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邈从来没有接触过像这样炙热滚烫的情感,他只觉得帕尤里的话烫得他指腹有些发麻。
明明是先问出这种话的人,却被对面的人说得毫无回击之力。
但所幸帕尤里说完这些话全身就像瘫软一样地踉跄了一瞬,让短时间内无法思考的元邈下意识接住了他,跟着他一起蹲下身去。
帕尤里勾起嘴角,把头靠在元邈肩颈处有意无意地蹭了两下,像是头想把自己领地内旁人气息消灭的雄狮。
他几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
虽然他这些话说得极顺畅,但在说完之后他才感觉到有些后怕。只不过那些害怕在试探到元邈还愿意接住他的时候已经散去一些,剩下的都是对眼前人浓稠的恋慕情感。
帕尤里满足地看着自己的金色长发再次和元邈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他嗅着怀里人熟悉的冷香,轻声说道:“首席阁下,我没有强迫你答应我的意思。但是你问我了,我实在不想骗你。”
他想了想,还是说不出让元邈去找自己真正喜欢的人那种话。
帕尤里的眼睛里又流露出了让元邈难以招架的那种可怜表情,像是元邈一直想养的小猫,又像是第一次吃到蛋糕的优丽丽,“不过也许你可以考虑考虑我吗,我足够强大,足够体面,足够好看。就算以后不在一起了我也不会打扰你……”
他就差说让元邈把他当成个消遣来看待了。
卑微得不像是拉斯星主说得出来的话。
元邈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把眼睛从帕尤里身后绷直的尾巴上挪开视线,和他平视,耐心道:“我不需要伴侣强大,体面,好看。”
帕尤里几乎是又要流露出那种心碎的表情了。
青年把自己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睛闭了起来,低头将唇瓣贴到了帕尤里的脸颊上。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快得像是星主陛下的幻觉。
他觉得自己那块皮肤烧了起来,那里升腾的热度让他再也无法沉下心思考。
“只需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
元邈觉得心里烫烫的,像是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
他是第一次爱人,也是第一次主动献吻。
元邈想,他喜欢上帕尤里应该比他自己意识到的时候还要早。
他的喜欢是一点一点堆积的。
在知道是帕尤里给他准备干净便服的时候堆积一点,在蒺藜碱肆虐时,帕尤里让他相信他的时候堆积一点。
在发现是帕尤里故意打开屏障,让零和柏星进来见他的时候堆积一点,在不遗余力宣传他政绩的时候又堆积一点。
在一帧帧回忆起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时候,元邈想,他喜欢上帕尤里实在是件很自然的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帕尤里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
-
下午的圆桌会议,所有星系的政官都看出来了星主陛下的满面春风。
他脸上挂着的不是若有似无的淡笑,也不是嘲讽值拉满的微笑,而是一种纯然的,毫无攻击力的天然笑容。
几乎让圆桌会议上的老油条们毛骨悚然。
他们将眼神悄无声息地投到在场另一位陛下身上,但伊帝陛下也并没有比帕尤里好多少,甚至还要更加明目张胆。
他将视线在拉斯首席的身上反复流连,时不时在对上元邈眼睛的时候很乖巧地弯起眼睛笑笑。
在场的其他人不自觉打了个寒战,惊叹元邈的实力历经三年仍旧恐怖如斯。
于是一场圆桌会议在心思各异的人们推进下接近尾声,元邈终于站起来宣读拉斯和伊里昂的谈判决定。
下午的太阳光刺眼,他衣服上的金色流苏在阳光照射下分外灼目,刺得人们难以直视首席阁下制服散发出的光辉。
但在场之人眼观鼻鼻观心,见伊里昂的陛下和代理首席,甚至星主陛下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元邈,也都很有眼力见地把眼神恭敬地落在元邈身上。
“经伊里昂和拉斯联合表决,即日起,星系通道大开,拉斯屏障解除。”
青年掷地有声。
“祝愿星系间联系能愈加紧密,普惠寰宇文明。”
帕尤里把玩着阿德里安带给他的反波动装置,将明晃晃的痴迷眼神放到中心耀眼夺目的首席身上。
他又回忆起元邈在他脸上落下的那个吻。
帕尤里有些脸热地抚上面颊被青年嘴唇触碰过的地方,心脏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那样清朗卓绝的人物,真的能为他私有了。
在会议结束,阿德里安叫住了元邈。
“阿邈,星网上的传言我看见了,需要我帮你处理掉吗。”
看见好友分外关心的眼神,元邈软下声音道:“没事的阿德里安,我都可以处理好。”
阿德里安还想说什么,被帕尤里止住了话头。星主陛下碰了碰青年略显冰凉的手指,见没被拒绝后越发得寸进尺地悄悄握了上去。
“不劳伊帝陛下费心,阿邈的事我会处理。”
听见帕尤里叫他阿邈,元邈略微挑眉,看他一眼,却只看到帕尤里红透的耳尖。
星主陛下原来是这么爱害羞的性格吗。元邈打量着那只随着他的注视越来越红的耳朵。
阿德里安的眉心皱得很厉害,不客气地回击道:“星主陛下,就算阿邈是拉斯的首席,但他也还是我的朋友。朋友间的帮助你也能帮阿邈拒绝吗?”
