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拾好书包,轻手轻脚地关了门。
弯腰系鞋带的时候,忽然想起没跟南涛成和顾梅芳讲要出去玩的事。
他们会担心的吧。
“咔嗒”一声,大门被重新打开。
几乎是刹那间,躲避不及的顾宇彬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个大马趴,用力攥住鞋柜的扶手才堪堪站定。他的脸上显露出了些许显而易见的震惊神色,过了两秒才用尴尬的笑盖了过去:
“哥?原来是你啊。我听到门在响,还以为是什么人呢,赶快出来看了看。”
“你是忘了什么东西吗?”顾宇彬后退了几步,不动声色地将手插回口袋里,“你拿吧。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房间了……”
南晴忽然道:“站住。”
他心里猛地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快步走到顾宇彬身前,视线迅速扫过顾宇彬身上的每一处,最终在口袋处的凸起停下:“这是什么?”
顾宇彬有些不自在:“这是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警.察,有什么权利要求查看我的私人物品?”
一定是那支词典笔。
顾宇彬这个人向来这样,总是在不要脸地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之后倒打一耙。
南晴上前一步,语气平静:“那你每次从我这里‘借’走私人物品的时候,又有什么权利不还呢?以前的那些我已经不想再计较了,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给你任何东西。”
“还给我。”
顾宇彬后退两步,猛地拍开了南晴伸在半空中的手。
他心中也生出一股愤怒,哼笑了一声:“你别搞笑了!你有本事说出来我拿了你什么东西。你敢说吗?你好意思说吗?!”
南晴被推得踉跄了一步,手臂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紧紧地抿住了唇。
他怎么不敢说?
零花钱,礼物,辛辛苦苦家教的工资,本该体验的大学生活……甚至包括他上辈子的性命。
换做是旁人,可能重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顾宇彬捅死,要他偿还这一切。
南晴的心一阵剧烈的颤痛,指尖几乎陷进掌心,好半晌才呼出一口气:
“我现在去找爸妈,我会跟他们说清楚,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跟你有任何……”
“哈!找爸妈?你有本事就去啊!”顾宇彬猛地低下头,窄小的三白眼里闪过了一抹恶意的嘲讽,两指将口袋里的东西夹了出来,“刚好跟他们好好解释一下,你从哪里搞来的几千块钱,能买到最新款的5S!”
——5S?
南晴一怔,猛地抬起了头。
那部被他好好藏在书包里的手机,此时此刻竟然被顾宇彬拿在手里。
那是喻逐云的东西。
“还给我!”
顾宇彬第一次看见南晴着急的神色,感到一阵畅快。
同为男生,他与南晴之间少不了比较。可从小到大,不管是家人的宠爱和关注,老师的赞誉和夸奖,还是女孩的青睐和恋慕……南晴总是远远地胜过他。
就算南晴是个没什么脾气的软包子,总是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但他还是看南晴不爽。
凭什么顾梅芳明明是他妈,却总是那么舔南晴?
凭什么他在学校里寂寂无名,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常年呆在年级第一宝座上的南晴?
凭什么南晴有,而他没有?
顾宇彬高高地抬起手,避开南晴的争抢,忍不住讥笑:
“你敢去找爸妈么?你不敢吧。还是说手机本来就是你爸偷偷给你买的?也难怪,嘴上说什么对我们都一视同仁,结果却偏心成这样,只是说得好听而已。”
“我告诉你,如果不想被发现就老老实实地把手机给我。我已经给我的兄弟们打过电话了,下午跟他们出去玩的时候要给他们看的。你最好别自讨苦吃。”
-
陈明瑞刚到南忆湾的停车场,便看见了一辆铃木RG500。
机车通体温度冰凉,显然它的主人已经来了有一会了。
这可真是稀奇。
直到招呼完自己的堂弟和他身边的女伴下车,陈明瑞都还保持着挑眉的姿势,不停地发出“啧啧”声。
引得这两人满头雾水,一边跟着陈明瑞上楼,一边忍不住问:“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哪位喻哥不该在这儿?”
