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祁行用梅花枝对着地上的人,再次语无伦次地凶道:“哭什么哭,不准哭!你从哪家老太婆那学得这么撒泼打滚?你这么大的人你一点都不害臊?我现在说你两句都说不得?你在这又哭又闹的!是我委屈你了?还是我饿着你了?”
岚羽泽分毫不在意叶祁行的指责,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往地上一躺,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我就是委屈!魔族他们的恩怨干我什么事?我又没害人!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师尊为何要教育我?你就是不公平!”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害人了,你修了魔,现在牵扯上魔人的身份,岂不是给魔族那些人背了黑锅,从此背负上魔族的骂名,到时候哪里有地方容得下你!”
岚羽泽言语激烈道:“容不下就不容!”
他道:“师尊,这么些年,我也见识到了许多人,好人、坏人我难道还分不清吗?有时候我不禁会想,人与魔的界限究竟是种族还是血脉?仙门史书记载魔族十恶不赦,魔族却告诉我仙门百家对他们赶尽杀绝!其中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真真假假,我甚至不愿去想!”
我深知这世道不公,也明白弱肉强食的规则,哪怕知道一些道理,明白世间万物并非强者居上,可知道这些道理又能改变什么?难道那些人会因为我是好人就好好待我,放过我?
还是因为师尊不争不抢就放过你?”
他这么一句直白的反问,让叶祁行一时语塞,他想了半天没想出反驳的话来,他一字一句道:“岚羽泽!你现在正不正,邪不邪,你到底是哪边的人?你现在究竟是想怎么样?”
“人族害你我就屠人,魔族害你我就屠魔... ...无关乎哪边。”岚羽泽说着这话眼里闪过一瞬间的狠厉,叶祁行心下一抽,顿时哑口无言。
“我这一生只愿追随着你,只做你的徒弟。”他的眼神黯淡着,语气却坚定道:“哪怕今后沾染魔族,背上一辈子的骂名,我也不后悔。
我宁愿他们怕我怕得要死,今后再也不敢惹我,也不愿想救的人救不了,看着无辜的人被活活烧死!更不想当个没用的人只能寄托于加害者那良心发现的怜悯,靠着别人的施舍活下去!
我做不到,我也不甘心!”
叶祁行扔下枝条,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这么些年来,他虽然经常装腔作势的板着个脸,但自认为是个非常温和且好说话的人。
尤其是对他的这些徒弟,因为年纪小,他都是能照顾就照顾,除了犯错教育几句之外,对他们根本没说过什么重话。
而岚羽泽在他眼里一直都是那个习惯性躲在人身后,需要格外照顾的小孩。哪怕是他长大了,在叶祁行眼里依旧是个成天乐呵呵没有什么心眼的人。
况且以前都是徐若清他们三个犯错,岚羽泽向来都是老老实实的,而这次他跟自己争辩至今说的这些话,彻底打破了他对岚羽泽一直以来的理解。
他分不清岚羽泽本身就是这样的人,还是先前温良的模样只是在他眼前的伪装。
叶祁行说也说不过,打又打不得,对他实在是无可奈何,干脆不再跟他争辩,直接甩手走人。
“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爱听,那你就自己称王称帝去吧。”
岚羽泽却翻身在地拉住了他的腿,他紧张道:“你去哪?你别走,我不让你走!你不能走!”
叶祁行实在没眼看他这窝囊样子,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去走了。
岚羽泽在那呜呜地哭,他不死心地跪在地上反手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被叶祁行拖在地上走。
“你别走... ...”
叶祁行气的头疼,心肝疼,总觉得气血上涌,哪里都疼,岚羽泽抓着他,推他也推不开,只得冷冰冰地说:“你放开我,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岚羽泽说:“你赶我走?”
叶祁行不吱声。
岚羽泽心下一横,哭着喊道:“走就走,我不在这碍师尊的眼!”
他估计是伤心透了,爬起来哭着跑了出去。
叶祁行知道他在气头上,自己赌气也没管他。
他按住胸口,靠着墙壁连喘了好几口气,不知是不是情绪波动太大,他的眼睛又开始疼了起来,蔓延到额头也是一阵一阵地疼痛。
过了一会岚羽泽又冲进来,说:“这里是魔宫,我不走!”
“那我走!”叶祁行甩手道。
岚羽泽又继续扑过去赖着他,闹道:“不行!这是我的地方,我不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叶祁行被他拦着堵在门口,他又气道:“我为什么不能走,我躲在这等着那些人围攻起来掀了晴阳阁吗?”
“我不管!”
