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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令一戴上眼罩，终结了这段让他伤口疼头也疼的对话。
陆虞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
*
陆虞推迟了出差时间。
次日，他给弟弟安排了四个高级护理师和两个疼痛管理师。
在确定他们都比他管用后就返回了公司。
“泡杯咖啡。”他吩咐程亿。
“真羡慕你能喝手冲，陆总，”程亿把香气扑鼻的咖啡端给上司，“我都是用风油精代替。”
陆虞掀起眼眸：“你喝风油精？”
“……呃那倒是没有，我指功能，”程亿比划了一下，“穷人嘛，提神全靠风油精抹人中。”
陆虞：“……”
他忍不住打量眼前的青年，隐隐感觉今天他好像有哪里不对。
目光从上往下扫，扫到程亿的腰上忽然停住了。
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发现程亿今天没有系腰带，用一根鞋带草草绑在了腰间。
陆虞：“？”
“平替哈，您别见怪，”程亿庆幸上司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
总算不枉费他的苦心。
“我的皮带昨天断裂了，享年11岁，”他努力营造贫穷人设，夸张说，“等下周发了工资我再去商场买，哦不，商场我还不配，我该去咸鱼上淘，9成新的是最优性价比。”
“……”陆虞闭了闭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缺钱了。”
“我一直缺啊，”程亿马上掏了掏裤子的俩口袋，“一只是空的，另一只也是空的，如果之前您觉得我不穷，那大概是我在为了虚荣心而装杯。”
“……”
陆虞是辣完眼睛辣耳朵，待程亿离开没多久，就拨了一通电话给行政部。
“本月劳保福利都包括哪些东西。”
“啊？”行政经理一懵，怎么，大老板今天这么闲？居然过问起这么细碎的小事。
“我看看哈，就，洗衣液、食用油、卫生纸、山鸡蛋、沐浴露、美白牙膏套装……”
“加一项，皮带。”陆虞打断她的话交代道。
行政经理耳朵有点堵：“皮蛋？好的，陆总，可会不会跟山鸡蛋有点撞？”
“我说得是皮带，皮质的腰带，”陆虞皱眉重复说，“仅本月发放，质量好一点。”
“哦……”
挂断电话，行政经理心中又惊又喜。
“妈耶，陆总给咱这个月的劳保福利加上了一项皮质腰带！”她迫不及待跟其他人说。
部门员工欢呼雀跃：“刚好昨天收拾老公打废了一条，真是及时雨，陆霸霸给力！”
“皮质腰带诶，好多钱呢，陆总出手真豪，配享太庙。”
这些话刚好被前来行政部办事的程亿听到了。
嘶，陆虞要给员工发皮带？他下意识摸了摸绑在自己腰上的鞋带。
怎么感觉这莫名其妙的福利跟自己有点关系，不会是陆虞看他穷疯了精准扶贫吧？
没必要，真没必要。
装穷只是他破除上司怀疑的一环，他家里的奢侈品腰带都堆成了山。
沉思片刻，程亿摸出手机给上司发了条信息。
确切说，是一篇论文。
【程亿】：《论企业成本控制的重要性》
没一会儿，陆虞回复了。
同样的，也推了他一篇论文。
【陆虞】：《管好自己，莫渡他人》
程亿：“……”
转眼午休，程亿跟上司一块到餐厅吃饭。
最近餐厅新上了腊味鲜虾煲仔饭，广受好评，25块钱一份，窗口每天排大队。
这会排队的人还不算多，程亿特别想买一份尝尝，都已经站在了队末，才想起来自己是穷到连腰带都系不上的穷屌丝。
至少上司在旁边的时候他得是。
打25元钱一份的食儿未免奢侈。
咕。程亿咽了下喉咙，不得已忍痛放弃，往旁边窗口挪了挪脚。旁边是卖烤冷面的，6元钱一份，加鸡蛋。
“你不是强烈推荐煲仔饭吗。”陆虞看他挪出了煲仔饭队列问道。
程亿很夸张地吸了吸鼻子：“我是给您推荐的，我闻闻味儿就够了，25块钱呢，够我买100个馒头。”