“不,只是不该这个时候在,”陈明瑞耸了耸肩膀,“上次、上上次……每一次,我喻哥都是最晚一个才到的。说实话,我一直以为,他对这边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只是因为无论干什么都很无聊,所以在哪里都一样。”
说着,三人进入南忆湾内。
这年宜城的娱乐场所并不算多,在主城区的那部分通常都跟精品商场连在一块,像KTV和电玩城之类,价格低廉,方便快捷。而在主城区外的这部分,则是比较奢华且需要预约的。
像南忆湾,就是一个娱乐场所的集合处。著名的夜店、清吧;价格高昂的西餐、分子料理;棋牌影院、室内高尔夫、桌球……各式各样,几乎什么都有。
陈明瑞他们正常定的都是一个可以容纳二十多个人的轰趴馆,基本包含除了酒吧之外的所有内容。
不少人都已经到了。
台球桌、麻将桌、K房,都没空着。
喻逐云则一个人坐在沙发的角落,双腿搭靠在不远处的矮凳上。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往下拽了拽,盖住了脸。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纡尊降贵地掀开了帽檐,发现是陈明瑞,又闭上了眼。
“喻哥,你今天到的好早啊,”陈明瑞习以为常地忽略了他的冷漠,“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堂弟,陈蒋辉。他最近刚到宜城来,马上也要上我们宜中,我带他过来跟你认个脸。”
喻逐云兴致缺缺,动都没动地“嗯”了一声。
陈蒋辉跟陈明瑞一样,都是从小到大被人捧惯了的富二代。家里开着个挺大的厂子,年利润很不错,所以人也挺傲,见喻逐云不理他,心里略微有点不太爽。
但见自己的堂哥在这个人的面前都一副“舔.狗”的样子,他也聪明地没有将这点情绪表露出来,只是将身边的女孩搂进怀里,找了个地方坐下。
直到饭点,侍应生过来询问他们需不需要在馆内点餐。
这项工作一般都是陈明瑞代劳,然而今天陈蒋辉招手拿过菜单,宠溺地看向刚刚追到手的女友:“宝宝,你来吧。”
模样清纯甜美的女孩有点羞涩,跟陈蒋辉一块点了份量合适的菜:“唔,差不多啦。甜点的话,大家就吃蛋挞吧。”
陈蒋辉立刻让侍应生勾上。
“好了,就按照这个来走菜……”
“等一下。”
忽然,角落里的喻逐云懒洋洋地掀开了眼皮。
他缓缓起身,陈蒋辉才意识到他身上穿的是RRL限量的机车夹克,左耳上的钉子亮得晃眼,一张俊逸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嘲弄神色,语气不容置喙:
“蛋挞删掉。”
“……”
怎么能这样!
陈蒋辉立刻就想为自己的小女友鸣不平,却被堂哥摁住了。陈明瑞干脆利落地把菜单从侍应生的手里接了过来,送到喻逐云的面前:“喻哥,你看看还有什么不要的呗?”
喻逐云扫了一眼。
“北非蛋,鱼籽玉子烧,脆皮德国猪肘……这几个都删了。”
侍应生重新加了几道清淡适口的菜,带着菜单走了。陈蒋辉却恨不得站起身跟喻逐云比划比划,被陈明瑞狠狠瞪了一眼,只能憋屈地在原地坐下。
“哥,你不至于吧,”陈蒋辉压低了声音,“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值得你舔成这个样子?”
陈明瑞觉得他蠢得没救了:“你再想想看我喻哥姓什么?”
“不就是喻……”陈蒋辉倒吸了一口凉气,“等下,你不会说的是京城那个喻家吧?”
喻氏,京城最有名的集团,产业涉及方方面面。有着切切实实的百年底蕴,经过多年的积累,财富已经超越了常人的想象力。
如果是喻家的话……好吧,自己的堂哥舔得有理有据。可陈蒋辉还是有些纳闷:“我怎么记得喻家少爷在京城读书啊?”
“那是二少。你懂什么?”
陈明瑞压低声音说完这句,忍不住看了眼沙发角落。
宜中的人都知道喻逐云,有钱,俊逸,拽得要命,但没什么人知道他其实是喻家的大少爷,继承人。
他自己也从未将这件事表露出来。
甚至,他整个人都很割裂。
明明很有钱,却好像真正体验过穷人的日子。
陈明瑞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喻逐云曾经经历了什么。
他一开始确实是冲着喻逐云的身份去结交的,不过,现在是真把喻逐云当成自己的大哥了。
厨房速度很快,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菜。
众人围着桌边坐下,还有人兴奋地拿酒,迫不及待地满上。
然而,菜好了,酒好了,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桌上的热气都散透了,却始终没人动筷子。
因为喻逐云身旁的位置还空着。
他神色冷淡地垂着眸,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众人原本兴奋而躁动的情绪也没了,轰趴馆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陈明瑞突然有点心慌,喻逐云今天很早就到南忆湾,前前后后加起来,等了四五个小时了。
到底是谁,能让他这么等?
