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有些分布不均的黑气,颜色越发充实起来,相映射的,这只鬼的形态,也越发清晰起来。
一团黑雾中,有一双暗红色的双眼睁了开来。
这双眼睛明亮干净,颜色艳丽纯正,像一对鸽子泣血的红玉石。
赤瞳睁开后,就迫不及待将视线落在了大祭司的身上,自上而下,来来回回地扫视着。
这种一寸寸热切打量的目光,让大祭司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了一个烤箱之中,成为一道即将被享用的食物,身上的衣服就像虚设一般,让他有种身无寸缕的羞愤感。
“放肆!”
气急败坏的大祭司再次伸出手,屈指弯成爪状,对准那双胆大妄为的双眼剜去。
可那黑气现在好像学聪明了,它只是看了一次亓官殊攻击的模样,就可以一比一的将这动作复刻下来。
几乎和亓官殊完全镜面一般,黑气也伸出了手,但他并没有朝着亓官殊的眼睛攻去,反而对准大祭司的衣领前去。
如果亓官殊想要教训黑气,那他的衣服便会被扯开,如果他现在收势保护衣服,那黑气的视线依旧会继续恶心他。
两者不管选择哪一项,都会让亓官殊感觉心情烦躁,但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一个选择。
只是一秒钟不到的思考之间,大祭司就做出了他的选择。
暗含怒气,被迫收回手,转势推开黑气距离他衣领越来越近的猪蹄,大祭司很少向今天这样,整个人的情绪都产生这样大的起伏。
这鬼找死!
快速后退,让自己处于一个安全的地方,白发大祭司手腕轻转,松松垮垮系在祭司腕间的银手环碰撞,铃铃哐哐地敲打了一阵后,挂在手环上的小铃铛,铃音响起。
“铃——铃——”
三清化梵音,没有铃舌的小铃铛声音悠远,音响之下,只觉灵台一阵清明,彷佛被洗去污秽和燥意,忍不住想要闭目参拜。
铃音还未落下,大祭司手腕垂下,寒眼望着眼前的黑气,小铃铛无力自震,在手坏上有节奏地跳跃着。
大祭司只是站在那里,那一身气度,却好像没有任何生气,双眼沉静无情,脸上也没有半分表情的变化。
他只是站在那,却好像一条紧绷着身子,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鹰隼。
美丽,强大,还一身尖锐。
多么完美的一只猎物啊,多么优秀的一件藏品啊。
黑气暗红的双瞳不自觉晦暗下去,要不是它不会呼吸,只怕它现在的呼吸节奏,已经完全紊乱不堪了。
可即便如此,也依旧能够从黑气周围的气流起伏,以及黑雾的聚散波动中,察觉到黑气的激动。
铃音确实让黑气有些难受,可这一道道的绞杀梵音,并没有对黑气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它甚至觉得这铃声挺好听的,如果能在另外一种时候被摇动作响,一定会更好听。
终于,黑气发出了它从出现起的第一道声音:
“妻……子。”
黑气看着阴冷古怪,到现在,也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固然这双眼睛确实深邃情深,但亓官殊还是觉得这只鬼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失礼。
有这样嫌弃厌恶的印像在前,亓官殊完全没有想到,这家夥的声音居然会如此抓耳,
这道声音清冽低哑,似乎是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了。每个字从唇间转出时,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给那份宛如玉石相击的咬字吐音中,平添了几分韵味,悦耳动听,在心口处不经意拂过惊艳。
亓官殊抬头,那黑气望着自己,暗红深邃的双眼清亮含情,干净透底,纯粹至极。
黑气再次从雾中发出声音:“妻子……”
“……”
“谁是你妻子?你脑子是不是不好,我堂堂尧疆大祭司,怎么可能会是你这个不知模样的家夥妻子?”
大祭司因为声音才加回来的一点好感,再次被这句荒唐至极的话减完,他冷哼一声,手腕处开始凝聚灵力,一把刀柄处盘旋着两条蛇骨的陌刀,在灵力环绕间,一点点显示出来。
黑气看到陌刀的那一刻,瞳孔猛地颤抖一瞬,像是看到了什么心爱之物一般,快速贴近生气的大祭司:“你,就是我妻子!”
“有病。”
天色已经开始阴沉下来,薄云星星散散铺在天空上,月亮已经迫不及待地挂上,开始入夜,林中树荫遮盖,晚风一吹,树叶飒飒作响的同时,也带来了晚间的凉意。
还好大祭司的祭司袍足够华丽,层层叠叠的衣服,外加一件绣满金线的丝绸披风。
林间穿堂风一吹,祭司袍上的银饰铃铛,也跟着碰撞,附和冰冷。
没时间再继续和这个神经病扯了,亓官殊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指尖微动,握紧了手上的陌刀。
差不多了,时间快来不及了,他还要回去,陪妹妹一起过节呢。
不想再继续耽误,大祭司抽刀,准备自己上手,解决这个怪东西。
黑气的目光呆滞一秒,随后漫上委屈,那一双狭长淩厉的凤眼,在此刻看上去如同小狗一般,湿漉委屈。
“乖乖,你要杀我?”
