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叶问:“景总,你在想什么?”
景榷不理他,脚步更快。怎么回答?总不能老实说我在想你这肩膀都能扛钢筋了,那扛两个我也没什么了不起吧!
梁叶眯眼笑了笑,跟上来。
“景总。”中医助理一见是熟人,热情迎上来,“老师还有个客人,你先坐坐。”说完发现景榷身后还有一人,“咦?”
景榷一听这“咦”,就觉得不好。
果然,助理兴奋地说:“景总,是不是老师的药终于起效了?”
景榷还没来得及开口,助理脱口而出:“你都带男人来了呢!”
梁叶半点不尴尬,饶有兴致地看着景榷。
“我……他……”景榷百口莫辩,“不是!”
助理欢天喜地,“我这就去跟老师说,中药真的调理好了你的性冷淡!”
寂静,如事后一样的寂静。
打破寂静的是梁叶的一声轻笑,景榷凶狠地瞪他,“笑什么?”
我是为什么从黄宝变成性冷淡的你没点数?退一万步说,你就没点责任?
景榷险些吼出来。但这话他无论如何不会真的说。
“喝中药多久了?”梁叶问。
景榷坏脾气道:“不关你事。”
梁叶走近,在景榷面前弯下腰,阴影顿时笼罩在景榷身上。望进那双黑漆漆的眼,景榷沸腾的思绪暂停了片刻,像是被什么捕获了。
“那景总是为谁才来治病?”
梁叶的语气和不久前在宴席上一样,很客气,但景榷不知从哪里抓到一丝危险。
他皱眉盯住梁叶,“你在威胁我?”
两秒后,梁叶才直起身,唇角再次挂起笑容,“怎么会?我只是陪你来看病。”
助理又蹦了回来,“老师请你们进去!”
老中医是个火眼金睛的精神老头,看到景榷第一句话就是:“我就说你没病,你们都不信!”
景榷赶紧将手腕放在腕垫上,省得老中医喋喋不休。干正事时老中医认真专注,诊室安静得落针可闻。景榷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忽然看见梁叶正安静垂眸。
你在看哪里?
景榷顺着梁叶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一截手腕。衬衣的衣袖挽在小臂,手朝上。手腕内侧的皮肤是很细腻的,平时晒不到太阳,又离手很近,景榷每天洗完脸,抹完面霜乳液,还会顺便抹在手腕。
他的手腕比常人更白,更修长,时常锻炼,又有些劲劲儿的力量感。
这手腕此时就在老中医生着老茧的手指下,安静而乖巧。
景榷忽然觉得脉搏跳得格外厉害,被按住的皮肤麻麻痒痒,不确定是老中医按得过分用力,还是梁叶的视线犹如实质。
一段回忆在此刻插入脑海。
是那个失控的夜晚,小叶抓住他的手腕。小叶的手很粗糙,生活的砂砾磨掉了少年的皮囊,他惊叫,颤抖,他的反应反而刺激了小叶,小叶向他露出牙齿,啃在那早就被抓红的手腕上。
景榷猛地缩回手腕,心跳难平。
老中医吹胡子瞪眼,敲着腕垫,“脉都没摸完,放回来。”
景榷知道自己失态了,犹豫着再次抬起手臂,这次却没有将手腕里侧露出来。
“老先生,其实今天景总是带我来看病。”梁叶上前,作势要放手腕。
景榷愣了下,赶紧让出座位,将梁叶一巴掌按下去,“对对,是他要看病。”
老中医狐疑地打量他们,放过景榷,转而给梁叶摸起脉。
景榷摸着自己的手腕,心里七上八下,那里其实有个很不显眼的疤,正是被梁叶咬的。老中医眼神不好,给他摸过几次脉,也没有发现,其他人更是没机会看到。此情此景,他莫名不想让梁叶这个罪魁祸首发现。
摸完脉,老中医沉沉叹了口气。景榷愣了下,“他难道得了什么要死的大病?”
6啊,且看梁家又从哪里挖出个真儿子搞第四次联姻!
梁叶看了看景榷,从容地收回手腕。景榷背对他咳了声,反思自己是不是幸灾乐祸得太明显。
“我看你们两个是这个。”老中医为老不尊,一边说一边竖起两个拇指,用力撞在一起。
景榷好歹当了多年黄宝,如今外表虽然清冷,脑子里的库存废料那是车载斗量,马上想歪,红着一张俊脸争辩:“老先生,你想到哪里去了!”
“哼!”中医中气十足地说:“你还跟我吼!你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没病硬看,两个老6!”