叶祁行还想反驳他,可话没出口一口血呕了出来。
“师尊!”岚羽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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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嗡地一震,喉咙一紧,紧接着又接连吐了好几口,一时间天旋地转,扶着墙才勉强没歪倒下去。
而手肘也不知碰倒了什么东西,发出一阵响声。
岚羽泽一时间慌乱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泪也硬生生憋回去了。
他想凑过去扶他,叶祁行却依旧不给面子地甩开他,自己一声不吭地扶着墙,越过他往前走。
岚羽泽憋着气站在身后,看着他苍白又僵硬的脸色,这下拦也不敢拦了,只得兀自在后头独自抹眼泪。
……
当叶祁行独自回到隐逸山大殿时,雁无姬正面朝门口一排排整装待发的弟子,气势盎然地在旁边指挥道:“一阁之主被大庭广众下掳走,简直是当众挑衅我门!我等必将那魔头伏诛,随我打上魔宫,把人救回来!”
“是!”
叶祁行看着一众弟子,又看了看雁无姬。
他走到雁无姬后头,突然开口:“不用救了,我自己回来了。”
雁无姬人一个哆嗦,扭头看到她一愣,音调拔高:“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等你救人都等到猴年马月了,我不能自己先回来吗?”
雁无姬蹙眉:“回来了倒好,我昨日看那小子的架势,还以为你回不来了,正打算捅了他老巢把你带出来呢!”
叶祁行想起岚羽泽就头疼,他沉声反问:“我难道还管不了他?让他困在那不可?”
第82章 反思
他说完就朝着晴阳阁走去,雁无姬朝着弟子挥了挥手:“都忙去吧,散了散了。”随后朝叶祁行紧追上去。
雁无姬追在身后,嘴上不停说:“你被那魔人带走后,隐逸派出了个魔人的消息天下都传遍了!这可倒好,所有人都把矛头全朝向晴阳阁,全对准了你!
原本还在等着看戏的仙门修士都已经闹上门来了,他们轮番质问,说你勾结魔族养了个祸害!”
她现在已经改口称呼岚羽泽为魔人了。
雁无姬急得抓耳挠腮:“蛊阴派那群人更不罢休了,鹤弘领着其他门派诸多人都找上来,把掌门师兄和凌誉师兄叫去四大派坐谈,鹤弘那些人赖在那不走,非得要个说法,你说怎么办?”
叶祁行回到屋内,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摸了摸桌上的茶水,还是热的,于是给雁无姬倒了一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才接了雁无姬的话茬:“说得倒也没错,只是苦了掌门和凌誉了。”
雁无姬一拍桌子,使得茶水散了几滴:“你怎么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这可是你的徒弟,你就一点没发现他是魔族吗?”
“冷静,此事已经发生了,现在急也没用,干脆别管了。”叶祁行擦了擦桌上的水渍,把一杯茶推到雁无姬面前:“来,喝茶。”
雁无姬对着他“呸”了一声:“你怎么可能不管?我问你,你对岚羽泽是何种态度?他是你徒弟,你又有何想法?”
她又补充道:“我先说好,无论你什么想法,他是魔族是不争的事实... ...这个天下大乱的节骨眼上若被人扣上勾结魔族的帽子,我们门派不得被其他门派给撕了分了!”
叶祁行道:“听这话你是早有解决的办法了。”
雁无姬:“对,所以我才问你有什么想说的,若是你对你那徒弟... ...”
叶祁行打断她:“我没什么好说的,你问我这些话是想试探我的想法。
我知道出了此事,牵连最大的不是我,而是隐逸派。四大门之首名声在外,我又是一阁之主,门下出了这等事,百姓风声谣言四起,蛊阴派暗度陈仓,仓幽子那群人又见风使舵,若不及时与魔族撇清关系,那必然没有多好的结果。”
雁无姬看着他脸上没什么神色,无疑是松了口气,“你还是能明白的,既然如此... ...”
她回头看着他,眼中的凌厉尽显:“他岚羽泽身为魔族的身份既是铁打的事实,我可就要竭力保全门派把你跟他撇清干系了。”
叶祁行端着茶顿了顿,垂下了眼,才回了一句:“随你。”
雁无姬说完,他又叹道:“不过,你那徒弟也真是可惜了,没想到他在你门下能待这么久,我看着那小子心眼不坏,这么些年也... ...”