帕尤里嘴角上扬一瞬,差点就要把元邈已经和他在一起这件事情抖落出去。
但还没有征得元邈的同意呢,他想。
于是他有些委屈地捏了捏青年纤长的手指,声音沉肃,听不出别的意味,“阿邈,你觉得我妨碍你交朋友了?”
只是说完挑衅地看了一眼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被气得不轻,差点又要压不住温润面具。
元邈有些好笑,他想了想,同样捏了捏帕尤里的手指。
他对阿德里安说:“过段时间我会去趟伊里昂,我们到时见,嗯?”
被元邈熟悉的哄人腔调哄上两句,就算是已经成为君主的阿德里安也仍旧无法招架。
于是他很快速地应了声好,带着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利兹准备转身离开,却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像他们从前约定见面的那样。
“那你回伊里昂的时候,要第一个找我。”
等看到阿德里安的影子湮灭在门口,帕尤里才把牵着元邈的手从背后拿了出来。
他把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反反复复地看,却怎么也看不够。一只苍白有劲,是他的。另一只纤长漂亮,是元邈的。
“陛下。”元邈出声喊他,还轻轻点了点他的尾巴尖。
那截尾巴无意识地缠上他空闲着的另一只手,无比眷恋地蹭蹭。
“嗯?”帕尤里认真地把玩着青年骨节分明的手指。
但在察觉到青年触碰到他尾巴的那一刻,帕尤里像应激般地收回了自己那截断尾。
“不要看了,丑。”
青年能察觉到帕尤里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连带着那截摇晃得开心的尾巴都骤然在他手边消失,让他握了个空。
悲伤尾巴综合征?
元邈不适时地想起了在星网上看到的各种疑难杂症。
元邈用手捧起帕尤里的脸,两人离得很近,近到星主陛下可以看清他脸上细小可爱的绒毛。
“可爱。”似乎是怕帕尤里听不清似的,元邈又重复了一遍,“很可爱的。”
“我见过它很多次了,这次让我摸摸他可以吗。”
帕尤里盯着他,矢车菊蓝的瞳孔轻轻地晃荡着,不知道是被青年温柔的声音诱哄了,还是压根就无法拒绝元邈的请求,又或者两者皆有。
总之,他很听话地把那条尾巴放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元邈手上,珍而重之地绕上了他的指尖。
元邈这次终于真真切切地握住了星主陛下这条尾巴,这条总是被他主人藏起来,却在见到他时偷偷跑出来的尾巴。
“我刚开始是想问,尾巴是怎么回事?”元邈的声音淡淡的,没带任何的怜悯,似乎只是对爱人的缺陷有正常的好奇心。
帕尤里看着青年好看得没有任何瑕疵的面庞,慢慢地,慢慢地垂下了眼睑。
在元邈面前,他再一次把总是隐隐作痛的伤口翻了出来,袒露在青天白日。
他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不把那截尾巴藏起来。
他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他总是希望他在元邈眼里是好看的,完美无缺的。
他整理好所有情绪,开口。
“我小时候没什么悟性,学不会收起尾巴,这对于瓷亚种来说实在是件很丢脸的事。”
再一次提及那段最不堪回首的过去,帕尤里看起来却分外云淡风轻,“我父亲把我关在宫里,说学不会就不能吃饭,营养液都没得喝。”
他看着元邈的眼睛,笑了两下,“然后我就把它斩断,不需要学习收起尾巴了。”
“后来我父亲觉得我丢脸,也有可能是被吓到了,就没怎么管我,我就趁这个机会逃去遇见你了。”
最后一句听起来像是情话,但在对相遇地点心知肚明的两人面前,这实在称不上什么美好的共同回忆。
“元邈,你说我是不是还挺聪明的。”
帕尤里笑着说,脸上看起来一点阴霾都没有,但他忘记了面前的是当初将他从黑市捡回去的人。
元邈见过他最狼狈、最落魄、最难过的时候。
青年没说话,只是一点一点抚摸那条断尾,从根部到尾端,一寸一寸平复他的委屈和疼痛。
他代替了帕尤里母亲应该做的。
瓷亚种从出生起精神海就强得异于常人,他的母亲不给他梳理精神力,任由强大杂乱的精神力在颅内乱窜,却还嫌他愚笨收不起尾巴。
他觉得自己眼里应当是露出了点什么的,不然帕尤里不会在看到他之后突然扭过头去,只留下尾巴在他手里发着颤。
元邈握了握,不让那条白色的,蓬松的尾巴再一次溜走。
