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扰乱器多半是用来扰乱精神力的,我当时明显感觉到精神力有异常波动。】
陆谨被元邈的话一惊。
普通的扰乱器和精神力扰乱器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也完全不能一概而论。
精神力与人息息相关,其紊乱造成的后果很有可能无法估量,是十分阴毒的攻击方式。
最轻的都会破坏星舰的正常驾驶,就比如元邈和兰迪这一次。
若是一个人由于意外完全丧失了精神力,那他在之后的生活中,几乎可以说与一个废人无异。
所以精神力扰乱器在拉斯,乃至整个星际,都是明令禁止,力求完全杜绝之的,哪怕在军部也不能随意使用。
【可以试试拿这份清单去问他们的首领,交易所在拉斯的具体地点。】
陆谨手指一动,刚想好怎么回复他,元邈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打散了他的想法。
【哥哥,我可以去交易所看看。】
元邈知道这个交易所,不过他之前还不敢确认,这个交易所就是他认知中的那个。
直到他捻灭了那份清单上的余火,将它展平看到那份记录上印着的龙胆纹之后,他就确定,他没想错。
纸张被火舌舔舐生出的灰烬在元邈周围盘旋,慢悠悠萦绕着他的发丝舞动。
他曾经伪装成瘾君子去过这里。
纸醉金迷,骄奢淫逸,哪怕用尽这些词都难以形容这里。
说是交易所,实则销金窟,在那四处游走的都是恣情纵欲之人。
他当上首席执政官不久的时候,满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心气比天还高上半寸,总幻想着能一举捣破这个罪恶天堂。
他身手好,也有计谋。
年轻时意气风发的首席有信心让这里彻底整改,将交易所藏匿的黑暗公之于众。
元邈在心里无声地嘲笑自己两声。
没想到等他已经远离伊里昂,甚至舍弃了首席执政官这个身份,这个交易所仍然蒸蒸日上。
是他傲气太满,这些年没看出来这个所谓“交易所”的背后,站着的是伊帝。
他这些年在地下交易所上费的心力,如今想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也许伊帝就是这样一边看着他为伊里昂鞠躬尽瘁,一边又轻飘飘地阻断了他对地下交易所的摧折。
纵容他自己在星民的供奉下肆意消费。
可惜他醒悟太晚,还没拖垮伊帝这个庞然大物就已经彻底在伊里昂消失。
伊帝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如今,他已经不再在伊帝的阴影下苟且,也许,他能完成当年未竟之事。
陆谨的回复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元邈口中的这个地下交易所他知道,危险与机会并存。
那里的一切都不受法律保障,每个星系的“生意”都做,人来人往,鱼龙混杂。
不仅拉斯有,伊里昂也有,甚至到其他的星系,交易所分部开得极度嚣张,没有人知道站在这个星际最大的黑色交易所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无论星系领导人怎么打压,这个交易所都能开得如日中天。
而且据内部人员透露,交易所一天的流水可以达到五千万星币。
甚至比伊里昂一个月的税收还要多,这是何等触目惊心的数字。
总有人不信邪想找出这个黑色组织最大的幕后推手,找遍每个交易所分部却都无果。
听说有些人找得过分了,就此在交易所销声匿迹。
所有想讨好他的人最后都无疾而终。
有人实在好奇他的身份,悄悄问遍了所有所谓的“内部人员”,那些平时拽的二五八万的人此刻却都缄默不言。
有几个好心一点的都私下里把他拉到一旁,小声警告他别再问这些东西了。
不然高低得提着脑袋走出去。
而且就是因为不受法律保证,那里聚集了各个星系的亡命之徒,是名副其实的,罪恶温床。
如果元邈真的去了,他不敢想象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风险太大,他不敢赌。
而且陛下也不会同意的。
【阿邈,那里太危险了。】
元邈看到陆谨的回复并不意外,他知道他的未竟之意。
他一个政官,去这种地方未免太自不量力。
元邈微微垂眸,陆谨是担心他一不小心折在那里。
他现在得先忙着进瑟瑞,调查交易所是个长期任务,其实并不急于一时。只是要在陆谨心里埋下个种子,让他知道,他对交易所感兴趣。
