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新的一壶茶都煮好了,瞿镜才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
他缓慢睁开双眼,手上还保持着揪住胸口的动作。
脑海中的记忆快速闪回一遍,意识到是天行救的自己,瞿镜带着歉意起身:“抱歉,失礼了。”
秦政摇了摇头,重新倒了一杯热茶摆在瞿镜面前,自己则是端起一杯温茶小酌一口:“无妨,顺手而已。方才派人为瞿君准备了换洗衣服,旁边有隔间,瞿君可先去换身干爽的衣服。”
看秦政这样子,是准备和瞿镜进行一场认真的谈话了。
瞿镜没有推脱,他也有些话,想要和秦政好好聊聊。
他刚才那番失态,现在继续以这种形象和天行面谈,确实有些不妥。
起身颔首谢过秦政后,瞿镜去到隔间,将自己整理干净。
换好衣服,瞿镜刚打算洗去脸上的残血,却突然把手捂向了胸口。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再和之前一样七窍流血,而是带着些许慌乱地从颈间取出项链。
看到项链上明显少了一个的戒指,瞿镜的脸色更加复杂古怪。
很少有机会,可以从瞿镜脸上看到这样多样的表情变化,他神情有些许扭曲,随后暗骂了一声:“混蛋!”
此界太平那个白痴,他到底去做了什么!
瞿镜现在很想立刻回去和此界太平当面对峙,可是一想到在外等候的秦政,他又迟疑了起来。
犹豫之间,瞿镜突然微睁双瞳,看上去似乎是遇到了什么让他惊讶不已的事情。
他一贯沉着冷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堪称呆滞茫然的脸色,这样看上去,居然还真的和此界太平有几分相似了。
瞿镜眨了眨眼,似乎是怀疑地微张双唇,有些生涩地用舌尖滑过齿壁,感受自己舌头的存在。
紧接着,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尤其是他的耳根,简直像熟透了一般。
可瞿镜看上去却不像是在羞涩,反而有些像愤怒。
他淡色的双眼中燃烧着怒气,立刻冲出门去。
秦政看到瞿镜出来,刚想开口打声招呼,就看到瞿镜怒气冲冲地继续开门,不到片刻,就消失在房间中,只留下一句:
“今日有事,有劳天行,十分抱歉,他日再续!”
秦政保持着打招呼的姿势,好一会才收回手来,为了缓解尴尬,继续端茶细品起来:“…… 这么着急的吗?啧,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一个个的,都放我鸽子,难怪看对眼,呵,真行。”
对瞿镜哼了一声,房间之内,秦政一个人有些孤独地喝完一整壶茶。
一壶茶喝了一段时间,都有些饱腹了,秦政刚打算收摊回去休息,房门却再次被打开来。
秦政眼神一凝,下意识带着警惕抬眼望去,有些杀意的视线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却立刻转为错愕和心疼:
“你…… 怎么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
从玄宗中离开的瞿镜,并没有选择回到自己原本的家中。
他一边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变化,一边调动灵力,催使戒指苏醒,通过戒指给出的方位地标,快速朝着那个地方赶去。
随着距离显示越来越近,瞿镜脸上的羞愤和心慌也越来越重。
这个地方和他原本的家中,离得有些远,可是,这个地方瞿镜也很熟悉——
因为,这是当初他第一次进到亓官辞家中,第一次躺在亓官辞的卧房中后,让商陆买下一栋楼的地方!
是的,就是他当初脑子有病,突发奇想买下一栋楼,还给亓官辞留了一张黑卡的“家”!
每次回想起这个事情,瞿镜都羞愧得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简直太丢人了,就和没有脑子一样。
可是,他在羞愧后,还是将这个决策认了下来,就当是他的一点小自私,他确实想过,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和心上人住在一起。
就算不能住在同一个房中,也要离得近一些。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此界太平那个脑。 瘫,居然把人带到这里来了!
这和在平民面前爆狼有什么区别!
真是愚蠢至极!
再次将此界太平骂了几遍,瞿镜加快脚步,朝着戒指显示的地方赶去。
终于,等他到了地方时,看着就在亓官辞房间隔壁的门牌号,以及戒指疯狂闪烁的模样,瞿镜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病啊!带来这里就算了,还选在隔壁!生怕亓官辞认不出来这是哪里对吧!
