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来回几趟,把堂屋的湿谷子搬到了院子里,重新铺开之后还去洗了个手。
谷子上头有毛刺,不洗手扎得慌。
“相公,去睡了吧。”今晚闹了这一场,成红花固然没有讨到便宜,他和云深也被折腾的够呛,但林久久一点没有后悔。
他心里明白得很,今晚的事儿要是他没有多留一个心眼,这会儿便是他和云深睡得好好的被一盆水泼醒,而成红花屁事儿没有,拍拍手就能美美睡觉。
被折腾也好,往后几天接着睡柴房也罢,林久久一点没有后悔,反正屋子里的床也只铺了些稻草,也没比柴房的草垛舒服多少,睡哪里都一样。
“相公。”终于又睡下之后,林久久有些忍不住,他很想问人,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分家,可他知道了问了也没用,最后只能把手往人手里一塞,说了完全不相干的话。“我手指疼。”
林久久多出来的那根手指,长在小手指旁边,那根手指不像十指可以受他控制,那根手指与其说是手指,不如说是一根手指状的肉条,因为里面没有骨头,他干活儿的时候那根手指也不好曲折,常常会不小心受伤。
黑夜里一点声响都能被无限放大,林久久话落,嘴角还漏出了一声像是忍痛一样的轻嗤,这声音落到身边人耳朵里,林久久立马感觉到身边人身子动了动,他微微侧身离着他更近了。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大手包裹住,林久久另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继续开口,“手指不知道怎么伤了,有点疼。”
农家人最是不在意身上的一点小伤,林久久自然也是一样,他提起这个,原只想岔开脑子里想知道的那个问题,可开口之后他又想到了别的。
他想知道,他的抱怨云深会有什么反应,是不是也像旁的汉子那样说他矫情麻烦,还有便是,他伸过去的是他的左手,他想知道云深介意他的手指吗,会不会也和别人一样觉得他晦气。
云深摸到那根软软的和正常手指触感不一样的手指时,就猜到夫郎的手是怎么伤的,不是白日里干活儿伤的,就是方才被他娘掰的,他们方才被他娘又踢又打还拉扯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伤的,但不管是何原因,都是因为嫁到了他家才受的罪。
“我们再忍忍吧,等到大哥成亲了应该就能分家了。”等到分家了,就不会让夫郎受罪了。云深未尽的话语并未出口,可他手上却有了后续的动作,他轻轻握住放在他胸口的手,并没有因为那根多出来的手指有什么旁的情绪。
云深的话语动作都让林久久惊讶,他没想到他相公竟然提到了分家,这才是他想知道的事啊!且除了分家这件大喜事,他更高兴的是他相公对他手指的反应,他真的不嫌弃他。
“相公。”嘴里再小声喊了人一声,林久久主动再往人身边再靠近了一些。
云深记得,他们还没成亲的时候,他娘同他说不要给夫郎好脸色,他的夫郎是个叫花子都嫌弃的六指小哥儿,到他们家就是给不要脸的林家人还债的,可他觉得他娘说的不对。
因为他才是那个连叫花子都嫌弃的人,因为他是个连亲生爹娘都嫌弃的人,他从没想到,这世上竟然会有不嫌弃他的人。
两人心里都放下了一件纠结许久的事儿,这会儿便是睡在柴房也睡得很香,倒是睡在屋子里的云家两口子,这会儿正在打嘴仗。
“那个小贱人明明在睁眼说瞎话!他分明就是故意算计老娘,还敢说什么守谷子?呸!他会有这个好心?”成红花实在是睡不着,实在是不甘心,她这会儿难受的不行!
趴着睡会压着下巴,躺着睡会压着腰,侧着睡身边的死老头子又嫌弃她嘴巴臭,背着那个死老头子又要被说没有规矩要翻天,她真是比吃了黄连还苦!
成红花喋喋不休,云父听得烦躁,握拳在人身上狠狠一捶,恶狠狠冲人道:“你个蠢婆娘,你要收拾人就收拾,别给家里惹麻烦!你不知道秋莲她不乐意她姑子那女儿嫁到咱家吗?你还尽在她面前干蠢事!”
原来,云远亲事还真的有眉目了,对象还是云深姑父妹子家的女儿,张家女嫁的外村,嫁的人家也不错,云家田地不少人口简单,在旁人看来,云家倒也是不错的人家。
提到大儿子亲事,云父便又多说了几句,“远儿年纪不能拖了,他的亲事比什么事都重要,你最好别再找事惹人笑话。”
成红花不乐意背这个罪名,极力狡辩,“怎么就是我惹事了?”可云父根本不想听她废话,因为他觉得新夫郎说的有些道理。家里房间不多,屋子里空着的只有个堂屋,可刚收的谷子不能堆得太厚,否则容易捂坏,所家屋檐下的台阶上也堆了不少。
他们之所以敢把谷子堆在外面,是因为村子家家户户秋收的时候都这样,还有便是他们村子里向来太平,村子里丢的东西基本都是些瓜果蔬菜,屋子里的粮食从没有丢过。
林久久是新夫郎,不知道这些事情,看见谷子堆在院子里不放心倒是正常。
想到这些,云父懒得啰嗦,竟然给了身边的人一下!“我......啊!”成红花嘴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这会儿再也不敢开口了,云父直接把人打闭嘴了才继续开口,“不是你找事难道是那个窝囊废?他俩开了天眼了吗?知道你要半夜泼他们水?”