“？”陆虞不解看他，“什么馒头那么便宜。”
“旺仔小馒头。”程亿说，“泡水吃，超解饿。”
“……”
陆虞扫了眼煲仔饭的价格表，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程亿就排到了，冲窗口大喊：“一份烤冷面，不加鸡蛋还能再便宜一块钱不？”
“呃，可能便宜不了那么多。”盛餐的师傅说。
“那便宜6毛，”程亿坚定不移维持穷苦人设。
最后盛餐师傅很慷慨地收了他5元零4毛。
这一幕都被陆虞看在了眼睛里。
下午工作不多。
五点二十，程亿又照例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冲刺。
刚把工位上的文件都整理好，座机就响了，陆虞让他现在去他办公室。
程亿弹射出去，祈祷上司有事快说，马上五点半了，别耽误他下班呢。
“陆总，您找我？”程亿跨越式迈进，几步走到上司桌边。
陆虞看了他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什么东西。
“这是50张公司餐厅专用券，给你了，”陆虞平淡说，“以后少吃馒头泡水，没有营养，影响工作。”
程亿愣了，50张餐券就这么白白给他了，他这是又被精准扶贫了？
伸手接过餐券，他看到上面没有写具体的金额，只有一行小字：【仅支持公司内部餐厅使用，不限金额与品类】。
也就是通吃券，一张吃遍整个餐厅。
程亿抬眼望向上司，心里涌动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立穷苦人设不是为了占公家便宜的。只是想“撇清”一些与富家子弟沾边的、让陆虞生疑的关系。
“这……好像不太合适，”程亿假装很不好意思，“公司这么多同事呢，就我公款吃喝……”
“谁让你白吃白喝了，”陆虞说，“你可以加班，每晚我也都会在公司忙到很晚，特批你加班餐。”
程亿；“……”
程亿；“………………”
碎了。感觉他好像装穷装过了火。
不过话说，陆虞为什么对他就这么关爱呢。
关爱得他都有些欲哭无泪。
感觉自己是被上司的“爱”推进了被迫加班的坑里……
第18章
半个月后，陆令一康复出院了。
那天刚好周六，程亿特意空出时间去医院接他。
“小亿哥，我这算不算断尾重生啊。”陆令一掀开衣服，给他看下腹的一道手术疤。
“嗯，阑尾也是尾，没毛病。”程亿道。
陆令一邀请他去家里做客，庆贺断尾重生。说这也是他哥的意思，让他来家里认认门。
程亿觉得后半句话可信度不大，认门那是准媳妇才会干的事情吧。
不过他还是爽快答应了。
之前一直谋划“坦白局”，这是个机会。
陆虞既然已经开始怀疑他跟程骁勇的关系，不如就索性跟他“坦诚相见”吧。
晚上6点多，陆虞从公司返回家中别墅。
程亿和陆令一已经准备好晚餐了。
陆令一负责外卖，程亿负责内卖，内外结合，筹备得有模有样的。
待陆虞一进门，“砰”“砰”两只礼花枪一同在客厅里响起，五颜六色的马卡亮片纷纷扬扬落在男人的头顶和肩膀，就连银丝边眼镜框上都沾了两颗粉红色的小桃心。
陆虞：“……”
“惊不惊喜，刺不刺激，”陆令一笑嘻嘻，“这是为庆祝我出院专门准备的。”
“庆贺你出院为什么要往我头上放炮。”陆虞微微皱眉。
“不，陆总，这放得不是炮，是去病接福的喜气。”程亿在一旁解释。
陆虞：“。”
陆虞侧过头来，打量了一下他的助理，今天程亿穿得还算正常。
白色休闲裤，薄牛仔衬衣，腰上系了这个月公司统一发放的福利。
总算不拿鞋带当腰带了，不然哪天带出去让其他公司看到，还以为他是黄世仁。
晚餐很快开始。
牛排、pizza、黑胡椒盘肠、芝士焗龙虾、时蔬炸鸡和卡布里沙拉，摆了满满一桌子。
“小亿哥不让全点外卖，一定要自己做两个，喏，炸鸡和沙拉都是他做的，牛吧。”陆令一真情实感地夸。
陆虞往餐桌上看了一眼：“你会做饭？”他问程亿。
