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俊也跟着附和,“是我梦见过我中了五百万彩票,我以为是天降巨富的征兆我要发财了,结果我现在还不是一样一穷二白,食堂吃手撕鸡饭都不舍得买大份的。”
孟月升只是垂眸不语。
王晓良嫌弃地推了一下潘俊,低头对孟月升道:“你要是实在害怕可以去庙里拜一拜,我奶跟我妈都是这样的,她们梦见什么不好的东西就要去拜菩萨,万一是沾到什么不干净的才做噩梦,拜完也就没事了。”
潘俊不太赞同,“这得有信仰才能有精神寄托吧,月升又不信这些。”
“有没有用的拜完不就知道了吗?又不麻烦。”
“有道理,那月升你去拜拜看吧。”
孟月升摇头,他自己清楚噩梦的根源是心结,这拜什么都没用,不弄明白许晟为什么会在病房里,前世又是个什么结局,他可能会一直像这样做噩梦。
王晓良见他摇头又叹了一声,“那你总得好好吃饭吧,你老这样不吃饭怎么行?你哥哥肯定会生气的。”
拿许晟来压孟月升大多数时候能管用,虽然孟月升根本没多怕许晟,但他毕竟是许晟带大的,像小孩子做了错事怕被父母知道,他也有相同的心理。
王晓良又劝了几句,终于劝得孟月升动起筷子多吃两口。
九月的L市常有阵雨,雨势不大,就是突如其来。
两个小时前孟月升走进图书馆天气还好好的,两个小时后出来天色已经阴透了,小雨淅沥沥伴着凉爽的风吹得校园草木摇晃,没带伞的人都躲起来避雨,一时间图书馆门外聚集了不少等雨停的人,徐静也在这。
开始孟月升并没有发现她,直到听见她跟朋友交谈的声音才注意到她竟在不远处。
视线不经意对上,两人都不约而同笑了一下。
徐静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径直朝孟月升走过去,笑着问:“没带雨伞?”
“带了。”孟月升拿出书包里的便携雨伞,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雪白运动鞋,“我不想弄脏鞋。”
徐静:“你不是有个电动车吗?”
“雨天地滑,我技术不好怕摔车,摔了我的车就没了。”孟月升无奈地笑,把伞递给她,“反正我想等雨停再走,你拿去用吧。”
徐静轻轻推回他的伞,“我有带。”
孟月升点头不再坚持,把雨伞放回包里。
徐静微微歪头看他雪白的脸,问:“你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
她刚问完孟月升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新消息提示。
孟月升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许晟发来的一条短语音,温柔的提醒。
“天凉了,记得穿衣服。”
孟月升随手回了个表情,从书包里拿出一件秋季的薄外套,一边穿一边说:“嗯,因为总是做梦,睡得不好。”
徐静没有对许晟无孔不入的关心发表看法,只道:“睡前泡个脚试试,能睡得舒服一点。”
孟月升苦笑一下,“谢谢,我今晚回去试试。”
徐静提醒他,“睡眠多梦十分伤神,注意力容易不集中,你要多注意。”
孟月升刚认识她的时候就发现,她一定是那种很小就已经懂事的女孩,因为徐静的心思太过细腻敏感,这是天生的,这种人就是会更容易感知到身边人的情绪。
这不是他们和平分手后第一次偶遇,却是第一次徐静主动走过来跟他说点什么。
孟月升不知道自己的状态有没有差得这么明显,便忍不住问:“我看上去很糟吗?”
徐静轻轻摇头,“有些,但你出神的样子更让我觉得心慌。”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孟月升怔了一下,“为什么?”