虚惊一场,原来是两个老6的意思。景榷松口气,为自己龌龊的思想玷污了纯洁的老人家而忏悔。
梁叶说:“那老先生觉得,我应该喝点中药吗?”
这话提醒了景榷,他被小姑和覃洲弄来苦哈哈地喝中药,怎么都得让梁叶这混账也吃点苦头吧!己所不欲,定施于人啊!
于是,他连忙绕到老中医身边,俯身交头接耳。
“爷爷,他脉象是不是非常躁动?”
“老夫怎么没有摸出来?”
“你手上老茧太厚了,不骗你,你给他开点清心寡欲的药。”
“啊这……”
“他都耽误你时间了,你不宰他个大的?不会做生意啊爷爷!”
老中医听力不是很好,景榷的低声密谋变成大声密谋。梁叶却很有风度地来到屋外。
但屋外也听得一清二楚。
老中医将梁叶叫回来,写了满满一张单子,还亲自抓药,叮嘱注意饮食清淡。梁叶笑着应下,但景榷听着听着又不乐意了,“不能大鱼大肉吗?”
老中医瞧景榷的脑袋,“你就急着这几天大鱼大肉?”
“可是……”景榷想到雪云镇那个拼命攒学费的单薄男生,明明比他高,却比他轻很多,身上挂不住多少肉。
现在这个吧,他偷瞄,重是肯定比他重了,但不用想都知道,被梁家认回之前,梁叶过的必然还是苦日子,打工啊跑腿啊,肌肉长这么厉害,也是干活干出来的。
终于能大鱼大肉吃够本儿了,却不让吃,景榷同情心泛滥,有些不忍。
“没事,我记下来了。”梁叶点点头。
老中医就喜欢听话的病人,将满满一包药放在梁叶怀里。
离开诊所,景榷呼吸着夏夜带着些草药味的空气,心情舒畅了些,回头看梁叶,这家伙抱着药,似乎有些困惑。景榷心情更好了,给车解锁,“上来吗?送你回去。”
“嗯。”
车向朔原大学方向开去,景榷知道朔原大学很大,门都有好几个,快到时问:“你宿舍离哪个门比较近?”
梁叶说:“东南门。”
景榷没多想,直接开了过去,但东南门在一条十分豪华的路上,前面堵着长龙。
“啧。”景榷手指在方向盘上点点点,思考就在这里将梁叶丢下去的可能性。
“景总。”梁叶一路都没怎么说话,这时突然说:“我要是得了要死的大病,你会很开心吗?”
景榷想起在诊所的一幕,啊,他是有点激动,但那不是开心啊,这小孩……
但对上梁叶的眼睛,景榷把“小孩”咽了下去。哪家小孩长这么高,哪家小孩像疯狗?
“怎么会呢?”景榷挑难听的说,“我们又不熟,开心不开心的,得关系密切到一定份上才说得上。”
车又慢慢朝前挪了几步,彻底堵死了,景榷索性将手从方向盘上挪开,随意放在小腹上。
忽然,手腕被握住。景榷下意识抽,却没抽动,他有些震惊地看向梁叶,梁叶却没看他,而是借着光,看他的手腕。
疤早就不痒了,毫无存在感,此刻却因为梁叶的视线活了过来,那一小片颜色稍浅的皮肤下像有许多小芽在生长,热闹非凡,要从他的皮肤里破土而出。
“是这里。”梁叶自言自语。
景榷左手狠狠推了他一下,终于挣脱开,心跳很快,语气也不太稳,“什么这里那里,你们大学生这么没有距离感吗?”
梁叶没说话,继续看着景榷的侧脸。好在前面的车终于动了,景榷跟初学者似的,牢牢抓着方向盘。要是梁叶再敢抓他的手,就得连方向盘一起卸下去!
“抱歉。”梁叶说:“我那个时候……”
“到了你可以下车了!”景榷凶狠地打断梁叶,他听不得梁叶旧事重提,要提也只能是他来提。那个失控的夜晚后来好几次闯入他的梦中,疼痛变得像隔着海面或者玻璃,不再能清晰感知到,剩下的是……
景榷耳根通红,好在车里足够灯光暧昧,他迫不及待地要将梁叶赶下去。
梁叶很轻地皱着眉,开门下车。手却按着车门,“景哥,我可以联系你吗?”
