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昆虫鼓动翅膀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变大,像是蜂群迁徙,听觉敏锐的人率先意识到不对劲,这样高频均速的声音必然是机械!
恐惧在夜色里蔓延,看不见的敌人如同幽灵从黑暗的云层里露出了触须。
手拿匕首的几个人互相交换了眼神,面露狠色,预备放手一搏,咬牙冲上去——无论是人是鬼,先杀了这三个!
“嗖嗖嗖嗖嗖!”
几声枪鸣炸响,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子弹穿透前行者身体扎进土里,持刀前行的先行军被射穿栽倒在地上。
以薛里昂三人为圆心,子弹连点成线筑起透明的保护罩。
没人敢上前收尸,双方一齐看向天空,一架涂有吸光涂层的无人机平移进灯光视野,外设射击枪口黑洞洞伸出,瞄准器闪烁着不详的红光。
这并不是全部,第二架、第三架、第十架……数十架无人机从黑暗中现身,齐齐压向包围者。
接着,随着幕后操作指令下达,无人机攻击模式刹那唤醒,搭载枪头灵敏探出,红外瞄准器射出的红点落在所有持枪者的眉心,数十条红线在空旷的无人山区编织成一小片立体的网。
幕后操纵者没有露面,甚至没有说话,火力震慑就点在了对手的脸上。
“钱没白花。”薛里昂看着无人机方阵,故作轻松小声感叹。
这样的大手笔设计,薛锐脑海里其实出现了很多幕后人员身份的种可能,但是听到薛里昂的话,他的心又一阵发涩。
如果是从前,即使一分钱不出,也有大把雇佣军集团上赶着前来救援,但是“薛锐死了”,薛里昂想要调动这样庞大的力量,可能要吃很多苦。
无人机体积小便于隐藏,能够埋伏在较近位置及时赶来,救援直升机起飞到达时间可能更慢一些。
望着这队列中的无人机,被瞄准的对象里,有人试图测试能否躲开红点,但随着他移动的动作,红点也跟随移动,永远正对着眉心。
对峙在一片死寂中持续着,持枪者有用枪口指着无人机的,也有用准星对准薛里昂三人的。
“……他们什么时候会来?”陆之远小声问薛里昂。
薛里昂没有说话,这样的尴尬局面他心里也没底,他对于联邦调查局的信任度很低,当时“薛锐尸体”那件事的帐还没有算,现在能寄希望的只有卓蕙妍了,这个女人虽然做事情可能没那么靠谱,但是人品没问题。
瞄准器的红点覆盖了多数人,可鲜少在大型实战中应用的武器在实操中难免有不足之处。越野车之上还是有人躲开了无人机的人脸识别,错漏会随着时间扩大影响,等待的时间拉长之后,想尝试破局方法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一杆黑色的枪悄无声息从车窗打开的缝隙中支出,瞄准了射击范围内的某架无人机,近在咫尺的目标和良好的狙击条件让瞄准器背后的红头发男人心里发痒,如果能够忽略他因为无法控制情绪而被迫从美军退役的履历,此人也称得上为一名优秀的狙击手。
几息过后,活靶子一样的无人机毫无察觉,让红头发男人扣动扳机的欲望越发难耐,骂了几句脏话后,终于忍不住,射出了那发子弹。
“啪!”得一声,静谧之中的枪响不分敌我震惊了全场活人,被打中的无人机在空中解体坠落,残骸险些击中某个围堵者,惊呼中他前滚躲开燃烧着的无人机碎片,这样大幅度的活动让瞄准他的无人机瞬间进入高度警戒状态。下一秒,他回看碎片坠落方位的头还没转回来,警告声已经结束,连射模式的攻击方式把他全身射成了筛子。
接连的枪响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岌岌可危的平衡打破,队友的血溅在脸上,总有血性的人站出来反击,以防弹越野车作为掩体,有人拉开车门和无人机刚枪。
场面再次乱了起来,流弹四处翻飞,枪声震耳欲聋,自愿非自愿开枪的人都被卷入了这场混战。薛里昂三人仿佛正处战场中央,每个方位都在真枪实弹的战斗,好在现在鲜少有人把仇恨直接归咎于此三人身上,暂时还没有成为火力包围的对象。
陆之远真实的感到绝望,又一颗子弹碎片擦着他脸颊飞过去,他甚至觉得,还不如刚刚在井下的时候安全,早知道不上来了,把命交给那群外国佬,属实是大意了。
“想想办法!”枪林弹雨中他冲着两个姓薛的喊道,他在这不合常理的鬼地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祈祷那群保镖公司的能够冤有头债有主,无人机开的枪就找无人机出气,千万别想起来这还有三个活人。
薛锐被薛里昂压在身下,试了几次没有挣开,他弟铁了心要当人肉盾牌,只要不能射穿薛里昂的子弹,就不能伤害到薛锐。
这样被保护着,薛锐感到不习惯,这么多年他往往扮演的是照拂他人的角色,即使受伤,也做不到心安理得被呵护。他伸长手臂,试图去够倒在不远处的尸体,想解下对方的枪来用,枪在手里,总会多一分的保障。
薛锐用力往外抻着胳膊,让手指能够摸到尸体的领子,稍微寻到一个人能勾住布料的角度,往回收,眼看拖动着挪近了一点,一梭子弹打在地面,声音巨大,带起泥沙四溅。
前功尽弃,手指瞬间脱力,收手回来还能感觉到因为肌肉过度使用的酸楚,这样脆弱的身体让薛锐非常不习惯,盯着手指愣了两秒,忍无可忍。
“薛里昂!”
