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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水(GL百合)——时一尔三

时间:2025-04-30 07:47:06  作者:时一尔三
  池仪疏:这段时间你和时淼也辛苦了,我现在也不在三洛市了,那段时间和时淼毕竟同事,说得比较多……不知道我有没有说什么话暴露你不让我说的东西,真抱歉……
  王墨回觉得池仪疏这人不太敞亮,上次就已经道歉了,这次还道,反而让王墨回怀疑说不定池仪疏在自己这儿没找到什么线索,去探时淼的底去了,故意透的风。
  这些事,她心里揣着三份明白,仍然装糊涂,要是每件事都较真,那她可活不了了。
  池仪疏今天发来的微信主要是围绕上次王墨回问的几个细节的回答:
  首先,纸钱当时就揉了,怕张潇起疑,当时她透过纸钱看了,触须之间没有不可见的部分,但两个人的触须可以互相黏连在一起,说明是双向的。
  其次,张潇那边不好说,但已经解决了。
  已经解决了就行。
  王墨回并不多问。
  人不在三洛市,黑色手机上的任务也显示完成,没有谋财害命,没有怨魂报仇,那就往后稍稍吧,多的是变态的恶心的残暴的伤心的事情,像爆炸的尸体飞溅出满地的碎块之类的事情等着王墨回去收拾,比起来池仪疏的那件事和风细雨,在王墨回的脑回沟里过不了半寸就消散了。
  正好刚回复完,时淼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电话里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几声吸鼻涕的响,透过电线听着很空旷。
  王墨回:“你在路边要饭吗?”
  时淼:“你去死吧。”
  火气这么大,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王墨回换了个姿势坐直了:“在哪里?”
  时淼吐出个地铁站,正说话间传来公交报站的杂音,把后半截吞回去了,时淼情绪很显然非常糟糕,也没管别人听没听见就挂断了。王墨回心里想这次非同小可,地图上搜了刚刚报站的公交,172路,还好这辆车只途径两个地铁站,还在同一条路上。
  把副驾驶的有用没用的破烂往后座一扔,座位上只剩下一支口红,外面没有任何包装文字,拧开看颜色如血一般鲜红。
  王墨回暂时没对上号,把口红往兜里一揣,把副驾驶腾空,动身去接时淼。
  她不知道时淼在什么地方,沿着那条路慢慢开着,仿佛刚学会开车的新手一样小心腾挪,路上给不少外卖员赔笑,终于挪到了时淼跟前。
  还好时淼就在路边最显眼的地方蹲守,在公交站下的长椅上低头,罕见地没看手机,两条腿伸直耷拉出去,抱着胳膊。
  王墨回从车窗探出头喊她:“那女的,冻死你,快点上车。”
  时淼抬起脸,情绪不高,往副驾驶一坐就不动了,还得劳烦王墨回给她拉安全带。
  “先回家?”王墨回试探一问,时淼也不吭声,王墨回也不管她,就把她送回她那新得像个串串房的出租屋。
  一路上都没说话,王墨回想关切两句,也赶紧在话脱口而出的前一秒把嘴闭得死紧,把车里的沉默夯实了,导致最后想开口也凿不开,就这么木着脸把人送到了楼下。
  时淼坐着没动,王墨回故意装作看不懂这个肢体语言,催促说:“快点上楼,别耽误我接单。”
  时淼转脸:“就靠你那有一下没一下的接单,怎么养活自己。”
  王墨回不乐意了:“山人自有妙计。”
  时淼:“总得工作吧,没有收入怎么办。”
  王墨回还想说什么,时淼鼻子一皱,把头扭到那头去了。
  她懂了,时淼不是说她呢,时淼老爱隔山打牛指桑骂槐的说话,今天的情绪和工作可能有关。
  车窗倒映出时淼的脸,王墨回故意不去看,低着头装听不懂:“只有上班累死的,没有不上班饿死的。总有活法的。”
  “你还真能光棍地这么想。”时淼冷笑。
  “是啊。”
  “你还小……这话说出来真别扭。一份好工作是很不容易的,我可以再去找新的工作,可未来是有很多风险的,我能不能得到和之前一样的薪资,未来的发展,我过了三十五之后怎么办,我能学到多少技能,我要稳定还是要什么,我这样的人,只能靠自己……”时淼对着自己的倒影说话,语气很平静,她也很年轻,很少露出这么忧心忡忡的面容。
  “你很优秀。你去哪里都会有饭吃的……”王墨回说。
  “我也不愿意降低生活质量,世界上那么多体验,我不愿意停留在原地,有吃有喝就知足……”时淼反驳她,转过脸,“你从来都对这些无动于衷,好像人活着就挺好了。”