礼貌,乖巧,还有一点可怜。就像那个抱着褪色保温桶的单薄男生。
“都联姻了还问。”景榷脱口而出。
梁叶唇角弯起来,笑容腼腆漂亮。
景榷趁前面有空隙,赶紧开走,眼睛却忍不住往后视镜瞟,梁叶还站在原地,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朝他挥了挥。
他连忙收回视线,心里想的是,忘了问梁叶用的是什么沐浴露,有点好闻,还有点熟悉。
第10章
景榷回家处理工作到凌晨,暂时将联姻这事儿给屏蔽了,景总忙起来是很有魅力的,忙完给自己倒杯红酒,欣赏着落地窗里自己优雅的身姿。
不多时,景榷弯起的唇角垮了下去,想到这场狗血的联姻,酒也喝不下去了。
小叶,那个瘦猴儿般的男生,怎么就变得这么高大了呢?景榷很没坐相地躺在沙发里,眼前一会儿闪现小叶在工地上大汗淋漓的样子,一会儿闪现梁叶跳舞的样子。最后梁叶看到他了,笑着冲他说:“景哥。”
低沉的,嘶哑的,急切的,喘着气的,“景哥。”
景榷一个激灵,背都打直了。
联姻对象是谁都好,梁隽声那样的最好,彼此看不上,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面,各过各的,谁也别想对对方的生活指手画脚,他可以以已婚的身份继续当他的和尚。
可梁叶……
景榷脑瓜子突突地痛,他和梁叶能分得那么清吗?梁叶比他更早知道联姻对象是谁,但今天在朔原大学遇到后一声不吭,一肚子坏水的东西。
景榷顿时有些好奇,小叶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是怎么变成坏东西了?
今天太晚,景榷打算先睡个好觉,明天再看看是雇个私家侦探,还是亲自上阵,把梁叶底裤给扒下来。
而就在景榷呼呼大睡时,梁叶对着一桌子药材若有所思。
这是朔原大学东南门外的一个住宅小区,修建的时间比较久了,整体不大新,但因为离大学和商务区很近,房租不便宜。梁叶搬过来已经有一年,整洁得不像住了人,房东给他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小区很多户都堆放着家具,他不喜欢,看上这户面向马路,比较吵闹的,纯粹是因为房东把所有老家具都扔了,他问能不能自己添置家具,房东求之不得。
此时客厅唯一的桌子被药材占据,乱得和整间屋子的气质格格不入。
梁叶思索了会儿,将它们重新包好,仍然让它们占据桌子。
景榷一觉醒来,精神抖擞地来到永庭传媒。今天他的王国也没有什么不同,才子佳人们勤勤恳恳为他赚着钱。
早会之后,景榷心满意足地巡视疆场,联姻那点不愉快早就抛在了脑后。果然事业才能让男人意气风发,景自秋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还不懂这个道理!
景榷在心里将景自秋嘲弄一番,转身就被一道深情的目光逮住。
景榷抖了抖,没好气地训斥,“你少把演戏这一套用在我身上,范导那个剧本看了吗?”
来者正是覃洲,尾随被发现,他也不装了,“不好意思啊,我眼睛向来是这样,看条狗都深情,改不了呢。”
景榷飞过去一记眼刀,覃洲哈哈笑道:“昨天你就是这么瞪你的未婚夫吗?”
景榷知道了,这人是来吃瓜的。
覃洲鬼鬼祟祟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快快,给我说说,梁家这真少爷怎么样?”
景榷白他,“景自欣不是都跟你说了?”
景自欣就是小姑,覃洲没事不来公司的,今天能大清早不辞辛劳跑来吃瓜,一定是昨晚听小姑蛐蛐过。
“那不一样啊,小姑又不是当事人。”覃洲冲景榷眨眼,“小姑说真少爷长得比假少爷大少爷都帅,还是个学霸,你俩还早就认识?谁啊这是?”
景榷其实也挺想倾诉的,一句“其实你也见过”憋在喉咙,差点就要说出来。
“什么表情?学渣见到学霸自卑了?”覃洲一开口,景榷就把话吞下去了,跟这种蠢货说不着。
“小姑还说什么了?”景榷反向打听。
覃洲笑得很猥琐,“昨天你和真少爷一起走了。干嘛去了啊我的黄宝?还跟我装不愿意联姻,这不是很愿意吗?都滚到一块儿去了,真少爷有没有嫌你技术差啊?”
景榷一个用力,把鼠标给按坏了,他惊讶地瞪着双眼,“你说什么?”
覃洲没料到景榷反应这么大,懵了片刻,“……你,你不是没实战过吗?那你技术能好?天赋异禀?我不信!”
景榷缓缓回神,心想,哦,他是说我技术差。
覃洲忙走过来,越看景榷越觉得不对劲,景榷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索性将那破鼠标扔了过去。
“你有经验?”
“……”
覃洲大叫:“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景榷烦死了,“又不是跟你,为什么要你知道?”
“不是,我以为你一直,一直……”覃洲惊讶极了,痛心疾首,“我都跟你分享过!”
7/25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