“嗯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程亿说。
陆令一拍拍他：“之前看见有豪车接你，还以为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哈！”程亿瞅准机会补bug，“我是典型的旺人体质，跟我沾过边儿的基本上都发达了。”
陆虞又看了他一眼，低眸收回目光，镜片遮挡住他那双深黑的眼睛，也挡住了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陆令一给程亿和亲哥倒上红酒，他尚在手术恢复期不能喝，便以可乐代替。
“干杯！”陆令一亢奋起身，“祝咱们身体健康，天天向上，吃饭倍儿香，拉屎倍儿畅。”
“……”
程亿和陆虞同时呛了一口红酒。
“一定要在用餐时间说这么重口的话？”陆虞放下杯子，用餐叉把盘子里黑黝黝的盘肠拨到一边去了。
陆令一不以为意：“那咋了，比起那些虚头巴脑的，我这实际多了。有多少人追求大便正常却只能是奢望……”
“行了。”陆虞和程亿异口同声制止他。
程亿瞄了瞄上司，也用餐叉把黑黝黝的盘肠拨到一边去了。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气氛不错，有种阖家欢乐的既视感。
在如此适合搞事的氛围中，程亿理所应当地把自己喝“多”了。
他眯起眼睛，让自己看起来“醉意朦胧”，脸颊不能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就趁着去洗手间偷偷搓了几把生生搓红了。
“陆虞，鲈鱼？”程亿傻笑着说，“怎么会有人叫一种淡水鱼的名字啊，是为了肉质鲜美吗，哈哈哈哈……”
陆虞脸色黑沉。
“小亿哥，不是吧，区区一杯。”陆令一眼里含满惊诧。他记得此前在他店里，程亿的酒量没这么菜的啊。
“你真醉了？”他捧起青年粉扑扑的脸蛋仔细端详。
程亿甩掉他的手，踉踉跄跄站起身：“谁醉了？我才没，你等我给你跑个马拉松，哎，先帮我扶住那条马路。”
“……”
“哥，他确实醉了，”陆令一把程亿推给他哥，“帮我看他一会，家里有醒酒药，我找找去。”
说完他转身跑上了楼。
陆虞注视着已在沙发上躺平的程亿，半晌，起身朝青年走过去。
刚在沙发上坐下，突然，程亿像诈尸一般弹起来，一把抓住了陆虞的手。
“老铁，都说酒后吐真言。真心话，玩不玩？”
陆虞低头看了眼被程亿攥紧的手腕，又掀起眼睫：“什么真心话，怎么玩。”
“真心话都不知道，你是真老了。”程亿咧嘴笑。
陆虞变了变脸，掰着青年的手指，从自己手腕上摘了下去。
“真心话呐，就是一个人问，一个人答，”程亿又重新拉住他，“回答的人不可以说谎，否则一辈子当0被人压。”
“……无聊。”
陆虞嘴上说着无聊，身体却很实诚地同意了：“开始吧，谁先问。”
程亿大咧咧盘腿坐在沙发上，眼睛微微眯着，用下巴指指眼前人。
“你大，你先问。”
陆虞就问了：“你不是直男？”
“……”程亿噎了噎。
这是什么没营养的烂问题。
“当然不是，”他说，“直男是什么物种，好掰吗？”
陆虞：“……”
“该我了。”程亿早就盘算好了。
他这么费力地装醉就是为了酒后吐出他跟程骁勇的关系。
但他不能自己直接说，得陆虞问，他答。
这样才更像“真言”，也更能完全彻底地打消陆虞的疑心。
“你上次问我有没有哥哥，什么意思？”程亿开始抛砖引玉。
陆虞盯着他看了几秒：“没什么意思，闲聊天。”
程亿：“……”
“到我了，”陆虞问出第二个问题，“你喜欢陆令一吗？”
程亿：“………………”
怎么又是这种没有营养的滥问题？
不是，“哥哥”都给你点出来了，咋就这么生生硬硬地转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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