“?”突然被点名的薛里昂快速响应,顺着薛锐的目光看过去,只有一个躺在地上灵魂安息的老外,从薛里昂的审美来看这个老外长得十分一般,腰腹甚至还有肥肉,头顶毛发不是很密集,预测中年一定会秃头,如果他能活到40岁的话。
“……能不捡吗?”薛里昂眼神复杂,在忠诚和自我之间纠结。
“我说的是枪。”
“哦哦。”
个子高的人手臂也是长的,高几厘米也有几厘米的优势。薛里昂几乎没费多大力气就把匍匐在地的可怜人拖了过来,取下枪之后,心里念了句抱歉,又把那老兄踹了出去。
有枪在手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底气,两人对视一眼,拉着陆之远压低身体往包围相对薄弱的角度移动。
天空上方的无人机越来越少,这种被作为战争消耗品而研究出来的武器并没有被费心设计防御功能,至少在现阶段,丧失先手优势之后,对比人类,它的续航严重不足,弱点也更加明显。
薛里昂开枪解决掉一个率先反应过来他们要趁乱逃走的人,但这种时候的注意力有一个就有两个,刚摸到越野车所架设的包围圈层,一辆车上四五个人紧跟着就发现了三人的意图。
一贯注重先兵后礼的薛里昂第一反应就是开枪,到这种地步,能先解决一个就算一个,反派死于前摇过长。
他把看起来最能打的那个率先击杀,拖家带口的和对方几人打得难舍难分。
无人机一个一个被击落,三人能够依赖的支援原来越小,围堵者死伤数量不少,眼见双方幸存战力陷入殊死搏斗,无法忽视的轰鸣声响彻,几吨重的“坦克级别”战斗力终于登场。
第132章
如果不是身上的伤口还在痛,这三个人里面大概至少有两个半会认为自己在做梦。
怎么形容眼前的景象比较贴切,大概就是外星人大战孙悟空,奥特曼对打绿巨人。
“我草……?”
陆之远感慨的声音都带上了问号,甚至想给自己一个耳光清醒一下。
在科技感爆棚的无人机空战领域边缘,驶入战场的……是一辆拖拉机。
就是那种黄色涂装,后斗装载着作物,多见于农场的,拖拉机,一般会在丰收主体的场景中出现,和现场画风相当违和,有种走错片场的既视感。
“你也看见了吧?不是就我一人能看见这个东西吧?我……”
陆之远扭头跟薛锐寻求认同感,话说到一半舌头就像是打结,他看见真正的主角登场。
拖拉机背后的庞然大物初露端倪,巨大的身躯在在夜幕中像是群山挪移,衬得冒着黑烟的农用机械如同乐高农场的玩具。
一辆数百吨重的铲车,堂堂登场,生生把碎石路碾得平整,连车辙都比越野车深数倍。车胎直径三四米的机械怪物就这么缓缓驶来,幸好在场诸人都没有巨物恐惧症,不然看见这个景象就足够喝一壶的了。传说中的百吨半挂王在他面前都只能算是未成年,一铲斗托举起的物料足够装满三五两前四后八的装载车。
“不能动用军事力量”“坦克级别的战斗力”……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样极限体型的特殊工程车不可能在公路上随意行驶,压路机都没能压。
这么有创意的战斗方式还真是头一回见,看起来应该是联邦调查局出了不少力,短时间内获得此类机械的批文尚且不算易事。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这个庞然大物运过来的,
前头拖拉机的驾驶舱冒出个人影,卓蕙妍探出半边身子向三人挥手,从肢体动作能看出来她是由衷开心能够再次见到活着的三人,只不过声音在拖拉机噪音里断断续续。
“……他们!……不让我!……只能开赠品!!我……”
听起来是在告状,但是问题不大。
劲风升起,直升机螺旋桨的巨大声响淹没了混战的嘈杂和卓蕙妍的话,在战斗主力巨型铲车牵扯火力之后,救援的主力终于到了。
压倒性的高防、高攻、高胜率阵型此刻终于成型。
时间在围堵者那边也不是静止的,出现了足以改变胜负结果的不利情况,还保有战斗力量的地上武装立刻放弃和所剩无几的无人机战斗到底的战略,生拉硬拽着伤者爬上越野车,刺耳的鸣笛震慑声中开向薛里昂三人。
陆上、空中立体的作战环绕展开,直升飞机正在上空盘旋,不断压低高度预备接走救援对象。