心口的愤怒中带上了尴尬和羞涩,瞿镜忍着怒气开门。
一开门就闻到了一阵快要消散的血腥味,以及让人有些面红耳赤的石楠涩香。
瞿镜的脸上变化几许,被这两道交杂在一起的气味,打得措手不及。
他眼神中带着茫然和不敢置信的惊愕,呼吸都忍不住加重了些许。
瞿镜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眼中的光似乎被震碎开来,带着部分侥幸的害怕,他在客厅僵了几分钟后,猛的冲进卧室之中——
“嘭——”
卧室房门被用力摔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可瞿镜根本来不及感到抱歉了,他的视线死死盯着房间内的混乱——
一位男人身无寸缕地坐在床边,他低着头正在看自己的双手,导游服在地上扔做一堆,包括用来遮盖手上封印的露指手套。
而原本束发用的发带,却缠在男人的双眼上,已经有些松脱,半挂在耳边和鼻梁上,隐约露出那双茫然慌张的淡茶色双瞳。
男人身上错落有序地画上了代表着情爱的印记红梅,床上的被子早就混乱一团,隐约还可见战斗过的糜乱 。
瞿镜手脚冰凉,无意识靠在门边,眼神中的光终于在看到眼前一切后,彻底消散。
他唇瓣颤抖着,有些失神的双瞳中逐渐浮上水雾和红丝,他连双手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了,胸口处一阵阵传来刺疼和酸涩,可他也懒得去管了。
“你做了什么,你都什么什么!”
带着怒气的质问从瞿镜口中说出,呆坐在床边的男人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无辜地抬起头来,松在眼间的黑色发带终于因为男人的这个动作滑落下来。
此界太平看到瞿镜的那一刻,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的稚子,他眼中的光凝聚起来,转而化为委屈和恐慌。
这张堪称完美的脸上落下一串泪珠,此界太平摇了摇头,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这都做了什么。
他身无寸缕地坐在床边,却没有半点肮脏的欲意,即便他身上到处都是欢爱过后的证据,他也依旧如一张白纸一般,干净无措。
瞿镜以为自己是一个十分会忍痛的人,哪怕是规则惩罚落在自己身上时,他也不会喊出半分。
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难受,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会感觉到心脏在跳动,却每一下都如同刀尖刺疼一般。
“你,与他行周公之礼了?”
瞿镜语气的平静还和往常一样,但此界太平知道,现在的瞿镜很生气,也很愧疚。
他和瞿镜本来就是同一个人,瞿镜的感受,他当然也可以知道。
瞿镜愤怒自己欺负了亓官辞,他也愧疚自己欺负了亓官辞。
此界太平低着头去,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随后灵字在半空中写下:
【我不知道。】
过了一会,此界太平的头低得更下,握紧自己的手指,对瞿镜感到害怕:
【应该…… 是的。】
回答完瞿镜的问题,此界太平突然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期待的光亮,小心问道:
【那他是不是就算我妻子了?】
瞿镜:“…… ”
眼神顿时有些飘忽,瞿镜的呼吸也因为此界太平的这句话,变得有些紊乱起来。
好一会,他才低声回答:“他一直都是。”
瞿镜从来没有否认过亓官辞是自己妻子,就连洛淮清一直称亓官辞为“君后”,他也没有反驳过。
虽然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没有资格去幻想和亓官辞在一起,他也知道亓官辞对自己只是回归身份前的玩玩而已。
但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跳进去了,就算是深渊,他也自愿沉溺。
他都已经做好了将这份感情彻底藏起来的准备,可是他没想到,此界太平居然会……
居然会,和亓官辞,做了?