“不聪明怎么让我当年对你另眼相看。”青年将尾巴拾起,凑近自己颊边贴了贴,“不过这种事情不要再做了,我会给你饭吃,我会让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是拉斯最尊贵的陛下,没有人再敢说你什么。”
元邈知道自己心里那股憋闷的情绪是什么。
青年的眼底眉梢,没有可怜,没有嫌恶,满是柔软锥心的心疼。他心疼这位少年继位的星主,心疼当年什么也不和他说的优丽丽。
他知道帕尤里也看出来了。
因为那位星主陛下没笑了,安静淡漠得有些不像他。
帕尤里执起他的手,在他掌心落下一个灼热的吻。元邈能感觉到帕尤里长长的睫毛在他手上高频率地扫动,让他有些轻微的痒意。
“元邈,你这样子,真是让我永远,永远也不想放手。”
他的声音偏执又生涩。
第95章
元邈是静悄悄回到伊里昂的。
再一次回到这个星系,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平静。
他对方向不敏感,每条路都要走上很多次才能不出错。所幸伊里昂王宫他去过很多次,被传唤去敲打的多,主动去拜访的少。
这次去他也一样驾轻就熟。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伊里昂星系在阿德里安继位之后被彻底清洗了一番,沿途的很多布局都被早就不满弗森的阿德里安换了个遍。
青年的目光逐渐茫然起来。他将星舰停靠在休憩点,微微歪着头看航视图。
明明就是这个方向的,怎么找不到呢。
思索片刻,他打开星舰门,想出去周围走两圈,看看是不是航视图感应失灵。
他跟着航视图的指引慢慢向后退,终于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被人轻轻抵住了背。
元邈的动作很快,快到连身后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绕到了身后。青年的右手正悄然抚上腰侧的能量枪。
来人似乎有些惊讶。
不过他没转身,只是用一如既往毫无感情的语调对元邈说:“首席大人,您是要去找陛下吗?”
元邈听来人认识他,依旧没有放下戒备。他没透露什么过多的信息,只是问:“你是?”
那人转过身,露出一双元邈熟悉的秀丽眉目,“阮灼?”
阮灼看起来有些讶异于元邈能认出他,“是我,我刚完成任务准备去向陛下复命。”
他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眼身后好好停着的星舰,绝口不提自己是特地停下来和元邈搭话的事,“我的星舰内核有损,所以我刚才停下来检查,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基本报废了。”
青年在认出阮灼之后就把能量枪收了起来,闻言他也跟着看了一眼那艘星舰,认真道:“需要我帮你看看吗,我在器械维修方面的成绩还不错。”
阮灼顿了顿,瞧着有些为难,“如果可以的话实在是谢谢您,不过陛下那边……”可能就赶不上了。
元邈很善解人意,“要不和我一起?我也正要去找陛下。”
他颇为欣喜,有阮灼在的话应当就不用担心回不去了。
阮灼抬头,看不出半点异样神色。他很懂礼地对元邈道了声谢,先元邈一步上了星舰,并伸出一只手想拉元邈上来。
元邈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不过没说什么,顺着他的力道就上了星舰。
阮灼在上去之后很自然地坐在了驾驶位,边启动边头也不回地对元邈说:“主星城布局改变太多了,您不一定能够找到,我来开吧。”
两人同行,坐在驾驶位的一般都是下位者。
青年端详了他片刻,抿了抿唇,“那麻烦你了。”
阮灼似乎是点了点头,元邈没有看清楚。
他没有和阮灼抢星舰的驾驶权。毕竟如果是他来驾驶星舰,估计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抵达皇宫。
不过。
元邈观察着窗外变化缓慢的建筑物,沉吟片刻后感叹阮灼的驾驶技术实在是稳扎稳打。
阮灼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元邈说话:“首席阁下,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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