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狄赛”心中提起警惕,面上却不耐地说道:“不能,人还活着就够了。”
面对弟弟这样的回答,阿梅丽虽然仍有不甘,却也只好将话咽下。
她攥紧了手指,却又再一次挠向了自己的脖子,侧颈处,已然存在数条鲜红的抓痕,隐隐渗出血珠。
然而阿梅丽却诡异地没有察觉出一点异样,动作烦躁,不停地抓挠着脖子。
尤莱亚瞥了她一眼,眉头微皱,很显然,阿梅丽的身上出现了他不知道的变化。
他心中提高警惕,怀疑与庄园里那处蒙蔽了他的视线的存在有关。
思忖着,尤莱亚操控着雾气向那处地点探去——
紧闭的庄园大门,无人的前院,正在厨房处理食材的仆人,玻璃花房看着书小憩的阿诺……黑雾一点点蔓延,直到来到了后院——黑雾停了下来,停在了一座小木屋前。
那破旧的小木屋微微敞开点缝隙,屋内漆黑一片,完全不看出里面的模样。
尤莱亚皱着眉,决定找个时间去探寻一下那间木屋。
这么想着,他离开了原地,转身向着庄园走去,留下阿梅丽站在原位,她一边时不时抓挠着脖子一边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神情晦暗。
她隐约察觉到,眼前的弟弟似乎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
——————
“嚓嚓——”刀具与肉食碰撞间发出的声音截然而止,瓦尔德看着眼前浅淡缭绕的雾气,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松开了握着刀具的手,视线顺着雾气蔓延的方向看去,推开了厨房的大门,看向通往后院的方向。
在后院,除了那间木屋,还有一座漂亮的、那位夫人很喜欢的玻璃花房。
沉默寡言的仆人顿住了脚步,他在思索——这座庄园的另一位主人,先生的妻子,如果没有意外,此时他便待在玻璃花房里。
奥狄赛痴迷着那位夫人,盲目到几乎失智的地步。
如果他出事的话,奥狄赛绝对会杀了他。
……
“哒哒哒……”
鞋跟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均匀的声响,仆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
第35章
被“流放”至礼堂的八爪鱼感到无聊与寂寞。
虽然“奥狄赛”给他安排了一个独处的房间, 但吃饭和洗漱还是得和所有人一起。
此时的他正干巴巴地嚼着老牧师送来的面包,眼神迷离着,仅仅只是过去了几个小时,他便对礼堂的生活感到了无趣。
还有多久……他才能回到庄园啊……
嚼着嚼着,八爪鱼忽然感到了对“奥狄赛”的气愤:“靠!那个家伙不会是把我骗出庄园享受和老婆的独处生活吧!”
玩家感觉自己被贬的原因明了了, 气得他一把摔了嘴里还在硬啃的面包,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听着这清脆的声音,直接把八爪鱼看傻眼了,更加感到生活的艰辛与看不到老婆的绝望。
我去,这什么日子啊? ! !
“靠……”八爪鱼怒骂着“奥狄赛” ,却又因为腹中的饥饿不得不把面包重新捡起来。
拍了拍面包上的灰尘, 玩家不由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好歹之前住在庄园里除了面包还有肉食吧。
顺便再骂一下官方, VR搞得这么真实做什么? !连饥饿感都完美复刻了!
正当八爪鱼感情充沛的时候,倏忽听到不远处传来呼唤他的声音。
“罗埃尔、罗埃尔……罗埃尔……”
八爪鱼不明就里地转头看去,发现是许久未见的皮尔登。
那日皮尔登试图翻墙被他发现后,威胁了一番就怯懦地离开了庄园。
而之后便是漫长的黑雾笼罩,没看见倒也正常,只是八爪鱼忽然想起来, 奥狄赛之前从镇里回到庄园后,提到镇上的裁缝失踪了, 皮尔登似乎就是裁缝的儿子。
但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罗埃尔?
八爪鱼看了看四周, 周围复活的镇民并未注意他这边的举动。
“罗埃尔”起身来到皮尔登身边,低头俯视着眼前瘦小的男孩,表情不愉:“干嘛?!什么事?”
皮尔登看上去在害怕着什么,拉着“罗埃尔”的手臂试图躲避其他人的视线。
因为好奇着皮尔登的行为,八爪鱼选择了跟随他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
随着周围人的减少,皮尔登带着“罗埃尔”来到了墙体背面。
“罗埃尔”不耐烦地甩开皮尔登的手:“到底有什么事?”