所有的安排,都在此刻被打的一团稀碎,瞿镜努力将已经破烂不堪的理智重新拼凑起来。
他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深呼吸了好几次后,对着此界太平伸出手。
此界太平不用多说,将手放了过去。
指尖相触的一瞬间,此界太平整个人都虚幻消失下去,化为一道银光,融入瞿镜体内。
在两人重新融合完成的那一刻,瞿镜的颈侧再次亮起一片精巧的鳞片。
再然后,就是眼底快速闪过的一抹暗红。
此界太平回归后,瞿镜先是将此界太平的记忆全部接收了一遍。
随着记忆越来越清晰,瞿镜脸上的复杂也越来越深沉。
等全部记忆都回想了一遍后,瞿镜才迟疑地陷入沉思。
和此界太平说的一样,在他对亓官辞表达喜欢,这份爱意被发现后,惩罚降临他的身上。
在承受不住惩罚的疼痛,陷入下意识自我保护的封闭状态后,再之后的记忆,就全是一片空白。
是的,一片空白。
等此界太平再次恢复神智,拥有记忆后,他看到的就已经是身无寸缕在床上的景象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对亓官辞做些什么,可是看着情况,显然是荒唐的不轻。
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对亓官辞行了夫妻之礼后,瞿镜的口舌下意识干涩起来,不可控制地开始重复吞咽口水的动作,红晕飞上他的颈部和耳根。
瞿镜此地无银三百两般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离开房间,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同手同脚了。
他原本是打算不去再和亓官辞见面的,可是现在出了这件事,反而让他的计画完全打乱。
坐在客厅中降下自己的热度,瞿镜沉默坐在黑暗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瞿镜的热意确实是降下来了,但他心中的思绪,依旧是一团糟。
心情烦闷下,他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去思考对策。
直到他的电话声响起,等铃声都想了好一会后,瞿镜才后知后觉拿出手机,没注意看来电显示是谁,瞿镜按下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的语气又快又急,却又十分冷静,似乎是在抢时间专门打过来的一样。
瞿镜的脸色跟着阴沉下来,他坐直身子,在手机显示屏的余光衬托下,瞿镜眼底的深色晦暗不明。
没有给瞿镜任何回答或是反问的机会,电话那头说完后,就自己挂断了通话。
瞿镜保持着接听的姿势,良久,才缓过神来,在手机上翻找了一下联系人后,拨通过去:
“谢七,帮我差一个人,用初代副本查询。”
“谁?”
“…… 亓官殊。”
第136章 救我
范无咎把整理好的,不久前那起大型受害女性灵魂失踪案件的数据交给钟馗,在回导游部的路上,正好路过崔珏的府邸。
闲来无事,范无咎决定进去和崔判官打声招呼。
在整个冥府之中,除了谢必安,范无咎最好的朋友,就是崔珏了。
崔珏是唯一一个不会觉得他是小朋友,愿意和他一起玩的人。
上次血种的事,范无咎并没有办成功,即便把整理好的文件交给了商陆,但最后一个血种,还是被一只鬼婴吃掉了,对此,范无咎一直心存愧疚来着。
范无咎有崔珏府邸的通行令牌,不用禀报,就可以进入其中。
进到府邸之中,却不见崔珏的身影,范无咎绕着崔珏常去的议事厅和后院找了一圈,也都没有发现崔珏的踪迹。
奇了怪了,今天也不是崔珏审判鬼祟的日子啊,怎么人还不见了?
虽然有些疑惑,但范无咎并没有想太多。
冥府自从两位大帝都失踪后,所有的事情,都分放到了各个管理层身上。
估计是哪里缺了人手,把崔珏调过去暂时顶替了吧。
没有找到朋友聊天,小范大人看上去有些不太开心。
回导游部的路上都有些情绪低落了。
和往常一样,先去和谢必安汇报工作内容,范无咎却发现谢必安看上去,似乎是准备出门办事的样子。
“七哥,你这是去哪?”
小范大人来了兴趣,三步两蹦地跳了过去,好奇问道。
谢必安从来不会对范无咎藏私,直接回答:“瞿君让我帮他去查一个人的数据,你要一起吗?”
瞿镜和商陆去人间时,是带走了一本生死簿复印件的,虽然只是副本,但大概的地卷功能都还是保留下来的。
如果连生死簿副本都没有办法查到数据,那就只能尝试用冥府中的初代副本来查了。
一般而言,能用到初代副本的情况几乎没有。
好巧,偏偏上一个用到初代副本查询的人,范无咎也认识。
“和亓官辞有关?”
亓官辞这个人的数据真的太特殊了,明明生辰八字都对的上,偏偏生死簿上显示的人像却并不是他,看上去是被谁换了命格一般。
但奇怪的点也就在这了。
生死簿作为天地双卷的地卷,它上面记载的数据,都是一个人本来的、应有的、确切的数据。
就算是后来被人偷换了命格,生死簿上的记载,也不应该会发生改变才对。
但偏偏亓官辞的那份数据却变了,要不是生死簿中显示出来的那个人的面相,实在是配不上那份极佳的八字命格,也不会让人怀疑亓官辞的八字,被谁动过手脚。
这也就是另一个奇怪的点了。
到底是谁有这个能力,对一个人的八字动手脚后,还能影响到生死簿的。
就算这本生死簿,只是一个副本,那也不应该啊。
查出来这件事后,后续的进展却一直没有动静,这么一直拖沓之下,反而让瞿君对亓官辞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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