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进包厢,他自然而然就集中起了注意力。
不能再发愣了,他如今可是在保护陆先生的第一线。
所以刚进去,他就往前迈了一步,站在陆宜铭身前,做出一副守护的姿态。
陆宜铭:……
包厢里坐着三个男人,一个中年,两个青年。
中年那人老神在在,青年人则目露审视,紧张得盯着进门的两人不放。
陆宜铭进会所前就同池渔说过,老一些的那个是永念公司的老板叶德荣,年轻一点的是他的两个儿子,高壮的是哥哥叶杰,矮瘦的是弟弟叶亮。
甫一看见,小渔就把名字跟人对得清楚明白。
叶杰声量很大,一见面就发问:“不是说不让带保镖吗?怎么还带人进来了?陆总,你不诚心。”
“小杰。”坐在沙发上的叶德荣眼神戏谑,随口叫停自己儿子的话。
“陆总带的可不是什么保镖,人是小情儿。”
他话音刚落,叶杰和叶亮都把视线投向小渔,眼睛眯起,好似品味。
而被三人齐齐看着的小渔则有些莫名其妙地偏过半张脸,问了身后的陆宜铭一声:“陆先生,什么是小情儿?”
陆宜铭:……
他没说话,手却轻轻搭在了池渔的肩头,稍一用力,就把池渔安置在了自己身后的位置上。
他陆宜铭,还没弱到真要别人保护的程度。
小渔还想上前,却被陆宜铭一把拦住,随后,他感觉自己手腕发紧——陆先生握住了他的腕部,带着他往前走。
陆宜铭缓步上前,牵着小渔不放,一边走一边与叶德荣对话:“我带的人跟我是什么关系,这重要吗?”
叶德荣嘿嘿一笑:“我懂,我懂,小情儿上不得台面,我不问就是了。”
陆宜铭眉头一蹙:“谁说他上不得台面?”
他带着小渔走到矮几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叶德荣:“少拿你那眼睛看他,我嫌脏。”
叶杰与叶亮立刻往前两步,与陆宜铭对峙:“你什么意思?”
对方上前,陆宜铭反倒后退了一步,他往沙发上一坐,随后轻拍沙发皮垫,示意小渔也坐过去。
陆宜铭与小渔挨在一起,但他的肩头压了半个在前头,始终是一副挡在小渔前的姿势。
他冷笑一声,半抬着眼皮瞅叶家那俩儿子:“字面意思,这年纪还听不懂华语的话我可以介绍特殊学校给你们。”
叶杰立刻往前:“你爹的!”
“小杰!”叶德荣喝住自己的儿子,随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方形小礼盒,盒子打开,里头正立着一粒闪闪发光的钻石。
而叶亮也配合着他父亲的动作,举起一个小坛子,摆在了矮几上。
“陆总,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们今天是来谈生意的,不是吗?”
显而易见,他们两人拿出来的,是小渔的培育钻和剩下的骨灰。
陆宜铭冷着脸,没否认也没承认。
他只询问:“你要什么条件?”
“很简单。”叶德荣再次笑起来,语气轻松。
“丰勉入股投资,绿书跟我们永念深度合作,哦还有……您爱宠享受的这一整套服务,价格翻倍,付尾款的时候一起打过来就行。”
他说着,又拿出两份合同,与其他东西摆放在一起,齐齐整整。
陆宜铭:……
包厢内静默了几秒,原本还笑着的叶德荣这会儿也收敛了笑意,忍不住询问:“怎么,陆总不同意?”
陆宜铭微微挑眉:“这么无良的强买强卖,我难道该同意吗?”
叶德荣伸手推了下那小巧的骨灰坛:“陆总难道不想要收回爱宠的遗物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了?”陆宜铭眯起眼睛,眸色深邃,专属于商人的阴晦暴露无遗。
“叶先生,当你对你的目标提要求时,最好先搞明白对方的需求,露出底牌,只会被人抓住把柄。”
他这一句话后,别说是叶家父子讶异,连小渔都懵了下,呆呆地看向陆先生。
难道陆先生并不是来拿小狗遗物的吗?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他感觉耳边一阵温热——陆宜铭转过脸来,正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气。
他听见陆先生凑在自己耳边低语,话音很轻,音色低醇,挠人发痒。
“一会儿要是有危险,别留在这,直接往外跑。”
小渔:?