用清冽低沉的声音,说出这样深情撒娇的话语,黑气自己没有意识到什么,却把大祭司刺激得不轻。
有病吧,有病吧!绝对是有病吧!
“闭嘴!”
再也忍不住了,大祭司手腕翻转的功夫,往陌刀当中淬满灵力,整把修长锋利的刀身上,因灵力的注入,散发出幽深的光芒。
可黑气丝毫不畏惧大祭司的这个动作,它静静站在原地,用那双委屈的双眼望着亓官殊,目不斜视地等待着陌刀的挥来。
“峥——”
意外就此发生,淬满灵力的陌刀,在即将劈向黑气的那一刻,被一道看不见的结界弹了开来。
这道看不见的结界并没有伤害亓官殊,在弹开陌刀后,也准确把控着力度,没让大祭司受到太大反噬,只是挥开陌刀,并没有逼退大祭司。
“……”
“什么妖法?”
为什么他连攻击都办不到?不可能,在他面前,不可能有结界开启,还不被他发现的!
也就是说,这个逼退,不属于结界的范围,而是——规则的力量?!
有规则在阻止他伤害这团黑气!
什么东西!
黑气担忧上前两步,想要去扶住茫然的大祭司:“乖乖,你没事吧?我都说了,你是我妻子,我们之间有道侣契约,你是不能伤到我的。”
这话说的还挺委屈,黑气微微颔首,低声解释道。
不可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契约!再说了,他从小到大,一直在峒楼中修行,哪里来的什么道侣!
满口胡言!
大祭司不信邪地调整握刀姿势,用了十成的力气,再次朝着黑气砍去。
可惜,依旧和之前一样,在陌刀力量伤到黑气的时候,被一道看不见的规则力量,弹了开来。
黑气不气不恼,乖巧站在原地,任由炸毛的大祭司一次次尝试劈砍自己,又被弹开。
等大祭司再一次被弹开,一个没站稳,有些踉跄的时候,黑气立马贴身上前,一手十分熟练地揽住大祭司的腰间,另一只手自然落在大祭司的肩膀处,用一个几乎将人搂入怀中的姿势,从后抱住了大祭司。
“乖乖,你没事吧?”
“滚!”
白发大祭司再次炸毛,掌中在一瞬之间,凝聚满灵气,全部打向黑气的胸口处。
灵力入体,黑气自动将其转换成为了自己的力量,填补自己灵魂的虚弱。
随着大量灵气的转换,黑气开始散去,属于人形的部分,更加凝实。
灵力转移和黑气的消散同时发生,两种不同的颜色一进一退间,厉鬼的模样,也逐渐清晰起来 。
他有一张几近完美的脸,这张脸的攻击性很强,五官深邃立体,每一处位置,都长得恰到好处。
厉鬼的黑发随意披散在身后,身上没有任何遮拦,却更明显的直视到这具强悍有力的身材。
这就像是一具被精心雕琢出来的“躯壳”,每一寸肌肤,都长在了大祭司的审美点上。
尤其是一根两指宽的黑色缎带,被环绕缠在厉鬼的颈间,遮住喉结。
黑色的缎带又和白嫩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最要命的,是他用这张清贵中带了几分野性的脸,做出完全信赖的表情,将绕在颈间的缎带,勾指抬起,送到了亓官殊的眼前。
这种我把自己完全交给你的依赖态度,让亓官殊又羞又怒。
可他满腔的怒气,在看到这张漂亮的脸时,又下意识咽回肚子里,但他实在松不下这口气,最终选择握住缎带,故作凶狠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厉鬼无辜又认真:“你。”
“……”
什么你?你什么?我是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回答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想做……你?!
灿如骄阳的金瞳骤缩,在剧烈颤抖了几下后,从未经历情事的大祭司,反应过来了厉鬼的意思。
好不要脸!真是好不要脸!
作为从小到大都被尧疆捧在心尖尖上的小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无赖的调戏?
呼吸急促之下,小少爷平静冷淡的脸上,不觉浮现出些许红晕,连带着他的金瞳,都有些水雾起来。
可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羞愤之后,是想要杀人的狠厉。
一个肘击打向厉鬼,同时拉紧厉鬼颈间的黑色缎带,将其的颈部向下扯,另一只手握着陌刀,顺势朝着厉鬼的颈部砍去。
大祭司在愤怒之下,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攻击,根本无法伤害到厉鬼,他现在只想狠狠砍断这个狗东西的脖子,把他的头拿去做密藏法器!