然而下一秒却又因声音较大被男孩慌乱地捂上。
皮尔登似乎在惧怕着那些复活者的注意,生怕“罗埃尔”发出什么动静,连忙解释道:“抱、抱歉……罗埃尔,我、我怕他们听见……”
“罗埃尔”按捺住心中的烦躁,扒拉开皮尔登的手,压低嗓音在他耳旁阴恻恻地威胁道:“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否则我会把你试图翻墙偷窃的事情告诉所有人。”
皮尔登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他惊惧地看了“罗埃尔”一眼,他从不怀疑“罗埃尔”的话,于是在对方挑起的眉眼中快速说着自己发现的事情。
“镇上不是死了人吗?其实、其实凶手并没有躲进黑雾林,而是在礼堂里……”
男孩的话还未说完,八爪鱼便跳了起来。
“我靠!我就知道奥狄赛那家伙没啥好心眼!他肯定知道这件事!!”
“罗埃尔”立马揪住皮尔登的领子,厉声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是你说凶手跑进黑雾林里的吗?!”
此前,在皮尔登这个唯一的目击证人的指证下,所有人都对凶手躲进了黑雾林里深信不疑,并安排了人进入黑雾林里寻找被掳去的孩子。
然而皮尔登却跑到“罗埃尔”跟前和他说,凶手其实并没有进入黑雾林,而是躲在了礼堂里。
这令“罗埃尔”怒不可遏,揪着男孩的领子也越发往上提。
皮尔登满脸涨红,他艰难挣扎着,伴随着阵阵咳嗽,断断续续地说着他看到的真相:“复活过来……复活的外来者并不只有一个、而是两个……一个杀死了亚伦躲进了礼堂,还有一个掳走了莉亚躲进了黑雾林……他们的打扮一模一样,我、我也是后来才发现有两个人……”
“罗埃尔”缓缓松开了他的手,神情凝重且带着一丝疑虑。他紧盯着皮尔登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你说的是真的?!”
皮尔登捂着自己的脖子连连点头。
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罗埃尔”忽然探头向里看去,视线隐秘地扫过每一个人,然而那复活过来的16个人皆是曾经熟悉的面孔,并未多出或是变幻出一个陌生的外来者。
身后的皮尔登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摆,小声道:“罗埃尔……”
“你还记不记得前两年死去的那个人……”
“罗埃尔”回过头表情疑惑,而八爪鱼有些慌,因为他并没有罗埃尔的记忆,此刻眼前也没有弹出任何提醒。
他只能板着脸,冷声道:“每年都死人,我怎么记得是谁?!”
好在皮尔登并未有所怀疑,而是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就是两年前……那个差点逃出去的男人……”
他缓缓说着,从皮尔登的叙述中,八爪鱼听到了一个猛男受到镇民迫害,反杀两人并差点逃脱的故事。
而从这段故事中,镇子隐藏的那些秘密与血腥也逐渐暴露在玩家的面前。
——————
静谧温暖的玻璃花房里,草木匍匐,各种名贵娇嫩的花卉舒展着花瓣和叶片,散发着幽幽的芬芳。
花房中央,金色鸟笼挂在藤蔓缠绕着的金属架上,灰扑扑的鸟歪着脑袋,注视着下方小憩熟睡的夫人身上。
他双眼微阖,呼吸均缓地枕着自己的胳膊,手臂下的书籍被压出褶皱,湿热的吐息在翻开的那页书面留下一小片氤氲。
无声无息的雾掠过他臂弯间裸露出来的耳垂,似有丝丝凉意,惹来细长手指的瘙挠。
“夫人。”毫无波动的声线在不远处响起。
阿诺撑起睡得晕乎乎的脑袋,面颊带着被压出的红晕,思绪有些迟钝。
右耳后的肌肤被他无意间轻挠两下,那里的皮肤微微泛红,仿佛带着一丝别样的痒意。
阿诺眯着眼,试图驱散那还未完全消散的困意,冬季里温暖的花房就像个一张巨大的床榻,叫人没一会儿就长睡不起。
他抬眼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花房里的瓦尔德,这位长相可怖的仆人站在离他数米距离的位置,他似乎知晓庄园新主人对他外貌的嫌弃,躬身垂首,自然垂落的刘海挡住了恐怖的烧伤。
仆人询问道:“夫人,您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阿诺迟缓地眨了眨眼,从仆人身上移开视线,慢吞吞地说道:“并没有……”
“我睡着了。”
感受到身上视线的偏移,瓦尔德直起身,露出整张面孔。
面前的夫人似乎还沉溺在温暖的睡梦里,即使被他不小心吵醒也只是缓慢地打了个哈欠,揉着微微泛红的眼睛咕哝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瓦尔德在他看过来时垂下眼,语气生硬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并没有,夫人。”
他说完,顿了顿,等待夫人接下来质问他为什么打扰自己休息。
阿诺想了想,既然什么事也没有,那瓦尔德叫醒了一定是有原因。
他眼前一亮,“是奥狄赛回来了吗?”