陆宜铭对他交代完,随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扬声器,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电话那头说道:“保留好录音证据,将来打官司用,希望永念公司将来因不正当商业竞争而赔钱的时候,不至于拿不出钱来。”
电话那头,传来蒋澈冷静的声音:“好的,陆总,录音已经同步给法务了。”
陆宜铭挂了电话后,又站了起来:“时间宝贵,我没空陪你们玩这幼稚的商业游戏,希望你们明白,敲诈勒索可比欠物不还判得重多了。”
他视线朝下,淡淡扫了小狗的遗物一眼:“这些东西,你们自己留着卖吧。”
陆宜铭说完,给了小渔一个眼神,后者会意,立刻跟上他。
“陆宜铭!你这混蛋!”身后传来叶杰的喊声,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小渔感觉自己手臂一紧,随后身体往后,不受控制地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是陆先生带着他躲开了叶杰的攻击。
接着,小渔感觉自己腰上多了一股力量,陆先生似乎想推着自己跑出包厢。
但在陆宜铭真正发力推走池渔之前,他感觉自己手一轻,对方已经自己跑了出去。
陆宜铭:?
出乎他意料的是,小渔并没有直接逃向门口,反而往回奔向了叶德荣。
叶家父子显然没料到这小情儿的行动轨迹,以为他要反击,连忙握住了手边的酒瓶。
结果小渔跑到矮几边就停了下来,弯下腰来,长臂一挥,直接薅走了桌子上的钻石和骨灰坛。
众人:!!!
叶家父子连忙大喊:“拦住他!!”
叶亮一步跨上矮几,朝小渔奔来。
但他们跑得再快,又怎么能比得过手长脚长的小渔。
他几步就回到了陆宜铭身边,一手把骨灰坛丢进对方怀里,一手将钻石盒合上塞进对方西装口袋里。
叶杰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又朝两人袭来。
小渔忍着手臂处因摔伤而残余的疼痛,两手用力,推开了陆宜铭:“陆先生,走!”
陆宜铭在那股推力下不受控制地踉跄几步,来到包厢门边,他瞪大双眼,回望还在包厢里的人,嘴里不受控制地大喊出声:“小渔!”
“砰”的一声,玻璃酒瓶砸在了年轻男子的脑袋上。
那张白净漂亮的脸上瞬间抹了艳色。
血液混着酒水打湿他的头发,弄脏他的衣服。
他皱起眉,圆眼里涌起愤怒:“这是陆先生为我买的衣服!”
小渔身上穿的,是买西装那天陆宜铭为他购下的其中一套,如今污渍斑斑,看起来很脏。
他发起狠来,直接握住叶杰的肩膀。
叶杰倒是想跟他拼拼力气,但很快他就发现,陆宜铭的这小情儿看着白嫩,实则力气惊人。
他来不及反应,直接被人掀翻在地。
众人:!!!
叶亮还想上前,下一秒却见池渔揪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叶杰起来一半,一张脸上半是血半是酒,浑身冒着火气。
池渔拖着叶杰走了两步,正好挡在开门的陆宜铭身前,他张开手臂,把陆宜铭结结实实地挡在身后,以不可撼动的姿势矗立在人群之间。
他抬起头,望着叶家父子,眼眸里毫无惧意,反倒满是血性。
他啐了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水,避开自己的袖子,拿手背擦拭自己流血的唇角,对着叶家人,一字一顿道。
“谁都——别想动他。”
第45章
陆宜铭对着在包厢门口待命的蒋澈下了指令,后者拿着对讲机一阵调度,穿着正式的保镖们立刻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正是在这个时候,陆宜铭听到了池渔的话。
他站在室内外的交界处,身体一分两半,外侧的一半被走廊的顶光照亮,靠内的一侧则在室内昏暗光线下显得晦暗。
但当他听清池渔说的以后,陆宜铭不由自主地靠向室内,他站在池渔身后,看着对方坚实的背影,像看座碑。
从没有人这样执着地保护过他,明明比自己瘦些,比自己势弱,也比自己更容易逃跑,但池渔还是挡在自己面前,如一层稀薄的防风林。
偏是这层树林,为他挡住了山风。
陆宜铭仿佛看到了小渔,那唯一为自己毫无目的地拼过命的生灵。
保镖们鱼贯而入,黑影在暗色中勾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城墙。
陆宜铭就行在城墙的后侧,缓步走到池渔身边,他已经卸下战利品,就那么空着手,去触碰那个半身血污的人。
手碰到池渔的瞬间,对方颤了一下,随后转过头来,眼眸里赤红的怒意逐渐退去,瞳孔散得很大,眼眶里盛着水渍。
“陆先生……”池渔吸了吸鼻子,才有声音接着发出来。
“别怕,我会保护你。”
陆宜铭:……
小渔觉得眼前的陆先生长得模模糊糊的,叫人看不清。
但对方抓握自己手臂时的温度很高,清晰得吓人,好似烙铁,就站在自己手臂处,与其余部分冰凉的感受大相径庭。
陆先生好暖和,像冬天的壁炉。
小渔动了动脚步,想靠近几步,却在瞬间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感,他踉跄一下,直接摔进了陆宜铭的怀里。
有同样滚烫的怀抱接住了他,他被裹在一片温热之中,属于陆先生的好闻的味道占领了他的鼻腔。
他心底升腾起一种奇异的幸福感。
好似自己还是小狗的时候,被陆先生抱在怀里,对方会用力卡住自己的胁下,不让自己往下掉,然后玩闹着问他:“谁是好狗狗?”