叶祁行继续打断道:“别提他了。”
徐若清和静姝两人在一门之隔后听得皆是眉目发紧。
雁无姬住了嘴,缓了缓她道:“对了,自称你好友的花君令说之前受你所托去找四祥城内受染百姓的解药,昨夜找回来了,拿去给了真儿试药,已经拿去分发下去了。
只是百姓受染较多,如今又人手不足,你若是有得空闲,也前去四祥城帮忙吧,中毒的事还是越快解决越好。”
“我知道了。”叶祁行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没想到花君令还是中用的,只是不知道她见到那个女人后发生了什么,那个女人的身份成谜,也不知有什么目的,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她。
等到雁无姬嘱托完走后,躲在门后面的徐若清面**言又止,静姝直接从门后跑出来,张口直问:“师尊,岚师弟当真是魔族吗?”
叶祁行对于他们从跑出来也没感到多惊讶,他毫不在意地喝了口茶水道:“你不是都听到了,还能有假。”
“我不信!岚师弟不会这么做的。师尊,这其中一定有缘由... ...”
徐若清用力拉着她:“你少说点吧!师尊自己会抉择的!”
静姝甩开徐若清,继续说:“师尊当真要和岚师弟撇清干系吗?”
叶祁行说:“岚羽泽是魔人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如果若不摆正地位百姓会对我们缺乏信任,容易产生不必要的恐慌。”
代入自己,要是被传出警察勾结黑手党,那还得了?是人都得吓得睡不着觉。
门派要维护正家门派的?只能牺牲一下岚羽泽名声,把他跟隐逸峰撇清关系,让他背锅是最方便的办法。
让仙家的门面在明面上屁股还是得坐正了。
静姝却依然不肯善罢甘休:“可是师尊,明明是蛊阴派有错在先,不怀好意,岚师弟拆了他们山门,顶多算是替天行道,为什么要反过来却是岚师弟的错不可?”
她依旧居于力争,试图想给岚羽泽讨个说法。
当然错了,谁让他大庭广众下暴露身份的,这下瞒都没得瞒!当着那么多人面顶了魔族干得坏事的锅,不打他打谁?
叶祁行摇摇头,他放下茶水,抬眼看着她:“静姝,事情并不都是非黑即白,非错即对,有些事都不是摆在明面上的。”
“可是,岚师弟也挺可怜的,被扣了那么多帽子,过不了多久,哪家小孩半夜啼哭着、牛死了,都得说是被岚师弟吓得... ...”
“... ...”
叶祁行叹了口气,他忍不住又想起岚羽泽在魔宫所说的那番话,反正他也不在意别人对他喊打喊杀,再让他多背两口锅又怎么样?
只要岚羽泽他自己乖乖躲着不出来,他们想抓也抓不到他,又能拿他怎么样?
徐若清听不下去了,直接硬拉着静姝把她给拖了下去:“走!那边的池子荷花开了,我们过去看看,你让师尊也歇一会。”
静姝被拉着一出门,发现门口还躲着两个偷听的人!
乌铭站在那一言不发,应山面色沉重。
静姝对徐若清气道:“你拉我干什么啊我还没说完呢!”
徐若清叹道:“你没看出来吗?师尊被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的徒弟隐瞒,如今被千夫所指勾结魔族,门派地位岌岌可危,师尊自己还有伤在身,他才是心里最难受的那个啊... ...咱们就别再添乱了。”
徐若清话一说完,静姝就没了声音。
静姝:“可我们从小长大,我不相信岚师弟会害师尊,他魔族身份不说肯定是有苦衷的。”
徐若清:“这事连你都知道,师尊会不明白?只可惜事发当日我们都不在场,眼下也不知道师尊和岚师兄发生了什么,岚师兄不知道哪里惹了师尊生气,你没听见师尊说不想提他么?”
“那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你急什么,师尊现在只是在气头上,肯定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你再提不也行嘛?干嘛偏偏非得这个时候上赶着给师尊说,你看咱师尊现在这副模样,摇摇欲坠的,看起来就跟挂着口气没两样,你要是把他气死了找谁算去?”
“你!你这话才能把师尊气死呢!”
乌铭听着没有出声,也是满脸的愁容,似乎是也想不通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静姝想找个主心骨,便问他:“师兄,你觉得如何呢?”
乌铭道:“我相信师尊的判断和决定,还是先听徐师弟的,不要插手师尊便是。”
应山气地踢了门口的梨花树两脚。
徐若清无奈:“你又气什么?”
应山道:“他居然勾结魔族,还我们瞒了那么久!”
“... ...”
“师兄,你在这偷听了半天就听到了这些?”静姝道。
徐若清:“实在不行你出门遛两圈去吧,我看你在这闲着也是闲着,更帮不上什么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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