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迷过去之前,虞岱听见尤眠的惊呼声:“虞哥!你怎么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虞岱才恢复意识,视野仍旧模糊不清,耳朵里传来尖锐的耳鸣声,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让他的脑袋一阵阵地剧痛。
身体像火烧似的,虞岱心中的破坏欲大增,烈火焚身,急需找到一个出口发泄出来,偏偏手脚都被戴上了异能屏蔽器,使不上半点力气,他眼睛被烧的通红,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
与此同时,他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奇怪的画面和声音,恐惧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破坏欲终于到达顶峰,渴血的欲望在体内疯狂叫嚣,仿佛在与他争夺身体的掌控权,企图让他变成一头可怖的怪物。
虞岱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与这种感觉对抗。
直到他听到有两个人争辩的声音。
“病毒血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研制出来?虞哥撑不了太久的!”
“我也想快一点,明明按照这种方法能成功的,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又会变回丧尸,这样的半成品怎么能拿去使用?”
安城也着急上火,按理来说,尤眠和尤乐的血液里该存有抗体才对,他也的确提取出来了能够让丧尸恢复理智的血清,然而,持续的效果却十分的短暂,用来实验的丧尸无一例外全都死亡了,他也不敢贸然拿这种东西给眼下尚能坚持的虞岱使用。
尤眠不听这些,没有成果就是没有成果,说再多也都只是借口。
他冷然道:“我不管,今天之内你必须把血清给做出来,要是虞岱出了问题,我第一个拿安夏开刀!”
说着,尤乐带着一脸呆相,明显被精神控制的安夏进来了。
“你威胁我!”安城看看被挟持的安夏,又看了看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痉挛的虞岱,咬咬牙,“就算你杀了我们,我也做不出来,虞岱连那个人都能轻松打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血清研制失败,虞岱丧尸化了,以他的能力,整个世界都会跟着陪葬!”
“是吗?”尤眠眼睛像是被一层薄冰覆盖,透着寒意,“那如果是这样呢?”
说时迟那时快,尤乐转身拿过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趁众人不解心惊被他的动作镇住的同时又扯过安夏,将血喂给了他。
安城脸色大变,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随即出手去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安夏嘴边挂着血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扯了下,身体的细胞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能量,开始疯狂地分裂、重组,肌肉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不断膨胀、收缩,每一次的变化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
他的变异速度俨然比被束缚起来的虞岱要快的多。
众人只觉得一阵风吹过,什么都来不及看清楚的速度,一双大手扼上了尤眠的脖子,尤乐见有人要伤害哥哥,下意识就发动了无差别精神攻击,身后站着的肖梁受不了这股冲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而安城只是脸色白了一瞬,就又恢复了正常。
他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松。
他森然道:“我先送你下地狱。”
尤眠一眨不眨盯着他,当两人对视时,彼此的眼神里都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看一个已经死掉的怪物,他们相似,但不会共情。
彼此都明白了,不懂感情的同类里,原来他们的生活中真的多了一个舍弃不掉的人。
不会爱人的怪胎,也有了想要守护的心上人。
安城慢慢松开了手,尤眠也示意尤乐解除了精神控制,安夏瞬间恢复理智,但随之经脉被重塑的疼痛感也成千上百倍的袭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只是看到了安城在身边,就茫然又痛楚的想要寻求安慰。
安城抱起了他,眉毛下压,一边轻声安抚疼得快要晕过去的安夏,一边带着点阴暗的看了眼尤眠。
尤眠上前几步,朝安夏张开手,一瞬间,众人只觉得要被毫无预兆又突如其来的圣洁白光刺瞎了双眼,纷纷闭上了眼睛。
等这阵白光过去,视网膜上不再出现点点黑影,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安夏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
气息变得平稳,且肉眼可见,丧尸化的速度减慢了。
肖梁看的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如此这般的光芒,只有一个可能。
尤眠竟然还是一个治愈系异能者!
异能越强大,施展异能时的波动也会越强,从这盖满了房间的光芒来看,尤眠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治愈系异能者了。
难怪老大总让自己看着他,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尤眠竟还是没有对他们展露自己。
只是,这种程度的大范围疗愈,就连肖梁都感觉神清气爽不少,刚才尤乐施加的精神伤害仿佛一下无影无踪,但虞岱的状态却没有丝毫改变。
也没有因为尤眠的治疗而有半分好转。
那么,只凭借虞岱的意志力他又能抵抗多久呢?
