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蒋昭南不禁长叹了口气,深深仰倒在背后的椅子上,阖上双眼说,“可能会有点晚,不用来接我了。”
这样啊—
祁砚知握紧手机,低头停了笔,纸上离手腕最近的那排歌词已经被他深深浅浅,涂成了几道黑圈。
“那需要给你留饭么?”
祁砚知垂着眼睫,低声说,“我今天煲汤,应该很好喝。”
蒋昭南蓦地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在办公室天花板的吊灯上。
这叫什么?又或者说,
这在一般情况下的正常家庭里叫什么?
留……留饭么?
似乎,这在他快二十七年的人生里还从未有过。
不过,好像还不赖。
“留。”蒋昭南不自觉翘起了唇角,然后微微低头看了一遍手表。
“好,那就把汤留着,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再热一次。”
祁砚知缓缓移开写满歌词的废稿,脱了鞋踩在柔软的沙发垫子上。
“嗯,我尽量早点回来。”电话这头的蒋昭南只将唇角的弧度稍稍加深了些,没发出一丝声音,但满面神色充满了笑意。
挂断了电话后的祁砚知心情很好,他侧头看了看旁边楼梯跑上跑下的搬家师傅。
说实话,祁砚知是真的很不喜欢家里突然出现这么多人,像是划好区域的领地被人突然侵占,要么自己死要么对方滚,反正最终只能留下一方待在这里。
但今天不一样,如果说前段时间的装修他还会觉得吵,可此刻这么多人搬来搬去的画面他却只觉得有些热闹,这种热闹并不就代表他喜欢人多的场面。
相反,祁砚知还是很厌恶,所以他到现在都还戴着口罩,只有刚刚跟蒋昭南打电话的时候才短暂地取下来过。
可是吧,话又说回来了,属于蒋昭南的东西正一点一点地被搬进这个自己住了好几年的地方,这对于祁砚知而言真的是一种既隐秘又欣喜的刺激。甚至就像默认似的,地盘自动一分为二,他一半,蒋昭南一半,未来的日日夜夜就似乎有了更多期许。
这么看来,再多活几年也不错。
“蒋总,都这么晚了还不走么?”
办公室门没关,饶朔屈起指节试探性地敲了敲,听到动静的蒋昭南微微将目光移向慢慢走过来的饶朔。
“刚开完会,再处理会儿工作就走了。”蒋昭南说罢又开始侧头浏览总部发来的几份项目文件。
“可蒋总你今天不是搬家吗,按理说应该早点回去看看新家布置出没出什么问题。”
“不用。”
蒋昭南一眼也没看饶朔,视线继续盯着每页文件的关键款项,下意识开口,“有人看着,出不了问题。”
“有人?”
刚把装满热水的杯子推到蒋昭南手边的饶朔忽地一愣,脑子稍稍思索一会儿,忍不住立即问道,“谁啊?你朋友,还是……?”
“!”
察觉到说错话了的蒋昭南立刻神色一震,目光从文件上挪开,从手边摸起杯把仰头喝了口水后,平静道,“饶秘,现在这是在公司,随意谈论上司的个人隐私好像并不合适。”
“可我没谈论,只是在‘询问’。”
饶朔自觉从沙发旁边挪把椅子在蒋昭南面前坐下,因为经常健身,虽已年过三十六,脸上却没什么皱纹,如果忽略周身常年积聚起来的成熟气,哪怕说他二十八九都没问题。
“你询问你的,我不回答我的,咱们各干各的。”
蒋昭南喝了口水就把杯子放下了,此刻手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到了晚上八点二十分,他打算再看十分钟文件就开车回家。
“喂蒋总,你这也太无情了吧,都不知道体谅一下我这个即将迈入中年行列的孤寡下属吗?”
“嗯?”
蒋昭南闻言跟看鬼附身似的瞥眼瞄了一下饶朔,确认刚刚那句话是从他的嗓子里发出来的后,神色一言难尽地说,“据我所知,你孤寡是孤寡,但应该不缺性生活吧。”
“现在都早过下班时间了,你怎么不去隔壁酒吧看看有没有新艳遇?”
“我靠蒋昭南!你调查我?!”