“我,我!”成红花这会儿不只是下巴疼,感觉两片唇也木了,她心里还是想反驳,可嘴巴实在是疼,再不敢开口了。
隔日,云父一起床就跑昨晚上成红花摔了的地方蹲下,捧了好几捧谷子搓了又搓,发现地上谷子还算甘爽才舒了一口气,开始准备起了一天的忙碌。
成红花昨晚睡下之后,还在琢磨今日要怎么收拾小儿子两口子,哪成想她自己倒被收拾了,这口气一直在心里憋着,总想找机会出,可秋收忙得很,她一时之间也没有机会。
身体疲累折腾人的心思就少了,加之还有云父的警告,成红花倒是终于老实了几日,也是云家谷子收的差不多了之后,成红花找到机会了。
打了谷子不得锄田种麦子?地里的红薯还得抽藤,这豆子也得下地了,田地里都有的是活儿干,只要云深被她打发出去了,她有的是机会收拾他那夫郎。
这日,林久久被扔了一大堆的衣服,前些日子,云家人都在忙碌,等到忙完了便堆了一大堆脏衣服,这些衣服都是被汗水浸湿过不知道几次的,只是扔地上都能闻到一股子酸臭味。
云家就在村口,洗衣服倒是方便,直接去流经村口的那条大水沟就行了。
林久久过去的时候,水沟边正好有几个妇人在洗衣服,他乖乖去了下游,一蹲下就埋头干活儿也不多话,倒是那两个妇人相互看了一眼之后离着他近了一些,一看就是要同他搭话。
“哎,云老二家的,听说前几日你和婆婆干起来了,你胆子咋这么大啊?我这都到马家三年了在我婆婆面前也大气都不敢喘。”这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显然就是村子里的马家媳妇儿,和她年岁差不多的人都喊她马嫂子。
马嫂子这话一说旁边那个妇人立马笑了,“嫂子你可真会胡诌,你那婆婆见了你才是老鼠见了猫呢。”
林久久在村里一个人也不认识,他也不知道这两人和成红花关系如何,他也不敢乱说话,听了这两人的话立马做出一副瑟缩状,还不停摇头,甚至偷偷往家门方向看了看才小心开口道,“没有的,做人家夫郎的哪敢忤逆婆婆啊。
先头婆婆发脾气是因为我没有把握好家里人食量,相公干了活儿回家饭菜却都吃光了,我不敢劳烦婆婆再做一顿,所以自己做了,婆婆许是觉得我们累了一天该好好歇着,不该自己动手做饭才发脾气了。”
“那前几日的晚上呢?我听方家婶婶说你家大晚上的还干起来了,这又是咋回事啊?你和我们说说,我们保证不说出去。”
村子里的人一大乐趣就是听旁人家的热闹,这也是村人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林久久自小就村子里长大,见多了这种事,压根儿不会相信‘不说出去’这种鬼话。
“两位姐姐,那你们别告诉别人啊。”林久久特意的嘱咐人之后,还再次的看了看周围,确认了没有才开口说道:“我婆婆那晚上好像被脏东西上身了,大晚上的不睡觉竟然端着一大盆水在屋子里乱逛,结果被家里的凳子绊倒摔了!婆婆摔了之后,我和相公被吵醒了,她一见了我们就疯了似的揍我们,可能脏东西还没从她身上下去,不然这谁家当娘的舍得无缘无故打自己儿子啊。”
林久久这些话不只是压着嗓子,而且说的一本正经,眼神还特别小心谨慎,一看就是一点没有开玩笑,是真的这般认为。
他话落之后,身边两人却是神色复杂,马嫂子旁边那个妇人忍着一脸笑,故意同人说道:“看来还真是鬼上身了,我给你说个偏方,听说身上要是沾了脏东西,只需要往身上泼粪水就好了,保证那脏东西被泼走的。”
马嫂子闻言直接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继续道道:“啊呀,我也不知道咋叫你,小夫郎啊,你是真不知道你婆婆是啥人啊?”