“说不清楚,我很少有这种感觉。”
徐静难以形容走出图书馆的那一刻她遥遥看到孟月升的心情,总觉得他在害怕,这让她很不忍心。
“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孟月升心领了她的好意,眉眼含笑地点头,“谢谢。”
渐渐的外面小雨停了,孟月升与她话别,小心绕开地上的积水走远了。
徐静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朋友围上来打趣才回神,想跟着笑一下却有些笑不出。
她从小直觉就很准,感觉不对劲的事情一定不会去做,但这往往只在自己身上管用,刚才是第一次她在一个人身上感觉到了很不好的气场。
像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说好的成真能让人高兴,说不好的就算没发生也是得罪人,更何况她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只能希望自己的感觉错了,但最让她心慌的是,她的感觉一般不会错。
-
之前的每一个周末孟月升都会回明水庭,但暑假结束返校后第一个周末孟月升并没有回去,他说不回许晟也没有逼他,毕竟答应过了给他时间好好考虑,至于要考虑多久是孟月升说了算。
在第二个周末来临前,许晟给他发消息问他这周回不回。
孟月升考虑很久才说要回。
周五下午,许晟的车早早就出现在L大校门外。
十来天不见,刚见面许晟就看出孟月升瘦了很多,下巴都尖了,原本温和带笑的脸色顿时一僵,突然淡得有些冰冷,幽深的眼眸几乎是直直刺进孟月升的身体。
孟月升根本不敢抬眼看他,全程都低着头,乖乖系好安全带。
可他系好了车子也没见发动,让人窒息的沉默就在两人中间游走。
感受到身边人一瞬也不曾挪开的目光,孟月升喉咙微微发紧,双手紧张无措的不知该往哪里放,小声问:“不走吗?我肚子饿了。”
许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沉默地发动车子。
车往明水庭方向开,但路上许晟突然把车靠边停,他没说什么一个人推门下车。
孟月升坐在副驾驶座看他脚步微快地走进路边一家蛋糕店,不一会儿就提了一袋东西出来。
回到车里,许晟一言不发地把袋子给他。
孟月升肚子根本不饿,但还是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蛋挞慢慢吃了。
他知道许晟在生气,也知道他在生什么气,正因都清楚他才心虚地不敢说话。
车子开进明水庭的地下停车场,许晟大步没有回头地进入电梯,孟月升走得慢,最后是小跑着进正在等他的电梯门。
见面至今许晟没开口跟他说一个字,直到进了玄关,许晟隐忍不发的怒火才冒出了头。
“说清楚。”
孟月升抱着蛋糕店的袋子,里面有牛奶他没喝,只是吃了一个蛋挞,听到许晟冷淡至极的声音,他有点怕地站在原地不动。
许晟从来都不想跟他生气,也不喜欢对他太凶,他喜欢孟月升亲近自己,跟自己撒娇,但看到孟月升清瘦得原本应该合身的衣服都有些空荡,压抑不住的怒火便一阵阵往外冒。
他从来没见过孟月升瘦成这样,像大病了一场,面无血色,唇也发白,从小就生得灵气十足的一双眼睛黯淡,过去真病了也不曾这样过。
孟月升睁着眼看他不说话。
许晟只能极力控制自己态度不要太差,深深呼吸将话音放柔:“告诉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孟月升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说自己天天噩梦缠身,几乎每天都会梦见他死了。
可他不说许晟也不会放过他。
两相对望,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孟月升就在这时一点点崩溃了,他的手没抱紧袋子,面包和牛奶都掉在地上,眼泪一眨便滴出眼眶。
“你骗我的,你没好好活着。”
第66章
眼泪顺着瘦削的脸庞汇聚到下巴,再一颗颗砸在地板上,像某种腐蚀性极强的液体滴落在许晟的心头,带来钻心的疼。
许晟沉默走过掉落在地的牛奶面包,将全身颤栗不止的人搂到怀里,拥抱过他才发现,孟月升比看上去还要瘦许多。
连日的噩梦几乎把孟月升完全击垮了,比再经历一次濒死更可怕,在梦里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目睹许晟停止心跳,失去呼吸,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每个被噩梦惊醒的凌晨他都无法再继续入睡,他怕睡着了又要梦见许晟死了,只能睁着眼等待天亮,不睡就没有噩梦,他哥哥就不会死了。
这个最笨的办法不会一直管用,他总有撑不住的时候,每次不小心睡着了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就会出现在耳边,好像他曾陪伴着住院的许晟在医院里待了很长时间,长得他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时刻,但灵魂已经记住了这冰冷的机械声,他一定是在哪里听过。
“你骗我……”
孟月升委屈至极地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上,拼命涌出眼眶的泪不一会儿就将许晟的衣服打湿了一小块。
许晟什么也没有说,把人抱到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洗过热水的毛巾轻柔地覆在那张哭得十分可怜的脸上,温柔冷静地为他擦干泪水。
但情绪开关打开了就没有那么容易关上,孟月升忍了那么多天已经到极限,泪水被擦去又不断涌出新的泪,他就这样睁着一双尽碎的泪眼直直注视着许晟,视野模糊不清他就睁大一点努力看清,把梦里无法流出的泪用力流尽。
柔软的毛巾很快就凉了,许晟打开热水又洗了一次,耐心温柔地亲了亲孟月升哭得红红的鼻尖,抵着他的唇轻声说:“我没有骗你。”
他的确没有住院的记忆,那天孟月升问他有没有好好活着他也不算说谎了,他确实好好活了三年,也守了孟月升三年。
后来也不是他不愿意继续守,只是发生了他没办法回家的情况。
这样看他好像又把孟月升丢下了。
许晟心疼不已地放下毛巾,两只手掌捧着孟月升的脸庞,知道他会梦见前世死后的场景,心里痛得犹如刀绞,“你还在等我回家?”
