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来看着叶祁行,嘴角微微笑着,他直白道:“但是如今,我终于找到了可以让我活下去的办法——以气炼躯之术。
要先取灵力充沛之人惊吓后的第一滴血,人在惊吓之时血脉偾张,此血汇聚五脏六腑之血,做药引是必不可少的;其二是八十一只小儿的左眼,左眼是人之精目处;其三则是百名壮青年的骨碎粉。
到最后这重要的一味药材,便是你的全身经脉。
把人血用穿线之法放干,融化其血肉骨,加入药引放在水晶罐里取空境之地的百中草药炼制,不久就可初步修成躯脉。
到时便可使我焕发新生,百病全除不说,甚至功力大涨,再活个两百多年也不再话下!”
叶祁行听他说了半天,总算是点到了重点,而他听完刹那间就明白了,这人分明是想把他吃了延年益寿!
唐僧竟是我自己?
以前风光的时候共情的都是大罗神仙,没想到现在落魄了,能共情的人竟然是唐僧?!
这世道究竟还有没有天理了!他只想好好活着有个什么错!
叶祁行心下起起伏伏早已超出了他思考的范围,看鹤儒这般执拗的模样根本不是开玩笑。
他手腕又挣动着牵制住他的铁链,冷声问道:“你活这么久真的好吗?若是整个世上没有亲人,没有友人,独自苟活在这世上,即便是站在满是人的街巷,看着与自己无关行色匆匆的众人,这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他看着叶祁行,满眼都是讽刺和挖苦:“哼哼,你当然不会懂我为何有如此大的执念。你今后还有几百年的时间好活,不明白我这种每天一早醒来要数着日子活的滋味!哪一天哪一个变动,我可能就会走上我师尊的老路,成为众人口中一个短命的笑柄!
我从几百年起就活在这里,我看着平民百姓一代接着一代死去,看着我的父亲,我的儿子,我的师父,我的妻子一个一个都死在了我眼前,我当然难过,可难过之余我更担心死亡,一旦死去,百年之后除了我谁还能记得他们?
况且我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好不容易坐在这个位置上,掌管着地界一方,我动手拿下的每一座殿堂,我掌管的每一名弟子,若是我一死我几百年来的积蓄就全都会... ...烟消殆尽,你让我怎能甘心?
叶阁主,你活的也比常人要久,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人越是得不到什么,就越想要什么。我也是如此。”
他的声音缓下来:“我不祈求你能理解我,叶阁主。你只需帮我一次,你的血,你的全身经脉对我都有大用处,换我这副破败不堪的身体,刚好合适。
我倒时会继承你的大义,发誓替你继续维护世间,保护百姓。”
可叶祁行听着他说完这些荒唐的言论,短暂震惊之余甚至都有点想笑。
他忍不住反问:“你想把我杀了换你活着,替我继续保护百姓?遵循我的大义?”
“不错。”
“你这人……年纪大了就好好歇着,我都不惜的说你,别成天胡言乱语异想天开。”
“叶阁主……”
“够了,你现在把我放了,我可以当做你一时糊涂不会怪你的。都是同修,我不愿闹得太难看。”叶祁行蹙起眉毛,不愿意再听他胡说,已然摆起了冷脸。
鹤儒目光混浊,怔怔地看着他道:“我费尽心思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况且现在已经晚了。”
他说完,几个人抬着几个半人高的坛子出来。
他打开盖子,里面竟然是个人,而他此刻半个身子化成了一滩,可人却还活着。
那人蜷着腿,在那苟延残喘的喘着气。白森森的膝盖骨和骨头都裸露着,坛底一层水汪汪的肉色液体,像胶一样。
叶祁行感到一阵恶心,他忍不住怒道:“这就是你说的要遵循的大义?你居然真的拿人炼药!”
他的铁链因为愤怒被他扯的嗡动作响。
但鹤儒面不改色的拿碗在一个坛子里舀出一堆黑色的液体,随后朝着叶祁行靠近过来。
他用细长的指尖一划,叶祁行手腕上的血就滴滴答答的落下来,落到了碗里和那些不知名液体混在一起。
随后他把和这一摊浇在了自己的皮肤上。
鹤儒惊喜的看着胳膊上变得年轻的皮肤,他像个初次发现新奇玩意的孩童一样,高兴地对他说:“你看啊,你的血如此有用,只是稍加催化,就能这么厉害!”
他若无旁人般的沉浸在那自言自语:“如今草药已经熬制上了,眼珠的药引、骨头的药引,以及叶祁行也到手了……再等几个时辰,我就能... ...”