安城给安夏带上异能屏蔽环,免得他越用力,越加速身体里血液的流动速度,然后将人抱着,转头进了实验室。
“你也跟我进来。”
不大一会儿,安城安置好了安夏,铁青着脸出来招呼尤眠。
自打尤眠通过实验室外出隧道逃跑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又进到这里面,各种仪器设备发出滴滴的声音,尤眠全身消毒之后,安城将他带到了一张手术床前。
“需要我做什么?”
安城一边布置设备,一边又吩咐其他实验人员准备穿刺。
“我从尤乐的血液里找不到任何抗体。想必你自己也意识到了,你是唯一一个携带抗体的人类,但可悲的是,你血液里的抗体与丧尸病毒共存,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普通人接触到你的血液,丧尸化的程度要远快于抗体的效果。”
所以,虞岱应该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感染了,只是他身体素质要强于一般人,因此才会到了现在才爆发出来。
这是安城没有说完的话,但这里还有其他人在,点到即止就可以了。
乳胶手套啪的一声响,安城说:“我想抽取一点你的骨髓液,那里大概干净一些,但在穿刺途中不能给你打麻药,你能受的住吗?”
“嗯。”
骨髓穿刺是非常小的一个手术,放在医院里,术后甚至不需要住院观察,只是,不打麻药的话会非常疼。
甚至能清晰感受到穿刺针抽取时轻微的抖动感。
安城将针拔出来,又换了一个位置继续抽取。
尤眠躺过许多次手术床,甚至从一出生就是在这种冰冷的地方被生剖出来的,他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见过,因而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他只是有点可怜他们。
为他们的遭遇,也为生下来了自己这样的孩子。
“好了,可以起来了。”
尤眠出了一头的冷汗,他坐起来,将衣服拉好,反手摸了摸后腰被包扎好的地方,安城瞥他一眼:“放心,不会留疤的。”
尤眠勉强笑了一下:“怎么?我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点苦也吃不了吗?”
安城摸着下巴唔了一声:“在虞岱身边,你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
言罢,他看着一点一点进入提取仪器的骨髓液,嘴角没有一丝上扬或者下撇的弧度,整个人也呈现出一种绷紧的状态。
“如果不成功,我会拉着所有人陪夏夏。”
第58章
浑身的骨骼都在被重塑打造,虞岱整个人如置身于地狱凶凶烈火中炙烤,却偏偏四肢都被禁锢住,逃不开也解脱不了。
“虞哥。”
谁?是谁在说话?
干燥的嘴唇上骤然贴上来一个柔软的唇瓣,似果冻般湿润,伴随着一股冰冰凉凉的液体流入口中,虞岱身体的燥热瞬间缓和不少,整个人像泡进一汪清水当中,舒适的让人忍不住索要更多。
“虞哥,你一定要醒过来。”
“……眠,你……给我吃了什么?”虞岱的视线模糊,声音也微弱,“你那时也这么难受吗?”
尤眠手抚上虞岱的侧脸,冷眉俊脸,仍旧锐气逼人,这个高傲的男人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他本来才是人们最应该嘉奖追捧的人,是聚光灯下闪闪发光的存在,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在此时此地受难。
这一切都是自己带给他的。
啪嗒。
虞岱缩了缩指尖,落在手背上的这滴水珠,比病毒带来的血液沸腾更让他感到抓心挠肺,喉间好似被一只手掐住,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
尤眠在哭,悄无声息地哭。
“再见了,虞岱。”
虞岱很想要伸手去揩他面颊上的泪,但他动弹不得,只能感受着眼前的清凉湖水离自己越来越远,人影也越来越模糊。
尤眠冲他笑了笑,鼻子有些酸,爱是亏欠,也是个人有时必要的牺牲,尤眠以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能为了一个人做到如今这种地步。
就算那时,在森林里,虞岱救下他,第一次庇护他的时候,尤眠想的也都是怎么利用这个强大的少年,让自己在森林里活下去,他只是把虞岱当做一个工具,从而寻求更好的机会,慢慢恢复记忆。
等他们快要走出森林,他看到那么多人在找他,知晓了虞岱不是自己能够去招惹的人,就果断选择放弃,离开了他,那时的他恐怕也没有想过,自己如今又会为了这么一个人的安危,而主动离开他。
“等虞岱醒了,就说我走了,去寻自己的自由。”
“你……”
肖梁眼神复杂,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怎么着都不是那个滋味,他心里挣扎了一下,上前抓住尤眠的胳膊:“你不然还是等老大醒过来,说不定还有别的解决方法呢?”