越野车逼近,无法突破庞然大物的阻隔,便改变策略,所有枪支都在子弹填装后的第一刻就倾注火力对抗巨型铲车,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先行除去不可控因素。但是显然这群耍刀弄枪的家伙并不了解现代机械,能够支撑起这样巨物的外壳也是一等一坚固,场上所有真枪实弹集中力量也只能在火光四溅中刮花它的涂装,驾驶室里的人顶多觉得他们有点吵。要想真的对这样的装甲怪物造成伤害,可能需要火箭筒或者导弹,当然稍微懂点发动机原理的人都不会做出这种的选择,驱动这辆车的动力系统一旦受创极易发生爆炸,此种当量的爆炸源一旦失控就是天地同寿玉石俱焚。
向来重量和力量是挂钩的,在机械中也不例外。特种改装的越野车性能方面能秒杀一干名车,但是铲车的吨位也不是说着玩的,仅仅铲斗的重量就超过数辆冲过来的黑色小车,几十吨的举力面前,钢筋铁骨的越野车酥脆易碎得像是纸扎的,以抗造著称的猛禽也只能算是皮薄馅大的瓜子,当铲斗挖下去,刮刺耳膜的金属扭曲声里,率先刚上来的几辆车几秒钟内就变成一堆废铁,至于车内的人是什么状态更是不敢细想。
卓蕙妍早就迫不及待了,跳下拖拉机,甩给三人一个背包,寒暄都不用迅速融入战斗中,闪身躲避和出枪的姿势相当熟练。看得出来,薛里昂当初把她送走是个正确的决定,虽然监狱里现在少了薛家的女主人,但是阿美莉卡多了个军火女王。
薛里昂丢掉从尸体上扒来的、已经打光子弹的枪支,在卓蕙妍的百宝袋里翻找一通,捡出来用得习惯的给薛锐和陆之远。
陆之远没了枪,就像是鱼失去了水,西方世界失去了耶路撒冷。所以当他手握着激动人心的“真理”的时候,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比看到铲车的时候更觉得这把稳了,强行炫技要给薛里昂表演个双枪同发。
薛锐本身用的就是双手刀,这说明他的两只手都可以作为常用手。薛里昂递给他两把枪,他便没有拒绝。侧边越野车爆炸的灯光效果打在他身上,面无表情持枪站立的样子说是好莱坞大片的现场都不足未过。出枪射击的姿势流畅干练,无弱势角度,和陆之远两人四把枪,后背相抵能封得住近乎全视野的敌人。
他用枪的时候不多,国内出行都有保镖,很少能有他拔枪的机会,这样的漂亮的实战薛里昂是第一次见。陆之远的枪法薛里昂是知道的,就算是现役武警都很少有这样的厉害的实战操作,他本来还以为是天赋,或者是在缅甸那个倒霉地方用被逼无奈练出来的,现在看来,他和薛锐的枪法应该是师出同门。
……所以这俩人的学校是正经学校吗,这是哪门子的同学,银河帝国要塞军校?
薛锐仰头看着空中越来越接近的直升机,额发被劲风吹乱,伤痕在他身上不足以称之为瑕疵,危险和强悍配上这样的皮囊格外迷人。
他只是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当时肩负着救援责任的人是自己,昏睡不醒的是薛里昂。
现在一切翻转,世事无常。
场上优势全部集中在我方,围堵者的残兵且战且退,等待已久的直升机找到机会降落至近地高度,但是眼前的局势应当无论如何都不能直接降落,操作员对三人抛出了绳索。
“你先上去。”
薛里昂拉住投下来的软梯,一把甩给陆之远。
在他心里,陆之远虽然嘴上总是说着自己是为了钱,但是实际上,就是出于感情和义气来帮忙的,必须要让他全须全尾的回去。
陆之远也没有浪费时间说一些你先我先的废话,一点头,抓住软梯咬牙往上爬,一边腿软一边骂脏话,腿抖得不成样子。但是爬绳的速度却没有放慢。
远方有车队亮起大灯往这里奔来,但是太远,赶不上他们离开的速度。像是河流里载着蜡烛的纸船,飘摇而来,但是他们已经站在岸边,水深水险都不足为惧。
陆之远最后一只脚踩进机舱,这场逃亡距离彻底成功只有几十米软梯的距离。
一切都将结束,目之所及的前方就是新生。
薛里昂丢下手里的枪,攀上绳梯,单手拉紧绳索,回身冲薛锐伸出手,眼神里亮着希冀和坚定。
“走吧,哥。”
这死水中,薛锐一个人在痛苦和挣扎里泅渡二十年,已经接受要和它同归于尽。赶在结束之前,有一个人伸出手,要把他拉上岸。
他已经被异化成深水里的怪物,但是薛里昂要带他出去,这是一个他甚至不敢期待的结局。
薛锐往前伸手,在凶猛的夜风里去够薛里昂的手。
——差一点点就要握紧。
枪声忽然炸响,薛锐前胸溅出一簇血花,相触碰的指尖再次分开,薛里昂的眼睛被那血红色刺痛,大脑空白到无法判断发生了什么,他竭力伸手,只抓得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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