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在他的记忆里,那些模板店铺看起来就怪冷清的,每次路过,他都想说一句,哪个冤大头谁会在这里消费?
但这些店铺却始终屹立,也没人觉得它一直开在这种地段有什么不对。
沈里给出的经营计划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一言以蔽之,抬高菜品单价,减少装盘克重,再安排几个好看又年轻的跑堂,专门站在门口鼻孔朝天的看人,对谁都一副“我很高贵,你不配”的傲慢面孔。
以及最重要的,不是谁都能来吃饭,只能会员预约,并且增加用餐时常,给客人讲各种新编的食材故事,就几道道至少吃它一到两个时辰(两到四个小时)的那种,减少一切翻台的可能。
这么一套组合拳下来……
望仙楼彻底火了。
沈里人都傻了。
大概一如那句讲的比较俗的老话,人是猴变的,没有不贱的。
饥饿营销在古代也一样适用。
反倒是孝贤太子没有怪沈里的反向操作,因为他们误打误撞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达官显贵,知道了很多他们在谈笑间无意中泄露的消息。
孝贤太子甚至有点后悔,怎么以前没早开个类似的地方?他收集了多少情报啊。
花式夸了沈里半天,还大方的给沈里发了一大笔奖金提成。
就这么说吧,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望仙楼都是孝贤太子手上最赚钱的产业之一,哪怕他把其中大部分的收入利润都听从了沈里的建议,那去做了善事,也还是有得赚,三不五时的就会给沈里发零花钱。
闻时颂撞见过好几回,气的没着没落的,倒不是介意兄长给别人花钱,他自己也有的是钱,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舒服。
如今倒是明白了,自己的老婆自己养,他哥凭什么给他老婆花钱啊?
闻时颂真的是个占有欲极强,又小心眼到不讲道理的神经病,连别人给沈里花钱他都嫉妒,他总觉得这个拼命给沈里花钱的角色应该是他。
记忆碎片看到这里,沈里已经有点凌乱了,因为这里面的既视感太强了。
他之前还以为是游戏策划给孝贤太子开的金手指,用现代高档会所的经营思路,来降维打击古代的酒楼市场,太子的望仙楼不受欢迎谁受欢迎?
但按照他现在“看到”的这些来说,好像出主意的是他啊。
原主不是一个纯粹的古代人吗?
说话的语气怎么和他这么像?
等楼下堂上的《夏公案》一开口,沈里人都麻了,因为唱的是一个姓夏的书生,和一个姓华的大夫,联手在他们小镇上屡破奇案的故事。
“夏洛克打坐在江左府,尊一声老太爷细听端*……”
沈里:?
哪个夏洛克?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夏洛克吗?你用京韵大鼓唱福尔摩斯,柯南道尔他知道吗?后面要不要考虑大侦探波洛?阿婆永远是最牛的!
当然,这鼓书里唱的案件倒是沈里没听过的,明显不是福尔摩斯的原著,更像是原著的衍生同人。
还特别会结合事实,据闻时颂说,唱的是几年前轰动大启的那桩邪-教案。
说是邪-教也不准确,因为这个教会里的人并不信奉神明,甚至是极端反神的。或许用“一个激进的民间组织”来形容会更合适一点,这些教众认为这个有人能觉醒血脉、有人不能的世界上是错误的,是不公平的,为了消除这种不公平,应该消灭一切血脉觉醒者。
他们自称“平凡之众”,反世家,反血脉,反一切祖先庇佑论。
说真的,有这种组织一点也不奇怪,就大启这些世家不把普通人当人的操作,早晚会引发民怨。
大启开国这么多年,血脉觉醒者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早已经快要到达不可调和的高-潮点了。
平凡之众就是那个即将点燃战争的导火索。
因为他们的教义就是以群体性自杀性袭击的方式来杀害血脉觉醒者。虽然自杀袭击本身是很不理智的,但至少他们一开始还算有一些行为逻辑,针对的都是那些为富不仁,因为自己血脉觉醒了,就不把普通人当人的纨绔子弟。
这种极端行为就像一辆高速行使的火车,一直在顺坡而下,理论上只会越来越快,除非车毁人亡,否则绝无刹闸的可能。
但大启就是这么神奇,在关键时刻,总有人能站出来力挽狂澜。
几十年前,是沈老爷子置身去北疆从军稳定了外忧;而平凡之众如火如荼时,是孝贤太子浇熄了内患。
谁也不知道孝贤太子是如何做到的,又是从何时开始布局,大家只知道他凭借一己之力,生生把已经走向岔路的火车又掰回了正轨,让本来已经像是快要烧开的热水壶的矛盾,被尽可能的又压了下去。
民间虽有骚乱,却也是一时的,至少没有爆发战争,没有造成大面积的伤害。
孝贤太子一直是很反对战争的,因为不管谁赢了谁,受苦的永远是百姓。他觉得有些战争的本质,不过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去杀死另外一个农民的儿子,只为了满足高高在上垂坐朝堂的老爷们的一己私欲*。
谁也不应该因为这种不知所谓的事情,就失去自己宝贵的生命。
索性战争没有到来,平凡之众在一夜之间消失,就像是水消失在水中,再也没有伤害到别人,也没有继续伤害自己。
孝贤太子也一直在努力想要推动血脉觉醒者的自我约束,为普通人争取更多的权力。