头一回,向来人前不露喜怒的饶朔“噔”的一下起身,瞳孔微睁惊诧地望向正用键盘打字回消息的蒋昭南。
“先冷静点饶秘,这还在公司,直呼老板大名实在不怎么礼貌。”
饶朔闻言气得把牙关咬得嘎吱响,开了几颗风衣纽扣就愤愤地坐回椅子上说,“蒋总也说了现在是下班时间,既然都下班了,咱俩也就不是什么上下级关系了吧。”
“所以我现在要个说法应该也合情合理吧。”
“合情,也合理。”
蒋昭南关掉文件丢进某个工作群发完要求就关上了电脑,此时饶朔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神阴恻恻的,大有种搞不好一出门就得弄死他的势头。
蒋昭南见状不禁叹了口气,右手握起杯子再喝了口水,直到饶朔快用不满的视线把他戳成个筛子,蒋昭南才慢悠悠开始解释,
“前两周找人做的调查,既没跟踪也没偷拍,就纯打听而已。”
“纯打听?”饶朔挑了挑眉,双手环抱着不屑地嗤了一声,“蒋昭南你最近说瞎话都不打草稿是吧,就这种鬼话当我是傻子还是三岁小孩儿?”
“不对,”饶朔皮笑肉不笑地补充说,“像你这种谎话已经骗不到三岁小孩儿了,因为一听就是瞎话,谁信谁特么就是大傻瓜!”
“没想到饶秘你还挺有幽默感。”
蒋昭南憋不住笑地起身,腕骨露出的手表被他指腹轻轻一捏,不紧不慢地藏回袖子里。
“谁特么跟你开玩笑了?”饶朔实在气不打一出来,愤恨不平地说,“为什么突然调查我,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真的没什么,顶多是想多关照一下秘书的生活情况,免得说我不尊重老人。”
“嘶—”蒋昭南把椅子推回桌下,拿起椅子上外套的时候眯了眯眼,侧头说,
“错了,不是‘老人’,是‘中年人’。”
“蒋昭南你……!”饶朔气得反手抽出背后的靠垫一把砸蒋昭南身上,却不成想蒋昭南早有预料,一个左晃堪堪躲了过去。
“好了饶秘,别生气了,我这儿真没查出什么东西,毕竟我是个正常人,才没兴趣管你天天跟谁睡觉。”
“只要不影响工作,你跟……”
“等等!”
蒋昭南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即将旋开把手拉门出去的前一刻顿了顿,回头看笑话似的调侃道,“不对啊饶秘,如果消息没错的话,昨天你是不是跟游嘉木出去喝酒了?”
“好像喝到半夜的时候还开了间大—床—房吧。”
“咳咳咳咳!”饶朔听到这儿不禁紧急扭头,眼睛眨也不眨地死盯面前的墙壁,嘴上却还强行打着哈哈说,“就……就开了间房而已,当时酒店只剩那间大床房了,我跟他都喝了酒开不了车,没办法之下才……才……”
“没办法?”蒋昭南倚在门边嘴角搭上笑说,“为什么不打车,明明那个地界整晚都不缺出租车。”
“都特么快喝断片了,旁边就是酒店,谁还想着打那么久车回家啊!”
“噢—”蒋昭南觉得这回答确实没问题,但又耐不住实在好奇,于是他问,“那你们……?”
“没做!什么都没做!”饶朔垂下肩膀,双手指尖死死攥住自己的风衣下摆。
其实都还有点不敢往这方面想的蒋昭南:“……”
或许,会不会有个成语叫“欲盖弥彰”?
第74章
饶朔的反应实在有点超出蒋昭南预料, 他本来也没把这俩人喝酒开房当回事,虽说游嘉木是个出柜多年的铁gay,但耐不住饶朔无论身形还是外貌, 都是个板上钉钉的硬汉,其性向笔直程度堪比蒋昭南口中的“钛合金甩棍”。
别的不敢保证, 至少蒋昭南得到的消息里,饶朔这么多年也只跟女人谈过恋爱上过床。
如果说昨天, 饶朔真跟游嘉木睡了?
我靠!
明天是宇宙大爆炸还是哥斯拉入侵地球?!
不是这样的话根本想不到这俩家伙能搞到一起啊!
“所以饶朔,”蒋昭南倚在门边试图慢慢消化这个可能的事实, 即便当下已经做了不少心理准备, 但他还是不禁撑着额头,一脸为难地问,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游嘉木今天没来上班吗?”
操。
饶朔已经开始有点后悔踏进这间办公室了。
“因为他……他突然生病了?”饶朔尽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但哪怕是没把头转过来, 蒋昭南都能从他那后脑勺感受到饶朔的紧张。
昨天都还能喝酒喝到大半夜跑去开房的家伙,怎么今天突然就病了, 而且一病就病得这么严重,连个假也不请,上班时间玩儿消失?
蒋昭南实在不敢相信饶朔这家伙刚刚才骂他说瞎话不打草稿。
所以眼下这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大哥究竟是谁啊?!