发狠的一击果然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将厉鬼颈间的缎带扯了开来。
黑色缎带散开,如同一件精心准备的礼物,被收件人拆了开来。
一条银链从缎带中跳出,银链之上,挂着一对戒指,和一枚特殊的铜钱。
亓官殊眼尖看到铜钱,转过刀柄,用底端挑起厉鬼的下巴,伸手握住铜钱,冷声问道:“这铜钱,你从哪里偷来的?”
封景无辜眨眼,即便被亓官殊用这样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侮辱的姿势,挑起下巴,他也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甚至还主动抬了抬头,让亓官殊可以更方便抵住自己下巴。
“是乖乖给我的,你说过,只要我想你了,就来找你,”封景一本正经的解释,让他看上去更加天真,他像是一张完全没有被污染过的白纸,本能地对亓官殊好,“乖乖,我想你了。”
所以,我来找你了。
“这不可能,我从来没见过你。”
比起封景的爱慕,亓官殊就显得冷漠多了,他眉头拧起,并没有怀疑封景的意思。
这枚铜钱确实出自他之手,可是,他根本就不认识这只鬼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明明从来没有离开过尧疆,没有离开过峒楼,绝对不可能认识这只脑子有病的厉鬼。
封景眼底掩下一抹落寞,他半垂眼帘,鸦羽一般的睫毛因为这个动作,轻轻颤抖。
“你忘了我。”
轻如蝉翼的一句话,顺着风而来,还未送到,就先被吹散,昆仑玉碎般的冷冽声音中,充满了悲伤和痛苦,只是简单的四句话,没有指责,没有愤怒,却在亓官殊的心上,狠狠划了一刀。
封景眼睫一颤,一颗颗饱满滚烫的泪珠,顺着眼尾落下,他抿唇望着亓官殊,像是在控诉亓官殊的绝情。
被人用这样一种表情看着,实在是一种酷刑,亓官殊被烫得心口一跳,立马错开视线,用言语给自己找补:“满口胡言。”
“我没有。”
封景反驳,他强硬将亓官殊的脸转了回来,双手捧住亓官殊的脸蛋,不让他有移开的机会。
认真直视亓官殊的金瞳,封景的脸缓慢向亓官殊靠近:“我在乖乖身上,留下了一道印记,只要你爱我,它就会显现。”
这更是胡言乱语,身为大祭司,他的身体必须保证绝对的干净无暇,就连痣和胎记都不可能存在,又怎么会有所谓的印记呢?
如果真的有,没有理由峒楼的长老会检查不出来。
看出来亓官殊眼中的嘲笑和不信,封景并不生气,他的视线在亓官殊的唇瓣上停留了好一会,眼中的滚烫越来越热,这份灼热,也顺着手心,传到了亓官殊的脸上。
“你要做什……唔?!”
好冷。
在封景的唇瓣覆上来的第一时间,亓官殊的脑海中就是这个感觉。
可这样的冷也只是一瞬间,在一触之后,转而迎来的,就是热烈的追逐和温暖。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的小少爷,已经彻底呆在了原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要去生气,也想不起来要推开封景。
就这样愣在原地,跟着封景的节奏,一起亲昵纠缠。
舌根处传来一阵酥麻,像是灵力星子,在舌根处炸开一般,有些刺激,但并不疼。
感觉到印记的存在,封景亲吻时有些悲伤的双眼,再次明亮起来,他眼中清亮喜悦,一手托住亓官殊的后颈,另一手顺着肩膀滑下,落在亓官殊的腰间,将其搂入自己怀中,再次加重了自己的力度。
就这样纠缠了估计快五六分钟,封景才终于松开了满脸红晕,有些喘不过气的大祭司。
额头相抵,封景抱紧大祭司,亲昵地蹭了蹭:“乖乖,你爱我!我的印记亮起来了!你爱我!”
亓官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占了便宜,连忙用袖子去擦拭唇瓣,但长时间的激吻,已经让他的双唇有些充血泛疼,这么一擦,反而让他忍不住嘶出声来。
“什么印记?!”
在哪呢,他怎么没看见?他怎么就爱他了?
亓官殊跟不上封景的脑回路,但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好像十分习惯封景的接触,他的身体,似乎很熟悉封景的靠近。
这说明——他一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习惯了封景的陪伴的,
但,封景是谁?他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封景意味深长地用指腹抚摸了一遍亓官殊的下唇,稍微用力,指尖进入唇齿之内,在舌尖上快速摩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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