“婆婆人挺好的啊。”林久久这话是笑着说的,确实是没有一点的不满,“可能就是惹上脏东西了才乱发脾气的。”他说的正经,还先给婆婆解释再介绍自己,“嗯,还有就是我叫林久久,你们可以喊我林哥儿,也能喊我名字,要不就和之前一样喊我云二家的也行。”
他这样子那两人是真无话可说了,开始把洗好的衣服往盆子里扔,应该是准备走了,等到两人走远了才一起回头看了他一眼,齐齐说道:“傻子。”
第17章
林久久倒是不知道他被人当傻子了,但他知道至少村子里不会有他不孝顺婆婆的流言了,他还有了个整人的好法子。
林久久洗好了衣服回去,原本以为该吃早饭了,可他没想到成红花又丢了一个背篓给他,喊他去红薯地里抽红薯藤。
他捡起背篓就往红薯地里去了,而且还在红薯地里碰见了一个自来熟的姑娘,那姑娘原本在他上头的地里干活儿,看见他之后就停了手里的活儿跑到了他身边,开始问他一些可以说得上是冒昧的问题。
“我听说你婆婆最是偏心了,她是不是真对她小儿子不好啊?你是云家二哥的夫郎,那她对你怎么样啊?”
成红花偏心大儿子应该是村子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可这样的事儿,哪有当着本人的面说出来的啊。林久久不认识这姑娘,但他不傻自然不能和人说心里话,便开始装糊涂。
“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刚嫁到云家的,姐姐你能多和我说说云家的事吗?”林久久开始反问人,却不想这姑娘根本不是本村的人。
林久久不知道,这姑娘就是云家看上的大媳妇人选,她这回到她舅舅家里,就是想亲自看看云家到底怎么样,他们家都觉得云家挺好,可他舅妈却反对她嫁到云家,但她娘和她舅妈不对付,并不相信她舅妈的话,所以她自己来看了。
别人家的弯弯绕绕林久久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他这会儿饿了,他早饭还没吃呢。
林久久抽了红薯藤回去的时候,成红花正在院子里翻谷子,一见他回来就赶紧丢了手里的推谷耙,跟着他进了灶房。
“婆婆,早饭呢?”林久久一大早就被打发去洗衣服,而且还不是一件两件而是一家人堆了十来天的衣服。
原本洗了衣服时候就不早了,成红花又喊他下地去干活儿,他下地干活儿回来都快要午时了,可锅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他知道成红花是故意折腾他不给他饭吃,他就故意这么问,成红花这会儿也不装模作样了,直接伸手出来在林久久头上敲了好几下,满脸得意道:“小贱人,老娘早就等着这天了,今天谁都没在家里,我看你这张破嘴还怎么颠倒黑白!”
想到之前受的罪,成红花又来气了,对着空锅空碗道:“还想吃饭?屁都别想吃!给老娘饿着吧!”
“婆婆,我......”
“我什么我!还站着干什么?那么一块地的红薯藤你就干完了?赶紧去干活儿,一个新夫郎只知道赖在家,懒死你算了!”成红花这话说着甚至还动手了,直接拉了往屋外推,等到把人推出屋外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林久久这会儿是真饿了,成红花脸都不要了直接明打明不给他饭吃,他也是真没有办法,他正琢磨要怎么填饱肚子,就听旁边有动静,一转头就看见方婶正靠在她家门头,一脸可怜样的看着他。
“哎呀,造孽啊!可怜的小哥儿啊,天可怜见的,咋就遇到了这么一个恶婆婆啊。”方婶子话间叹气声不断,面上神色也不断变化,一下子一脸心疼一下子满脸愤怒。
林久久见人这样,脑子里突然有了主意,他一边擦眼泪一边赶紧对着人摇头,“方婶,没有的,婆婆没有虐待我,没有只让我干活儿不给我饭吃,我,我还有力气,我去干活儿。”
林久久在林家的时候没少被后娘虐待,连着几天不给饭吃的日子也不是没有,他其实有的是法子填饱肚子,可这回他突然不想了,他觉得或许饿着也是一种法子。
云深自从去外头干活儿赚钱之后,天天都是早出晚归的,连着忙活了三日之后,他终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儿,他觉得夫郎这几日好像很没有精神的样子,晚上两人好不容易可以一起待会儿,夫郎却只让他睡觉,不说抱一抱连话都不和他说。
“久哥儿?久久?你怎么了。”云深有些担心,害怕夫郎是病了。
林久久这会儿是真难受,他想着今日应该是时候了,再拖下去他忍不住了,他拉着云深衣服,迷迷糊糊说了一句话,“相公,我好饿啊。”
林久久这话一说,再出口的话声音明显的大了一点,而且还有些慌乱,赶紧的又开口道:“相公,我......”
林久久想解释方才的话,可他说不下去,这个时候他肚子被盖上了一双大手,也是巧了,那双大手摸着他肚子的时候,他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
“你今日没吃晚饭?”云深摸着他好似一只手就能捏住折断的腰,感受着那薄薄一层仿佛只有一层皮的肚子,心里立马就明白了,夫郎没有吃东西。
云深这话一出,林久久立马哭了,是真的哭了,他是真的难受。“相公,不是没有吃晚饭,你去出去做工之后就没有吃饭,娘不给吃。”
“什么?”从他出去做工开始?“那不是三天没有吃饭了?!”饿肚子什么滋味云深最是知道,他脑子瞬间翁的一声响,胸口涨得难受,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都已经起床了,直接往灶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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