  “各有各的活法,”王墨回干巴巴地答,强迫自己不去观察时淼的神情,却还是没忍住,“但,活着已经很好了,别的那些,太虚无了……我不是说你追求的东西……”
  “你觉得我很虚无。”
  “我都说了不是说你。”王墨回说。
  时淼却钻了牛角尖:“太物质,太消费主义,太拜金,太被这个世界的纸醉金迷晃花了眼,对这个世界的欲望太强烈,太贪婪,所以什么都想要所以才痛苦。”
  王墨回并不辩解,任由时淼说完。
  “所以我被这个工作困在这里也是我自己活该,所以我跟那群脑子有病的人共事就是我的报应,我想要钱我就得受着窝囊,因为我想要的太多了,我想要的那些都要钱……你已经跳出三界外了,已经看淡世俗了,你看待所有都这么冷漠,你每天随便跑跑车能把成本挣回来就知足了,你根本也不想什么未来,什么养老,什么生活,你自己过好就满足了你也不会理解我……”
  夹杂着一半私怨,另一半是工作的恼火,王墨回都受了,手指在方向盘上打圈,像是很心不在焉。
  时淼说到激动,拔高声音:“王墨回,你又开始这样,你为什么——”
  声音陡然落下,时淼捂住脸:“你什么都不懂。”
  王墨回打了长长的腹稿,长到说出来足以让她车内缺氧,但她也忍住,生生咽了回去,取了纸巾盒扯了两张纸巾递过去。
  “你说话呀。”
  “我什么都不懂。”王墨回说。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时淼接了纸巾擦擦眼,声音已经平静下来:“我和你很不一样,我觉得活下来就是为了经历和体验,我有足够多的钱我就可以有更丰富的人生……我觉得这个世界还不错,至少,有很多不错的东西……我想带你一起看。可是你总是这样,‘死不了就行’‘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也没什么’,你也不是消极厌世,你就只是不在乎。我也尊重我们之间的差异,我膨胀的欲望我自己满足,我工作辛苦一点多挣钱总没有什么,我也不需要你帮我满足什么心愿,只要陪着我就好。”
  “抱歉,我之前总说这工作不适合你,没有替你多想。”王墨回道歉。
  “但我发现我仍然不甘心,你不理解我,我自己也觉得我脑子有病……工作本身已经很没有意义了,连为什么工作这件事,你也不能和我达成共识。”时淼说。
  “辞职休息一段时间也没关系,你很优秀,下一份工作更好……或者不在三洛市,跟池仪疏的那个创业公司干,不也是一条路吗?不要把自己困住。”王墨回说,拍拍时淼发抖的肩膀。
  那份工作不好,那个环境是有毒的,她只是想得很简单。
  她的生活固定在那个诡异的流放地里,她的工作就是处理不正常的事情,无法与时淼说明,她从小到大的异常就注定了她无法像时淼这样追求凡俗的幸福——她只觉得所有生命都流向死,死是那么鲜明而剧烈地发出自己的波动,死突如其来,悄然而至,没有人可以逃过死,或许今天制定计划,明天死就来敲门。
  今天能活着就很好了,珍惜当下,想那么远没有意义……尽管她能明白时淼,她明白时淼的压力与焦虑,明白时淼的愿望和诉求。
  可是她生来就和别人不同,她做不到。
  “池仪疏……”时淼低笑,“你和她聊了很多啊,你知不知道我当初就是被她跟那个沈向雯——”
  “天那么冷,记得洗个热水澡再睡,吃点感冒药。赶明儿认识什么富婆姐姐,就不用这么烦恼了。”王墨回扶着方向盘看向正前方,不再看时淼的神情,微微闭眼。
  “你去死吧。”时淼说,愤然推开车门出去。
  王墨回低着头不动,忽然听见有人拍车窗,一抬眼,时淼不知道什么时候绕过来,俨然要把她的车砸烂似的用拳头砸好几下,王墨回赶紧降下车窗。
  “唔。”时淼捧起她的脸,她晃了晃神,回神时,已经习惯性攀着时淼回吻过去。
  脸颊升起一片潮热的红,她打开车门想出去,却被推了进来,时淼看见她后座的那一堆东西就四处乱扔,把人一推,东西噼里啪啦地落下。
  “别……我……我没停在……停在车位上……有人……”两个人个子都高,在车里有点局促,王墨回不敢乱动手脚,只敢微弱地嘟囔几句,时淼往她腰上一掐,却碰到个硬物,刚想拿去扔在一边,却发现不对,掏兜取出来,表情有点冷下去了。
  王墨回把那支想不起来历的口红劈手夺过,喘息未定地转过脸:“你这是做什么……我……我们已经分手了。”
  “给我。”时淼冷着脸伸手,王墨回要挣扎,然而时淼跨坐她身上,压得她不能动弹,只好把口红交出去。
  她仍没想起那只口红的来历,对不上……如果是那次偶遇的鬼,对方用的是品牌的口红,不是这种没牌子东西,颜色也不一样……
  时淼拧开看了一眼,眼神一暗,讥诮她:“是新女友,还是自己要换风格?”
