车队实时汇报的消息。
“嗯。”
确认对讲机正常之后,距离开赛也只剩下了十分钟。
维修站已经关闭了,其他组的车子陆续驶上道路。
“行了,不打扰你,听会歌吧。”
对讲机那头,陈子轩说完话,按了两个按钮,就有节奏感很强的摇滚乐出现在陆野的耳机里。
陆野被吵得皱了下眉。
用音乐促使感官兴奋,让车手在发车时达到最亢奋的状态,是赛道上的老传统。
陆野其实不需要,但陈子轩每次都逼着他听。
“别人都听,怎么就你不听?好好感受心跳加速的感觉!”
什么心跳加速,他只觉得吵。
摇滚歌手在耳机里嘶吼,陆野百无聊赖地听着,抬头看着前方电子大屏上的倒计时。
这种无聊的时候,时间过得尤其慢。
今天是周日,他去做什么了?
陆野忽然想。
早上司机送他的时候,好像在车上说过,说他和乐团的同学约好,今天会去学校练琴。
他弹琴是很好听,在陆野看来,甚至不需要练。
赛道上彩旗飞扬,兴奋的观众在观众席欢呼涌动,太阳炽烈地照在水泥地面上。
陆野的眼前,却浮现出顾砚修弹琴时,那双安静又修长的手。
乐团的那些人……运气是挺好的。
“……陈子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对着对讲机开口。
“说!”
“换首歌。”
“……?”
陈子轩从来没听陆野提过这种要求,但很快,一条视频就发在了他的手机上。
“……这啥啊?”
陈子轩划动着看了一下,没弄明白怎么临要比赛了,陆野怎么开始整这些高雅的洋活。
“发错了吧?”他问陆野。
带着电流音的声音很快从耳机里传来。
“没有。”
“……”
陈子轩任命,把那条视频放进陆野的耳机。
很快,熟悉的钢琴声,一瞬间压住了赛场上所有嘈杂热烈的声响。
钢琴是主角的协奏曲,旋律很轻柔,娓娓道来的,像是清透的水晶折射出的蜡烛的光芒。
陆野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以至于只是听旋律,他的眼前就会出现视频里的画面。
他坐在钢琴前,只有他头顶是有光的。他的睫毛被照成浅金色,皮肤几乎透明,那样薄的眼睑,轻轻合上,遮住了那双水波荡漾的眼睛……
车门外,欢呼声被完全隔绝了。最近的坐席上有人扯起了旗子,墨蓝色的旗,上面用白字大大地印着“LYLE”。
陆野紧盯着前方,什么也没看到,心跳却在胸腔里愈发鼓噪。
咚咚、咚咚。
钢琴声还在他耳边,和缓而流畅。
他却感到躁动,这是他从前在赛场上也从没有过的。
他手握在方向盘上,收紧到血管都清晰地凸起,也丝毫没有作用。
他的心脏在叫嚣,让他的四肢没法这样一直保持静止。
赛前一分钟的指示灯亮起。
陆野几乎是在一瞬间内,一把发动了引擎。
发动机轰鸣,带得整个车身都震颤起来。
一瞬间,陆野的心脏终于找到了共鸣,像是在草原上找到同类的狼,此起彼伏地在圆月下嚎叫。
他抬眼,单手稳稳的挂挡,右脚悬停在油门上。
在他前方,倒计时的红灯亮起来。
一盏,两盏。
在五盏灯全部亮起时,旗帜飞舞,红灯瞬间熄灭。
陆野的车子在一瞬间冲向赛道,底盘和轮胎在干燥的路面上擦出明亮的火花。
——
杆位拿得毫无悬念,陆野开门下车的瞬间,欢呼声随着头顶炸开的彩带铺天盖地地涌向他。
“牛逼!太牛逼了我草!!”
车队里的人都在欢呼,又蹦又跳地抱成一团,在陆野下车之后,也一把将他拽了过去。
“杆位!杆位!”
这不是陆野第一次拿下杆位。
之前除了规则要求的一些特殊情况之外,不管是排位赛还是正式赛,他都很少不是第一。
他被拉进人潮,一群人围着他欢欣雀跃。
倒是陈子轩了解他,隔着头盔和厚重的赛车服,也看出来他没多兴奋。
他一把揽住陆野的脖子,隔着头盔冲他大声叫嚷。
“破纪录了,你排位赛就破记录了!这条道从来没人跑过这个成绩,你也没有!”