这里鼓书在唱的,就是在当年的乱象中发生过的一个小小的真实案件改编,里面没有一个彻底的好人,也没有一个彻底的坏人,再争下去大家不过是两败俱伤,直至孝贤太子站了出来,完美的解决了事情。
现场所有的人都在鼓掌叫好。
只有闻时颂眼睛一眨不眨的在观察沈里,当沈里不解的看回来时,他才慢吞吞的说:“我皇兄没参与过这个案子,这后面是他们的狗尾续貂,强行大团圆。”
沈里自然而然的接了一句:“我知道。”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知道了什么。
闻时颂一直在尽力避免和沈里主动提起与他皇兄有关的话题,他不否认他的皇兄是个很好的人,他也很喜欢他,很怀念他,但……
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转移了话题:“今天的太学生不少。”
沈里也很配合:“他们这是不准备考科举上岸了吗?”
闻时颂用折扇挑起了包厢的纱帘,看着楼外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走过的一张张文人墨客的脸,无不嘲讽的说:“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们太上进了,才会选在这个时候频繁的出入平康坊,岑夫子没教你吗?”
沈里摇摇头,他们暂时还没学到这个。
“那夫子给你讲了科举录取的潜规则吗?”
这个沈里倒是知道,大启的科举制度和唐代很像,或者说游戏策划组大概就是直接参考的唐制。在唐代,这个科举制度刚刚兴起的朝代,有很多规则都和未来不同,以后来人的眼光看,甚至是十分粗糙与不可思议的。
好比……
科举的试卷是没有糊名制的。
沈里在弘文馆的课堂上听到这个的时候都震惊了,他问夫子:“这岂不是说有关系的人很容易就能作弊了吗?”
说话一向含蓄的岑夫子,这一次都没能多么委婉了,她毫不客气的点了点头。事实上,岑夫子对于大启这套选官制度早已心生不满,数次有意推动改革,却最终都以老皇帝留中不发而草草收场。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就是孝贤太子亲自下场,可惜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因为老皇帝说:“官员自会避嫌。”
也确实会避嫌,好比假设这一届的主考官是岑夫子,她肯定不会点自己的徒弟或者徒孙为榜首会元。
但问题是也就仅此而已了啊。
你以为的关系,谁是谁的儿子,谁是谁的师父。
实际上的关系,这个文坛巨擘说,我听说谁谁的文笔极好,想必这次必会榜上有名;那个朝廷重臣言,最近某某的诗文风头正盛,这样的风流人物正是朝廷所需的贤才啊;乃至是皇子公主都肯定要安插自己欣赏的人才。
看起来举子生死的只有礼部参与阅卷的主考官能够决定,实际上能影响这件事的人多了去了。
就像奥斯卡公关,金球奖公关。
你以为选的是这一年最好看的电影,踢球最好的球员,实际上是选名气最大的那个,而名气,往往就不是只有实力来决定这么简单了。
事实上,在唐代的时候,有不少知名的文人都走过“公关”这条路。
当然,在这个时候还叫行卷。
沈里已经因为这事和闻时颂义愤填膺过好几轮了,他觉得这一点都不公平。
闻时颂是这么说的:“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讨厌那些清流派了吧?”结党营私都只是其中一部分很小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在科举的选仕上,他们在做的和那些极力想要维护斋郎制度的世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学阀和门阀,不过换汤不换料。
“而这些举子想要扬名,用你的话来说就是宣传自己,他们自然要来平康坊扬名。”这里的达官贵人最多,这里也是他们这种还没有步入仕途的寒门最容易接触到达官贵人的地方。
老皇帝不仅从未阻止过,还十分支持。
沈里听的目瞪口呆,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再胆大妄为不过的话:“殿下,考虑过玄武门继承制吗?”当然,他也就是气急了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要做什么。
闻时颂也没有回答沈里。
因为就在他们说着的时候,外面的街上已经乱了起来,有人从巷口跌跌撞撞的跑出,浑身是血的高喊:“救命啊,杀人了,平凡之众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洛克打坐在江左府,尊一声老太爷细听端:原句是铡美案里的,“包公爷打坐在开封府,尊一声驸马爷细听端”,文里改编了一下,不是作者原创,么么哒。
*有些战争的本质,不过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去杀死另外一个农民的儿子:忘记是谁说的了,但反正不是我原创的QAQ。
第71章 入主东宫第七十一天:
这事实在是太巧了。
闻时颂刚刚才和沈里说了一些平凡之众过去的“丰功伟绩”,如今就有人跑过喧闹的街市,声称看到了平凡之众杀人。巧到随行而来的大太监洪梁,都情不自禁的看向了自家太子,怀疑他是不是觉醒了什么类似于乌鸦嘴的血脉而不自知。
闻时颂:?