等他以后慢慢将底牌展露在他们面前,陆谨会知道他有这个实力在交易所活下来。
他等陆谨来找他。
【哥哥,我并不只是养在温室里的草木。】
【不过你不同意,我便先不去。】
元邈关掉终端闭目养神,说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够了,今天陆谨应该也看到了他从未表露出来的一面。
他在伊里昂韬光养晦,作为首席执政官,他在政庭事务上做到了极致,在其他方面却只是表现平平,甚至称得上孱弱。
哪怕作为零的指挥官,外界也只以为他是凭零从小的恩情拘着他们,让他们为自己效力。
不然怎么解释每次出面领着零出任务的都是谢柏星,要不然就是那位丽诺尔少将。
不得不说,元邈做的很成功,至少让伊帝能忍他到现在,忍元家到现在。
虽然他现在已经进了拉斯,但是若一次性披露自己的所有东西,那太急了。
人往往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因此他想让陆谨知道,他的价值不局限于政庭。
至少让他有机会绊倒伊帝。
他需要足够的权力去和伊帝打擂台,让元家,沉冤昭雪。
至于那之后的事,他不关心。
帕尤里让他做首席他便强撑着气力做,做成他拉斯政庭最出色的“首”,而若是事情结束,帕尤里要让他走,他也绝不会多停留。
这是他跟这位星主陛下的交易。
兰迪眼睛偷偷瞟着闭目养神的元邈,由于被面具遮挡,兰迪辨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可是他有好多话想问问他。
兰迪抓心挠肺。
要主动找他吗,会不会显得他太着急。
会不会显得很不值钱。
“有什么事吗。”
当兰迪还盯着地板纠结的时候,元邈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一声总算是打开了兰迪的话匣子。
“阿邈,你为什么总是要带着面具。”
兰迪是真的很好奇,他看元邈长身玉立,身材好得让人想吹口哨,浑身显露出的气质矜贵得浑然天成。
所以他下意识觉得阿邈的样子不会差。
而且若是有什么面部损伤,如今星际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哪有什么完全治愈不了的。得受多深的伤,才需要戴面具来掩盖。
元邈顿了顿,脑子飞快运转,想了个理由糊弄他:“我天生长得不好,面部崎岖,怕吓到人。”
兰迪一点也没怀疑他话的真假,只是半晌都没说话。
完了,他是不是戳到阿邈伤心处了。
永远趾高气昂的大少爷总算知道为什么别人说他情商低了。
他嘴巴闭得紧紧的,也许真的是遗传问题,他爹也不会说话,所以总会把他母亲气得要离家出走。
他在心里默默警告自己,以后不许再乱问问题了。
“那,你是陆哥的表弟吗,我以前为什么没见过你。”
沉默了两秒,元邈并没有主动出声。
看小朋友愧疚自责的样子还挺有趣的,他难得展露出了点自己小小的恶趣味。
“要是我见过你,一定会有印象的。”
哪怕带着面具。
兰迪在心里偷偷补充道,这么耀眼的人,他不会注意不到。
“我并不是上将的亲弟弟。”
“我的哥哥是上将的部下,他意外战死之后,上将见我可怜,就把我接到了上将府。”
元邈撒谎撒得面不改色,眼底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一样平常。
可怜兰迪听到元邈的回答之后彻底沉默了。
他无声呐喊,他还是快闭嘴吧,怎么踩雷一猜一个准。
见兰迪突然沉默,元邈还有些不习惯他突然不说话。
“怎么了吗。”
兰迪听出元邈话语中浅浅的一点笑意,隔着面具似乎也能看出他脸上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良久才猜到元邈是故意这么问的。
不过他却半点也生不起气来,只是揪了揪头上的卷毛泄气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阿邈你一点也不像疗养星球出来的。”
元邈有点好奇,虚心请教:“那像什么。”
难道他的行为不像拉斯人?
元邈想听听自己具体哪里不像,他得在进瑟瑞之前改一改。
至少不能让人家觉得他一看就是冒牌货,这么早暴露就不好了。
“像主星城的贵族。”
迷迷糊糊说出来之后意识到他这句话好像有点歧视疗养星球的意思,连忙为自己辩白补救。
“不是,我的意思是阿邈你给我的感觉很像......”
兰迪想了半天形容词,最后眼睛一亮想出一个可以完美概括元邈气质的比拟。
像那位首席执......