第75章 阴谋
叶祁行听着忍不住后背发寒。他居然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不惜做到这种地步,那他的那些药材是怎么来的,难不成... ...
叶祁行在此刻,仿佛一切都通了,在空境之地一直跟着他们试图抢夺草药的芙蓉是他们派来的!
甚至前不久市面上大部分的草药全都被不知名的人给兜售走了,现在想来怕是被他们给买走的。
顺着思绪推断,原来鹤儒一早就计划着他的这些勾当了!
若是把他引到仙儿境做埋伏只是为了抓住他,那么静姝和徐若清中的那般奇毒也是他们一手策划干的好事!他早就盯上了自己!
叶祁行皱着的眉头长久没有舒展,他继续瞪着鹤儒这副魔怔的嘴脸,此刻从厌恶转成了对他的怒视,感觉实在是恶心极了。
这个时候身后走来一个女人,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你和他在这废些什么话?吉时快到了,准备好东西,该放血了。”
叶祁行听着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直到那女人走近,斗篷掀开刹那间他瞳孔一缩。
他的思绪在那一刻全都乱了套了,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那慢了半拍的呼吸,叶祁行忍不住喊出声:“是你!”
那女人挑了挑眉毛,漆黑又略显空洞的眼睛望向他:“你认识我?”
叶祁行怎么可能会忘,虽然她此时的眼睛没有戴着表盘,但这张脸他永远也不可能会忘记。
这个改变了他的命运,打乱了他的人生轨迹,让他的整个人生都一塌糊涂的罪魁祸首——当初凭空出现并把他一脚踹下楼的女人!
叶祁行半张着嘴,如今他疑惑的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一股脑的挤在他的思绪中,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女人却完全不在意他疑惑的脸色,她道:“可惜了,我不记得跟你有过什么交谈。”
她说完便朝着鹤儒说:“药材药引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事不宜迟,放血吧。”
见她要走,叶祁行仓皇地叫住她:“等等!你究竟是谁?告诉我!”
他思绪纠结半天却只问出了这么一句令人不痛不痒的话,那女人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头也不扭地走了。
鹤儒解释道:“据说她是活了近千年的巫女,是世间最接近仙的人,我见她几百年来都是一副模样,你若是在哪里见过她,不稀奇。”
他好心解释完,便把一根长长的金线刺入了叶祁行的手臂当中。
叶祁行顾不得疼,殷红的血顺着金色的线一滴一滴落入碗中,如同他一下下坠到崖底的心。
他像是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中,而自己则是被裹得结结实实无法挣脱的白蛾,只能任人宰割。
随着血液落下的声响,他的眼前忽明忽暗,渐渐的便从一阵耳鸣中晕了过去。
……
“喂!叶祁行!醒一醒。”
叶祁行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看着眼前一双明亮的眼睛,花君令用那短小的手指不停拍打着他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
叶祁行这是第一次看到花君令有种松了一口气样的感受。
花君令却是愁眉苦脸道:“别提了,前两天四祥城内遭人投毒,现在城内外上下都人手不足,到处乱抢抢的,我还在纳闷,这种时候你却不在,所以就跑来找你,可没想到你居住在这种地方遭难。”
叶祁行有点愣住:“投毒……”
花君令说:“没错,有不少小孩的眼珠子都掉了出来!你是没有见到那场面究竟有多……”
叶祁行道:“是蛊阴派的人干的,是鹤儒,他为了自己居然连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叶祁行听甚至不敢去想,现在外面城中的百姓混乱成了什么模样,那些被他挖出眼睛的孩童今后还能不能正常的生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做他那不切实际的长生梦!
花君令眯了眯眼,似乎是惊呼了一声,她看着这周围的环境:“这么说,这地方是蛊阴派的地方!”
叶祁行抿着嘴,再次抬起脸来看着花君令:“这里应该有众多人把守才对,你是怎么过来的?不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花君令摇了摇头:“你待会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这里根本不是蛊阴派的地界,是在一个山崖上,根本没有几个人把守。我还忘了告诉你,现在我在空境之地从蛇群离开的时候不是塞给你了一个东西?那其实是个定位的……唉!说了你也不懂。”
叶祁行顿时想起来她当时确实塞给自己一个东西,只不过迫于情急一直放在锁囊袋里,到现在都没仔细看过。
没想到花君令平时不牢靠,在这种关键时候她却能这么有用处,他心里不由一阵感激。
花君令上前去解开他的绳子,她说:“趁着他们人不在,我放你下来。”
可是她刚一摸到叶祁行身上的绳子,整个人就像被电了似的浑身开始哆嗦起来,紧接着就把她一把弹开了来。
叶祁行摇头叹气:“没用的,鹤儒专门为我做的法器只是为了困住我,靠我自己是解不开的,恐怕你也没办法解开。”
花君令一头雾水:“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蛊阴派不是正派吗?为什么要杀你?”