当然,他并不在乎洪梁是怎么想的,太子殿下的目光只会在沈里身上。
至于沈里……
这种时候沈里还能想什么呢?当然是指挥侍卫下去救人啊。先不说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只说他这么一喊,就很容易引起现场的骚乱。
事实上,现场已经乱了,从平康坊北门进来的这条街上实在是有太多的人了,大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一个浑身冒血的男人从旁边的巷子里突然跑出来,嘴里喊着什么平凡之众什么杀人的,不可能不害怕,不慌乱,情急之下分分钟出现踩踏事故。
幸好,东宫的侍卫训练有素,身手了得,已经飞下楼去主持现场了。
闻时颂安慰沈里,位于坊角的武侯铺离这里也并不算远,他派去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把人喊来。
武侯铺就是大启的警察局、地方派出所,在各个城门和坊角都设有专门的机构,一般都是一个青瓦白墙的四合院,由南衙十六卫中的金吾卫负责驻守,大则百人,小则五人。
平康坊的武侯铺就是个中型驻地,平时铺里差不多有二十到三十人负责维护坊内的治安。
这些武侯铺的金吾卫平日里的“出警”速度如何,沈里不得而知,但反正今天是挺快的,由东宫的侍卫牵头,穿着统一甲胄的金吾卫紧随其后。
只不过他们终究还是没有就在现场的其他侍卫们速度快,当十几个人持刀闻讯赶来时,东宫的侍卫们基本已经控制住了现场的局面,临时让恐慌的人群都尽可能的避退到了两边临街的商铺里,连一向“目下无尘”的望仙楼都收了不少行人暂避。
商铺里也是严阵以待,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掉以轻心。平凡之众当年的赫赫威名到底有多吓人,可见一斑。
望仙楼也无愧于高端会所,只有客人想不到的,没有他们没有的,包括但不限于一个坐堂随诊的大夫。
中年的医药娘子带着一个总角小童,紧急为之前在街上呼救的男子进行了诊治。
大太监洪梁则负责在一旁对呼救者进行询问与记录,具体发生了什么,地点在哪里,你知道谁被杀死了吗?等等。对方已经被吓坏了,神志都有点不清楚的那种,说话也没什么逻辑,但好歹还是交代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里从始至终一直跟在闻时颂的身边。
准确的说,是被闻时颂强制保护在了自己的身边,与他寸步不离,两人的手掌始终紧紧相扣,仿佛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一般发生这种情况,很多人的选择都是把喜欢的人安置在某个安全的地方,或者托付给可以信赖的人保护。别问为什么,反正很多桥段都是这样的。
但很明显闻时颂信不过任何人,也信不过任何地方,他只相信他自己。
在这种不知道前方到底是危是险的情况下,闻时颂理所当然的觉得沈里只有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选择。他不后悔今天带沈里出门,只后悔出门的时候竟没有让沈里带上拥有绝对防御的滚灯,下一次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疏漏!他发誓!
沈里也很愿意在这个时候跟闻时颂待在一起。
但大概是得益于岑夫子和颜仲卿谆谆教导,沈里忍不住脑洞大开的想着,万一眼前呼救的人也是和幕后之人一伙儿的,这是一波假求救,真陷阱,对方此时此刻来个自爆,他们就一起玩完了耶。
当然,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很小,这个呼救的人也是真的受到了惊吓,他并没有受到物理伤害,身上和手上的血是别人的。
而闻时颂……
他之所以敢做这个安排,自然是因为他有角色面板,能看到每个人的真实身份啊。虽然他已经无数次的吐槽过他觉醒的这个鸡肋血脉了,但实际上口嫌体正直的太子殿下还是努力把他的血脉力量用到了各种可以用到的地方,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压榨”它的机会。
好比用血脉先筛选了一圈他和沈里身边的人啊,把东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摸排了好几遍,确定了谁是可信的,谁是放着钓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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