阿诺有些想念奥狄赛亲手做的小蛋糕了,庄园里唯一的仆人制作的甜品又总是不符合心意。
说着,阿诺便要向花房外奔去找奥狄赛。
夫人的面上还带着睡醒时的红晕,却在误以为丈夫回到家立马惊喜地站起身,掠过他的身前向花房外小跑去。
风穿过瓦尔德的身侧,裤腿外侧的手下意识抬起,却在下一秒于走廊尽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仆人顿住了脚步。
轻盈的风落入了男人的怀里,微微上扬的嗓音甜腻地喊着来人的名字。
“奥狄赛——”
阿诺扑进“奥狄赛”的怀里,感受到身前人一瞬间的僵住,他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
“你回来了,亲爱的。”阿诺毫不收敛自己亲昵的动作,将头颅贴着男人的颈窝,亲亲蜜蜜地靠着对方。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男人敏感的脖颈处,“奥狄赛”稍有不习惯,却还是没有远离,只是睫毛轻颤着垂下眼眸,凝望着他曾经的母亲。
指尖捻起阿诺因枕睡散落的一缕黑发,“奥狄赛”将其挽至耳后,动作有些生疏,薄绿的眼眸却温情脉脉:“今天待在家里还好吗……”
男人细细地询问着阿诺今日居家的事项,余光瞥向远处的仆人,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那位庄园里忠诚的仆人恭敬地停在远处,并未上前打扰主人与其妻子的交流。
只是站在走廊里的尤莱亚并未忽略那只微微动弹的右臂,还有黑雾看到的那双抬起的眼——在阿诺移开视线之际,静默注视着的目光。
作为一个仆人,实在太逾矩了。
仆人还站在那,依旧那么沉默,尤莱亚的心中却泛起警惕——他看上去并不像是个普通的仆人。
*
除了被困在黑雾林里的奥狄赛,无人知晓这个被他一同带回黑雾镇的仆人。
即使是离奥狄赛最近的阿梅丽,也无法说清仆人的来历。
尤莱亚窥视着依旧迷失在黑雾林的奥狄赛的动向,皱眉犹豫着是否加速对方的死亡,以此来获取他的记忆。
身旁的阿诺正愉快地与他分享最近比较喜欢的食物,撒着娇要他把它加入小蛋糕里。
时不时贴过来的肩臂与鼻尖萦绕着的香气吸引着他的视觉与感官,令他略微失神,但下一秒,黑雾林传来的画面令尤莱亚动作一顿。
第36章
黑雾林深处, 玩家注意到了漆黑树干上留下的人为记号——一个刀刻的三角形。
微微跳动的火焰照亮了那处刀刻的痕迹,艾伯纳抬手摩挲着树皮与刀痕,心中暗自思忖。
艾伯纳:【刀痕边缘尚新,树木组织颜色也较浅,刻下的时间应该不超过12小时……但那些复活者拥有可见黑雾的能力,凶手没必要这么做,难道是那个被绑架的孩子? 】
艾伯纳看着刀痕,很快又打消了这个怀疑。
树干上留下的痕迹绝不可能是一个小女孩能轻易够着的高度。
难道说……
艾伯纳抬头看向前方被黑雾笼罩的道路,缓缓皱起眉。
在这段时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进入了黑雾林?
而此时此刻, 距离艾伯纳不远的地方, 浑身狼狈的奥狄赛正逐渐与他靠近。
“簌簌……”
不知从何涌来的风吹动起树梢的叶片,艾伯纳听到了落叶被踩碎的声响。
他立刻警觉起来,目光锐利地看向声音的来处,手里握紧了镇民们给他的武器。
火把的焰火随着风扭曲跳动,而随着那声响越来越近,艾伯纳能清晰地分辨出脚步的节奏,沉重、凌乱且充满疲惫。
似乎并不是他所想的凶手?更像是迷失许久的受难者。
艾伯纳心中默默思索着,而手中的匕首并未放松,眼神依旧警惕地看向黑雾里那道正缓缓靠近的身影。
然而当那人的轮廓逐渐清晰时,艾伯纳却惊疑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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