蒋昭南简直要被这人弄得没脾气了, 但出于实打实对游嘉木这个总经理身心安全的考虑,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了一句,“说真的, 他现在没事吧?”
饶朔:“……”
一个身高一米八的成年男性能有什么事?
但是吧, 饶朔又努力回想了一下游嘉木今天早上的样子, 除了腰酸腿疼还脚软得站不起来以外,似乎也……
“咳咳,”饶朔拿拳头抵在嘴边, 轻声地咳了咳,小声说,“应该……应该没事。”
“应该?”蒋昭南挑了挑眉,勾着笑说,“讲讲呗,怎么个应该法?”
完了。
饶朔心道不妙,脑子里又想起了游嘉木从床上捞起个枕头骂他混蛋的画面,说真的,昨晚实在喝得太多,很多具体的细节他已经记不太清了,直到早上被闹钟吵醒准备要去上班的时候才发现旁边还躺了个人。
因为差不多喝了三四瓶啤的外加一瓶度数很高的烈酒,饶朔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脑袋疼得跟被谁打了似的,所以哪怕旁边躺了个人他也只觉得是昨晚碰巧遇上的一夜情。
于是他就跟往常一样先下床去浴室洗了个澡,结果过了十来分钟裹上浴巾出来的时候,饶朔差点被眼前的画面吓到当场跪下。
只见床上的家伙因为不舒服翻了个身,慢悠悠露出了一张无论鼻梁还是眉眼,都跟游嘉木那小子一模一样的脸。
如果仅仅是这张脸,饶朔还不会后悔得想要当场了结自己,因为随着游嘉木这么一个小幅度的转身,他那密密麻麻布满吻痕的胸口和小腹立刻就显露了出来。
“操……!”
“是我干的?”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饶朔怀疑苍天怀疑大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时候,昨晚那些刺激到不可思议的片段竟三三两两地进到了他的脑子里。
比如,游嘉木赌他这个死直男不敢上男人,饶朔不服,皱眉说他没什么不敢的,于是他俩开了房打算看谁赢谁输。
本来饶朔还以为自己顶多“提枪上阵”干进去了就完事,结果莫名其妙他跟游嘉木刚上电梯就亲在了一起,那激烈程度活像要把对方吃了似的,甚至拿上房卡推门进去的时候,游嘉木身上的衣服就已经没得差不多了。
之后的事情……
饶朔随便想起个片段都是一阵脸热,但他仍然觉得这也不能全怪自己,毕竟鬼知道游嘉木那小子为什么会有那么翘的屁股,倒床上的时候像个刚出炉的馒头似的,搁谁身上谁不想上去“吃”两口?
更何况,在那种进一步不是人,退一步不是个男人的情况下,游嘉木还一个劲儿地嚷嚷“到底进不进去,不进去他就去找别人了”。
这特么谁能忍?!
于是整个晚上游嘉木就像张始终挨不到床的煎饼,被身后这只醉得以为自己在做春梦的“铲子”颠得翻过来翻过去。
期间游嘉木实在受不了想要穿衣服逃跑,饶朔就攥住他的脚踝把他拉回身下换个面儿继续颠,游嘉木见状忍不住踢他一脚破口大骂,饶朔听见了也只当是情趣。
可能是酒喝得多放得比较开,又或者说这俩人本就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就这么一通胡搞乱搞下来,一直到接近清晨,床上那动静才勉强彻底消停。
之后又过了差不多三四个小时,洗完澡坐沙发上思考人生的饶朔还是忍不住望了望床上熟睡的游嘉木。
年纪差了十多岁,要是自己刚成年那会儿稍微浑一点儿,说不定现在都有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孩子了,更别说游嘉木还是个男人,自己这么多年的性生活里哪儿碰过男人啊。
简直罪过啊罪过!
可话又说回来了,毕竟的的确确是把人给睡了,从一夜情的角度上讲,
其实……
还挺爽的。
只可惜,爽是爽了,如今这场面究竟该怎么收场就成了大麻烦。
对此饶朔不得不从地上捡起自己昨天的外套,从兜里翻出一盒只剩一半的香烟,搁到桌上取出一根就开始囫囵地抽。
酒店房间的沙发说软也不软,说硬也不硬,但饶朔就是怎么坐都坐不舒坦,抽烟也是,明明是自己这些年最习惯的味道,却偏偏在今天怎么都咂巴不出味儿来。
“啧。”
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得上班了,饶朔烦得掏出手机就开始准备给蒋昭南发微信,结果单手打字还没打到一半儿,床上忽然有了动静。
“嘶—”
“怎么这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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