尤眠转过身拂开他的手,眼里闪动着几丝讥讽:“怎么解决?柏拉图吗?就算虞岱同意,我也不想每天过这样的日子。”
就连吃饭都不能在一起,以免发生唾液交换,让人再次感染上病毒。
这样担惊受怕,日复一日下去,再多的爱也会被消磨,他不想走到那个时候,现在自己先离开,留在虞岱心中的,还是他最好的模样。
——
“今天的天气可真是好,许久没有见到过这样蓝的天空了,哎,你真的不打算去找他吗?”风亿打开窗户,伸了个懒腰,清清凉凉的秋风吹翻几页虞岱办公桌上的文件。
虞岱伸手压了压,冷声命令道:“关上。”
风亿扁了扁嘴,没听他的话,倚靠在窗边问:“都一年了,明明已经知道人就在第三基地,为什么不去把他抓回来?虽说我们和第三基地的关系略微有那么点紧张,但你的异能又没有消失,想去抓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来也奇怪,安城的病毒血清研制成功,在全世界扩散后,除了感染病毒的丧尸恢复人类,就连全世界所有异能者持有的异能也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就好像做了一场荒诞滑稽的梦,还是全世界所有人一起深陷其中的噩梦。
“再说了,末世前不是天天盼着能看到蓝天吗?怎么真的世界和平了,你又把自己整日关在办公室里?”
风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虞岱甚至连头也没有抬,像是面前突然摆上一道紧闭的大门,将内心的情感牢牢锁住,不让任何情绪泄露出来,全身上下只除了嘴巴还在吐露着冰冷刺骨的话语,得以窥见一丝他的情感。
“他不是要自由吗?我给他。”
风亿打了个寒颤,合上窗户,走到他桌前,弯腰难得认真的看着他:“喂?你不是吧?你真这样想的啊!你什么时候是这么大度的人了?那你天天把这块粉晶摆在桌面上干什么?”
虞岱随手把桌子上的一块粉色晶核收回抽屉里,像机器人一样了无生气:“只是找不到办法能摧毁它,你话太多了点。”
“是吗?还有那件东西,有本事你别让人搬回去啊!”
虞岱终于被某些词触动的变了脸色,他硌下笔,眉头之间有一道淡淡的褶皱:“既然没有解决方法,就算我把人带回来,他也只会想着逃跑。”
风亿哼哼两声:“那也比把人放在情敌身边要好吧?我可听说了,蒋天白现在风头正盛,身边已经换了一批心腹,正学着你以前的样子大权在握,本来他们就是故识,你就不怕两人在一起久了,生情分了?”
虞岱摇摇头:“你不明白,他不会的。”
好不容易才学会喜欢一个人,已经用光了全身力气,怎么又有勇气再去喜欢另一个呢?
这是虞岱从尤眠身上看出的结果,从尤眠为了他的安全而从他身边离开,又说自己要自由,虞岱就明白了,这是尤眠爱人的方式。
那么娇气的一个人,本该被握在手心里呵护的,却采用了这样一种笨拙的,全然不像他的笨蛋方法。
风亿看他这副样子就气的牙痒痒,他不痛快就也存心给虞岱找堵:“还我不明白,你看这是什么?”
风亿把通讯器打开,上面赫然有一封电子请柬,整体以浓郁热烈的大红色为底色,鎏金工艺勾勒出蜿蜒华丽的花纹,如同星光洒落纸面,熠熠生辉,请柬正中央,用烫金大字庄重的书写着新人的名字和婚礼的关键信息,笔锋刚劲有力。
毫无疑问,这是一封华丽且精心设计过的结婚请柬。
但风亿并没有将整封请柬全部展露出来,他的手下滑屏幕,刚好挡在了名字的前面,露出蒋天白和尤眠两个人的名字。
一瞬间,虞岱手脚发凉。
看着虞岱终于有了一丝崩裂的表情,风亿看了会热闹,才不紧不慢露出了请柬的全部,揶揄道:“蒋理和白苓的结婚请柬,喏,蒋天白和小美人是证婚人,白苓联系不上你,才把请柬发我这里来了,怎么说白苓也是你的直系下属,你别只顾着埋头苦干,有时间也多关心关心下属。”
“是吗?婚礼定在哪里?”虞岱放在腿上握紧的拳头松开一些,又说,“我就不去了,你替我把新婚礼物递过去。”
风亿暗自翻了个白眼,一句装货差点就脱口而出,硬生生又让他自己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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