到底是谁,爽了他的约?
直到时钟跳到三点,彻底过了正常的午餐时间。
一声酒杯迸裂爆炸的脆响突然在安静的馆内响起,众人俱吓得六神无主,茫然地望向声响的来源。
喻逐云的手心一片玻璃划伤后的鲜血淋漓。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再次听到这段无情的女音,喻逐云垂眸,忽然扯出了一个冷冷的笑。
就这么讨厌他吗?
人不愿意来。
三十七个电话,也一个都不愿意接。
第11章
细细的玻璃碴反射着头顶水晶灯闪烁的光芒,像盐一样,苦涩扎人地躺在手心。
半晌,喻逐云收起了那个微嘲的笑容。他缓缓地攥紧拳,掌心传来一阵撕裂细密的疼痛,血水混杂着玻璃纤维缓缓流淌,从骨节滴滴答答地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周围终于传来了一阵窸窣的窃窃私语。
“到底是什么情况?从刚刚开始等到现在了,还吃不吃饭,我都要饿死了。”
“嘘!小声点。这不是人还没齐吗?”
“你确定那人还会来?都这个点了,妥妥的放鸽子了吧?”
“……你们他妈的能不能少说两句?”
陈明瑞咬牙怒斥了他们一句,又忍不住抬头看向喻逐云。少年的脾气不好,就连他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哪一句不小心触了霉头:
“哥。那个,要不我喊服务生过来,帮你的手先处理一下。一直在流血呢,看起来有点严重。”
喻逐云未置一词。
陈明瑞心中叹气,自作主张地上前,硬着头皮地拿了几张湿纸巾递到他手边。见手机上也沾了血就顺势擦了擦。
这一擦,视线却猛地一颤,身体也顿在原地。
卧槽。让喻逐云在这儿等了这么久的,竟然是那位年级第一。
真他.妈胆大。他难道就没想过耍完喻哥的后果?
“陈明瑞。”
忽然,喻逐云掀起眼皮,将皮夹里的银行卡抽出来。抛到了半空中。
陈明瑞赶忙接过还沾着血的卡片,知道这是喻逐云请客的意思,可心中还是忍不住惴惴:“哥,你要回去吗?”不会是要去找年级第一的麻烦吧?
喻逐云随意地嗯了一声,他神色冷淡地戴上鸭舌帽,全程没事人一样准备下楼骑车,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仿佛不会痛。
“哥!你等等我送你!”
陈明瑞咬咬牙,将买单的事情托付给了自己的堂弟,抓起车钥匙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二人很快就来到了南忆湾的停车场:“就算你真的不想处理手上的伤口,也不能带着这一手的玻璃碴子骑机车吧!”
喻逐云的脚步终于停下了,侧头看向陈明瑞,突然道:“给我支烟。”
陈明瑞立刻将口袋里的一包烟和打火机一起给了喻逐云。
他知道喻逐云的烟瘾并不大,偶尔才会抽两根,所以心里的不安感更重了。
上了车,他更是犹豫了好一会才问了喻逐云的目的地。
喻逐云没说话,单手点了根烟。
冷漠而幽深的黑瞳望着前方不远处,高挺的鼻梁微微侧着,连带着锋利的下颌也隐没在衣领的阴影里。
淡淡的白雾在狭小的空间内氤氲。
陈明瑞以为他没听见,小心翼翼地侧过头:“哥,你准备去哪……”
余光中,喻逐云用满是鲜血的那只手打开了相册。
手指轻点,删除了相册里唯一的一张照片。
“手机给我。”喻逐云忽然开口。
他接过陈明瑞交来的手机,打开了通讯录,一路下滑,找到被标注为“喻哥”的联系人,右滑。
“哥!别啊!你不愿意我联系你吗!”
陈明瑞欲哭无泪地凑了过去,忍不住伸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喻逐云被南晴气到了,也不能迁怒于无辜的他吧?
喻逐云的手一直在流血,持续的疼痛感几乎已经麻痹了神经,一时间竟然没有避开陈明瑞的动作。
手一滑,删除竟然变成了拨打。
“嘟…嘟…嘟……”
陈明瑞先是一脸震惊,很快就恍然大悟:“哥,你手机怎么没响……哦!你换手机号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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