他的想法在嘴里拐了个弯,又被硬生生咽下去。
老天爷,阿邈之前刚说过不要把他们两个弄混,他差点又要惹人不开心了。
虽然他是真心觉得阿邈身上那股矜贵气和沉静像极了那位首席。
不过还好及时止损。
元邈看到他眼睛忽地明明暗暗,像心里有什么一定要瞒着他不能让他知道,不知道少年究竟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过倒也没继续为难他,贴心道:“想不到就不说了。”
元邈将目光投向前方,“我们到了,先下去吧。”
兰迪听到元邈没再追问,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
心里恨自己文化课学得不太好,需要用到它的时候连半个合适的词也憋不出来。
不过看阿邈也没生气,便跟着乐悠悠下了星舰。
陆蓁蓁在不远处来回踱步,看到陆谨的星舰着陆之后大步走向他们。
她很久没见陆谨这么着急的样子了。
陆蓁蓁刚起床就刚好看见陆谨三步并做两步跃上星舰,火急火燎地就出了府,甚至来不及把身后贝特的留言听完。
她心下一紧,莫不是军部那边出了事。
而且还应当很严重,不然平时性子淡如水的哥哥怎么会走得这么着急。
正当陆蓁蓁想找她哥问个究竟的时候,兰迪从星舰上下来了,还朝她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陆蓁蓁,你也在啊,这么巧。”
陆蓁蓁刚想给他个白眼,却用一点余光瞄到了元邈也从星舰上下来。
兰迪转身虚虚护了一把元邈。
陆蓁蓁一愣,随即瞳孔地震。
第37章
兰迪下来之后突然想到,元邈的精神力被络腮胡那帮人口中的扰乱器造成了一定损伤,怕他下星舰的时候精神力不足,容易眼前一黑,于是难得细心地伸手虚虚护了他一下。
却没想到元邈在他转身的间隙已经稳稳地立在了地上,兰迪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出来就又默默缩了回去。
他在过来路上跟阿邈的闲聊中知道他是疗养星球出来的,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想法让他对元邈存了点天生的保护欲。
却是他对阿邈带了有色眼镜。
也不怪他这样想。
毕竟疗养星球的人要么身子骨脆弱,要么是精神海有损,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都会是社会重点关注保护的对象。
尤其有资格进疗养星球的人多半是烈士家属,兰迪想到这一层对他更是多了分怜爱。
虽然半点看不出来阿邈是哪个方面有问题的样子。
不过兰迪的这点不起眼的小动作,还是被陆蓁蓁从一开始就盯着他们一动不动的眼神捕捉到了。
他们两个,怎么认识的?
陆蓁蓁揣着满肚子的疑问默不作声,而且向来心比天高的兰迪,怎么好像在这个病秧子面前还刻意收敛了些脾气。
像条被主人拴着绳子在地上打滚的狼,陆蓁蓁忍不住做了个不合适的比喻。
谁不知道瑟瑞一年级的级长兰迪最是看不起比自己弱的,对那些畏首畏尾的关系户最是看不顺眼。
可是看他如今那股殷勤劲,不知道的还以为兰迪的曼斯原型是某种爱摇尾巴的卷毛犬类呢。
陆蓁蓁心里诽谤,装什么装。
难不成是兰迪在路上刚好遇到元邈,偶然间发现他的抚慰性精神力了,所以想和这个病秧子打好关系?
陆蓁蓁心下一惊,觉得自己似乎是弄通了其中关窍,要不然怎么解释这么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竟然同时从他哥星舰上下来。
她暗暗为兰迪掐了把汗,竟然想和陛下抢人,兰迪倒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虽然她不喜欢兰迪在他面前那种孔雀开屏的嚣张劲,不过认识这么久,她还是愿意勉强提醒他一下。
“这是我家。”
陆蓁蓁这次总算把刚刚没翻出来的白眼翻出来了,言下之意是,我不在自己家还能在哪。
兰迪笑意不改,一如既往的混不吝,“这样啊,不小心忘了。”
陆蓁蓁刻意没去理旁边的元邈,接着问:“我哥在哪,还有,你怎么在我哥的星舰上。”
她学着兰迪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身上的铆钉跟着她晃了晃:“你那辆骚包红星舰呢。”
“怎么半道还捡了个病秧子回来。”
陆蓁蓁原本让兰迪来上将府就是想拜托他下下元邈的威风,让这个病秧子认识到他自己和别人的差距。
兰迪和他想去的科系相同,应该更能给他挫败感。
这样大概可以瓦解掉他一部分进瑟瑞的决心。
虽然对元邈伤害有些大,可是,至少能让他自己去安排自己以后的人生,而不是被陛下和她哥骗进政庭,做他一辈子的精神力抚慰器。
即使她实在对这个元邈喜欢不起来,但她也不愿看见和她年纪一般大的少年被永远困在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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