  抿了抿唇,把它涂在了自己唇上。
  那颜色红得不顾任何物理条件,在车内此刻的光线下也鲜艳欲滴,像血将滴未滴。
  时淼神情忽然一变,带着一种极其陌生的愉快朝她一笑,王墨回心里咯噔一响,抓起被推在一边的大镰刀放在时淼手里。
  再次夺过口红,王墨回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眼睁睁看着时淼眼神忽然空洞一片,软软地歪倒下去,跌进她怀中。
  黑色手机弹出个消息。
  厉鬼钟羽出逃。
  王墨回对上号了。
  “不对……那天上我车的,不是钟羽,是汤明绮。不对,我并没有看到脸,上我车的……是凶手,还是被害人……她的叙述……”王墨回陷入思索。
  怀里的人慢慢皱起眉,似乎很是痛苦,发出微弱的哀求:“疼……疼啊……别……对我这样……”
  “从她身上下来!现在下来,我不追究你,我只说一遍,到了流放地,我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王墨回拉上安全带把时淼固定在副驾驶,从自己的破烂里挑出几样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东西塞在时淼怀里。
  钻回驾驶座,王墨回扶了两次才扶住方向盘,只觉得浑身发冷。
 
 
第46章 肉食者02
  钟羽的名字是她姥姥取的,她是她母亲高中时就生下来的孩子,为了保护她那个先天残障的母亲,她姥姥站出来当了她的母亲。
  但命运是很悲惨的,她母亲最终也没能熬过流言与痛楚,在她四岁时就去世了,姥姥终于面对了痛苦的事实,给她这个黑户登记了户口,给她取名字叫羽,意思是她的生命轻如鸿毛。
  唯一幸运的是,她是健全的,她的智商正常,品学兼优,是姥姥的安慰。姥姥也并不是身体健康的人,在她念高一的时候也撒手去世了,去世之前把她的身世告诉了她,又带着一种被命运磋磨过后的愤慨对她说:“那些有钱人……不是好人!他们……坏透了。”
  钟羽知道自己的肉身父亲或许是个有钱人,她在小时候就寻找过一些线索,姥姥身体不便,她很容易就找到一条出生那年的汇款记录,她的出生价值一万块,因为对方只给了一万块,后面除了政府的补贴,再没有任何入账。还有一个电话本,她小时候也记录下来,曾经借了同学的电话打过去,然而已经是空号。
  因为姥姥的遗言,钟羽对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有一点愤慨,她既想象不出有钱人的样子,也想象不出他们的慈悲,至少自己并没有经历过,她学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的时候,心里十分赞同,带着一种乐观的精神胜利法相信,全世界的有钱人都是非蠢既坏的。
  姥姥去世后的第二年,家里的房子漏雨,钟羽连夜请假回家拯救姥姥留下的遗物——有那么两个箱子,姥姥生前不准她碰,后来她也习惯性没有去翻。
  原来里面装着母亲的日记,她才得知她的父亲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只是相对于她们这个贫穷到过了头的家有钱一点——也就是说,只是个很普通的人家,像她的同学那样。
  但就是这一点点的钱就能压垮了母亲的声名,因为没有人相信母亲这样的残疾人有着高尚的灵魂,不贪图任何钱,也不打算讹诈谁而只是想要一个公道,他人都希望能用钱把事情摆平,大家也劝,以母亲这样残缺的条件,能得到一笔钱已经很好了,但母亲不愿意,于是又没有钱,又没有公道,又没有活路。
  于是钟羽心里对“有钱人”的烙印渐渐散去,她的生父也像一团很难拉下去的屎,在漫长的便秘之后被冲进了记忆的马桶里。
  有很多新的烦扰,比如钟羽家境太差了,而她还善于用跑步来排解学习的压力与内心的重负,总是磨破鞋袜……增加一些不必要的开支。学校有一笔金额很小的奖学金,还有贫困证明带来的每月一百元的补助,以及姥姥去世之后就没了的那笔补助……总之,钟羽捉襟见肘地生活着,虽然性格孤僻,然而因为学习成绩实在很不错,因此同学的爱心偶尔也不动声色地降临在她的课桌里。
  但她想起自己母亲的教训,对所有不明来源的好意都保持警惕,宁可饿一天也不会拆开桌肚里莫名其妙出现的面包,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她是个清高的人,不再做多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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