叶祁行突然想起来什么,他蹙眉道:“我见到了当初那个害得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女人,这次也是她为了给鹤儒炼药换身而对我下这种毒手的,恐怕四祥城百姓的毒也是她的主意!”
花君令稀里糊涂听完总算是听明白了些东西,她震惊道:“你见到那个女人了?这是阴谋!绝对是阴谋!”
叶祁行头偏了偏,撑不住似的咳了一口血。
花君令又道:“哎!先别管别的了,你看起来都要死了!我也不问了,我回去找人来救你。”
叶祁行动了动身子,她知道花君令只是个空壳子,没什么能力,指望她突然展现核武器类似的战斗力把所有人打爆的概率不大。
他咳了一声:“现在找人来,等你回来恐怕我就死干净了。”
花君令急道:“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叶祁行抬起脸,他浅色的眸子在这种时候却一反常态的冷静,他平静的目光带着一股厉气望向花君令,他低声道:“你帮我一个忙。”
花君令毫不犹豫点了点头:“你说吧。”
不久后花君令拿着堆东西像只猫一样的身影溜了出去。
从五年起,为了有一天防止再次出现能力不足的情况,他费尽心力研制且画了不少的符。
剥了上千头妖兽的皮,蘸着自己的血画了整整五年。
粗略算下来,也有近万张了。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终于能用上了。
轰隆——
嘭——
可当整个地宫被炸起来的时候,叶祁行懵了。
他身后一股巨大的声响,一道极其强劲的热浪把他整个人都给掀翻,叶祁行被远远地掀飞在天上,在他周围的碎石轰然倒塌,四周的地面也全部塌陷下来。
他被消下去的气浪摔在地上,在满是坑洼的地面滚了不知道几个圈子,眼睛被一层血色糊住,身上的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骨裂声,咔啪作响。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被爆破的符纸波及了,他不由在心底大骂:“花君令,我让你把困住我的地方炸飞,没让你把我炸飞啊!”
叶祁行人都绝望了!他还以为花君令会聪明一点,避着他一点,没想到她到现在还是这种不牢靠的命,这下被她这么一炸,直接炸走他自己半条命!
他喉咙一痒,咳出一大口血,他喘着气,嘴里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口腔,肺腑传来的剧痛更是让他难以忍受。
不过好在困在他身上的锁链脚链全都碎了,他也如愿的恢复了自由。
这时,废墟里传出一道暴怒的声音:“叶祁行!”
满身狼狈的鹤儒不知从哪个甬道里钻了出来。
他怒目而视,呆愣地看着自己精心养的虫子,积攒的东西,无数金银买的草药,费力做出来的药引,如今全都齐齐炸飞了天!
散落在脚下全是些虫子的尸体,空气中都弥漫着打翻了的湿热草药味。
他大骂道:“叶祁行!这些都是你干的!”
叶祁行看着他心痛不已的表情,整个手都在抖个不停,看起来随时都要背过气去。
看着他这副样子,他的计划这下是实实在在的泡汤了,叶祁行甚至笑了出来。
“那还用说?当然是我干的,用我的血腌制的符纸,厉害吧。”
鹤儒整个人气急败坏,受到叶祁行挑衅,他怒气冲冲地过去扯起他的头发,迫使他昂起脑袋。
他怒道:“我几年的心血都败在了你的手里!”
叶祁行强撑着气力,脸上继续对着鹤儒挑衅道:“既然要对付我自然就需要承担这样的代价,就算是我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鹤儒实在没有想到过叶祁行竟然是这种不死不休,报复性极强的性格!
他咬牙切齿,气急败坏地按着叶祁行的头就往石头上撞去。
叶祁行被撞得头晕眼花,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如今被顺着额头肆意淌下来的血迹糊了满脸。
他都要觉得自己的血快流干了。
鹤儒拉扯着把他从废墟的底下拖拽出来,越过甬道拉到宽阔的地面,叶祁行看清了这里,才意识到这个地方竟然是在极高的悬崖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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