说着,陈子轩把一张银行卡狠狠塞进了他的手里。
“二十万,怎么样!你车上喷的广告,最后一圈的时候赞助商就打钱了!老板高兴坏了,说正式赛再这么跑,广告费翻倍!”
在他们身后,第二名抵达的那个车手才刚刚下车。
赛道上,还有几十辆车还没到达终点。
陆野回了一下头,陈子轩又大声冲他喊。
“你太牛逼了你!草,果然还是搞艺术的牛逼,听个钢琴就破纪录了!”
陆野:“……”
没人看到头盔下的他有没有脸红。
只是欢呼涌动的人潮里,他的心脏又不听使唤,躁动地跳着,好像得再去道上跑两圈,才能平复一般。
陆续有车子停在终点,修理站旁的门终于打开,无数记者举着镜头涌进赛场里。
但是陆陆续续这么多车手下车,他们却像没看到一样。
几十个记者,无一例外地瞬间包围了陆野,镁光灯不停闪烁,反射在陆野漆黑的护目镜上。
“Lyle,你知道你这次排位赛打破了宁北赛道三十多年的记录吗!”
“你在正式赛上有什么打算,有没有机会再创新记录!”
“坊间有关于你身份的传闻,你……”
记者媒体挤来挤去的,陆野不耐烦,低头正正头盔,转身朝外走。
陈子轩眼疾手快,一把将陆野塞到科伦廷的维修站里,一把拉上围栏的门。
然后回头,熟练地挡住汹涌的记者:“我是科伦廷的主理人,各位有什么问题,一个一个来……”
陆野回头看了一眼,倒不担心。
陈子轩滑头,最擅长应付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他们也说好了,这些采访宣传什么的陆野都不用管,只需要专心开车就行了。
陆野看了一眼,就抬起长腿,朝着维修站的休息室走去。
“喂!”
嘈杂的环境里,有个人扬声叫住他。
陆野抬头,是隔壁车队的车手,刚从场上下来,跑了个第三。
他这会儿刚摘下头盔和面罩,发丝汗淋淋地搭在额头上,朝着陆野咧嘴一笑。
“挺牛啊,Lyle。”他说着,指指陆野手里的卡。“多少钱啊?”
陆野没出声。
“顶多几十万吧?唉,这第一,跑了也没什么意思。”
陆野淡淡看他一眼,没理他,擦身而过。
却在两人擦肩的瞬间,那人把一张名片插在他胸前的口袋里。
陆野回头,就见那人挑衅一笑。
“下个月有场赏金赛,第一名能赚你这五十张卡。怎么样,来试试?”
第43章
赏金赛。
这种比赛, 陆野离开港内之后才听说过。之前有人来找过陆成风,但看到他裤腿下那条陈旧锈蚀的机械腿,就摆摆手走了。
“残废了, 算了。”
陆野知道, 那种比赛不正式,跟打黑拳没什么区别。
场地危险, 没有引擎和车速的限制, 上场了就生死不论。
死人和断腿都是家常便饭,但是跑一趟下来,能赚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钱。
陆野还没说话, 李秀梅就从维修站里走出来, 皱着眉, 结实的身躯挡在陆野和那个车手中间。
“他不去。”李秀梅言简意赅。
那个车手一挑眉:“你问过他么, 就说他不去?”
然后, 他把头歪过来, 仍然看陆野:“真不去吗?还有一个月,不考虑考虑?到时候咱们在那个场子上比一轮,都有大钱赚。”
李秀梅已经推着陆野的后背, 带他回维修站了。
“这个人歪门邪道多, 什么钱都挣。”李秀梅说。“他们车队记恨你不是一两天,估计想去正式赛场外使点绊子, 整你。”
赛车本来就不是什么多干净的运动, 在港外这样的地界,更是像□□一样,帮派分明,厮咬夺食。
陆野清楚得很,光看那人的表情他就知道。
他点点头, 在李秀梅肩膀上拍了两下:“我知道,李姐,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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