自己会欢腾地“呜呜”两声,用作回应。
陆先生恍然大悟似的回答他:“原来是小渔啊,好小渔,好狗狗……”
在这阵幸福感的末端,小渔只觉得犯困。
他闭上眼,嗅闻着陆先生的味道,很好闻,但沾染了自己身上的味道,酒味和血腥味掺在其中,有些异样。
那箍着自己的手臂在晃动,耳边传来陆先生的声音。
“池渔,别睡,醒醒……池渔,坚持一下……池渔……”
陆先生声音真好听,可他不爱听。
小渔张张嘴,想告诉对方,自己做得这样好,理应值得一句“小渔,好狗狗”。
但他没了力气,世界一片昏暗。
……
世界又变明亮,泛着黄。
小渔低下头,并没有看到手和脚,而是看到了一对毛茸茸的爪子。
浅金色的毛,宽厚的大掌。
他知道这样很漂亮,自己可是受欢迎的小狗。
但此时此刻,他只顾着嗅闻地上的味道,空气中有自己的气味,他需要循着信息素指引的方向找到自己的主人。
——刚刚他追上了那辆把小主人带走的面包车,趁车等红绿灯的时间,他在车胎上打了标记。
这样,就算他没办法把主人从车上叫下来,他也能一直跟着这辆车了。
路上车声喧嚣,其他汽车的尾气味道弄乱了空气中的信息素味。
小渔只得低着脑袋,找得更加仔细。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从白天找到天昏,走了许多个岔路口,吃了一路的灰尘,小渔终于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一幢烂尾建筑前。
废弃的大楼门口停了许多的车,黑色的,高大的,在黄昏里杵着,像吞噬光线的巨兽。
他看到车队尾端的那辆车里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那是陆爸爸,是主人的父亲。
这人严肃又寡言,跟陆妈妈一样,从来不跟自己玩,哪怕自己发出邀请,他也只会视而不见。
而此刻,陆爸爸站在烟尘里,询问身边的人:“宜铭救出来了吗?”
有人半弯着腰回答:“陆董放心,少爷已经被我们的人带出来了。”
“嗯。”陆爸爸声线很沉,跟长大后的陆先生差不多。
“这地方很偏,陆家的监控又都被黑了,你们能找到这里也不容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们也是从路口监控里看到您家爱犬标记了那辆无牌照的面包车,才确定下来嫌疑人车辆的。”
“看来那狗也不是全无用处。”
“那是当然的,您家的狗那可是……”
小渔还没听到那人对自己的夸赞,就看见废弃大楼的铁门处,自己的主人已经被保镖簇拥着走了出来。
小主人的衬衣和西裤都有些脏,带着灰尘和血渍,脸上也挂着彩,看起来这被绑架的一路并不太平。
那些站在门外的人立刻围了上去,困住陆宜铭,而在这堵围墙的终点,陆爸爸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并没有抱陆宜铭,也没有安慰陆宜铭,他只是问。
“宜铭,他们绑架你的时候,你没有做不符合陆家人身份的事吧?”
小渔记不得主人的回答了,他只能感觉到兴奋。
自己这么努力才找到主人,他要确保对方安全才可以。
于是小渔往前冲去,穿过那堵围墙,来到主人面前。
“小渔!”十二岁的陆宜铭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量,呼唤他的声音干净又嘹亮。
小渔扑进主人怀里,上半身高高抬起,被陆宜铭托住。
他听到主人哽咽的声音,那样破碎,又字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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