他就怕是这样的。
孟月升的骨灰他一直放在家里,如果他没有回去孟月升又一直在那里可怎么办?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又一次被抛弃了?
“我不知道。”孟月升一点点摇头,双手无助地揪紧许晟的衣服,难过地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你没有回家吗?”
那句话的意思分明是他没回去了。
“为什么你没有回家?你不是说你没骗我,没有住院吗?”
如果梦是真实的,那说谎的就是许晟。
可是就算许晟真的说谎了他又能做什么?
他什么也做不了,按时间推测前世那个时间他早就死了。
如果前世的死亡是命数躲不过的劫难,他们终究要再经历一次,那一切重来的意义是什么?他们又为什么可以重活一次?
“你做了什么?”
孟月升泪眼婆娑地拉下许晟的双手,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地握住他,不许他再说谎,“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许晟没有躲闪地直视他的眼睛,幽深的眼眸翻涌无尽复杂的情绪,是心疼、是思念、也是悔不当初。
最刻骨铭心的爱与思念能让死去的人生出灵魂,他的骨灰在许晟这里,自然连灵魂也只能跟在许晟身边,哪也去不了。
前世阴阳两隔的一千多个日夜里,可能他们一直不曾分开过,只是一个忘了,一个不知道。
“你,你疼吗?”
孟月升拉起他的双手抱在怀里,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刚才把许晟掐疼了,指甲清晰的月牙印还在上面,他没有看见,只是抱着许晟的手臂心如刀割地害怕他也走得很痛苦。
“不疼。”许晟想对他笑,但唇角几次都没能成功提起,心底无奈地叹气,“我不疼,月儿,我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四字瞬间狠狠刺痛了孟月升,住持说过的话言犹在耳。
如果有人能心甘情愿为你而死,或可为你换得一条生路。
难以形容的恐慌爬上心头,孟月升吓坏了,身体像掉进冻湖的冰窟窿里,惊慌地对着许晟摇头,“不,不行,我不要你死。”
许晟不知道他去过寺院见过住持的事,住持的话更无从知晓,只以为他吓坏了,反手握住他颤抖的手,低声温柔地哄:“好,好,我不死,哥哥不死,你也不死。”
孟月升害怕得根本说不出话,身躯轻颤着被许晟搂进怀里,一只熟悉温暖的大手正轻轻拍抚他的后背,耳边是轻声细语地安慰,“不难过,都过去了,哥哥永远陪着你。”
温柔耐心的安慰永远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再恐怖的噩梦也有梦醒的时候,像黎明来临黑暗便会散去。
孟月升紧紧依偎在许晟的怀里,仿佛出生后他就待在这,这是把他孵化出来的蛋壳,害怕了也要待在里面才能安心。
时间悄然流逝,过了很久孟月升才肯从蛋壳里冒出头来。
他哭得眼睛红肿鼻子也红红,垂着湿润得可怜的鸦睫看许晟清洗毛巾,柔软的纯棉毛巾是亲肤面料,过了热水后贴在脸上会十分舒适,他微微仰起脸配合许晟,让他能擦得更细致些。
擦完脸洗净毛巾,许晟将孟月升专用的一切归位,把人从洗手台上抱下来。
孟月升脚不沾地地进了厨房,屁股下的洗手台变成了大理石岛台,许晟温热的嘴唇贴在他的耳朵边,“晚饭想吃什么?”
孟月升的手臂紧紧圈在他的脖子上不肯放,他什么也不想吃,“我不吃。”
“不吃你就只剩下骨头。”许晟试图把他的手拉开,但还没使劲就听见孟月升不满地哼哼声,只能先收回手,“鸡蛋面?马上就能做好。”
“我不想吃。”
“我想吃。”
自己不想吃饭确实不好拦着不给别人吃,孟月升慢慢松开手,垂着哭累的一双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那你快点。”
许晟煮面的时候他就坐在岛台上看着,鸡蛋面出锅的速度确实快,只要水开很快就熟了。
热气腾腾的一碗鸡蛋面是孟月升最熟悉的味道,小时候在绿园周敏总在早上煮给他当早餐吃,后来就是许晟煮给他吃。
两块煎得金黄的煎蛋一块是他的一块是许晟,他不想吃,但架不住许晟端着碗守在他面前,一筷子一筷子吹凉了喂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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