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殊的这个举动,彻底让洛淮清懵圈了,他左思右想不得其解,都快要怀疑到其中是不是有诈了,也没个答案。
而作为打乱计画的“始作俑者”亓官殊,已经试完衣服后,素服进了峒楼,开始三日的思过小闭关去了。
亓官殊思过的地方,和鲜梵并不在同一处,他并不知道亓官殊已经进了峒楼,还躺在蒲团上,操控着傀儡线,自娱自乐玩。
“嘭”。
厚重的石殿门关上,亓官殊点燃玹尊神像前的莲花蜡烛,跪坐在蒲团之上,垂眸叩首行礼:“尧疆后人亓官殊,遗失天眼,损尧疆之名,前来认罪。”
其实这也不是亓官殊第一次在玹尊面前罪己,从小到大,只要他稍微做了点什么违规,又或是生出什么叛逆的想法,他都会强迫自己来玹尊面前,阐述自己的罪行,以规范自我的行为。
曾一度被邬铃儿怀疑是不是被规矩洗脑了,要敲开他的脑子看看。虽然这只是句玩笑话,却也不难看出亓官殊对于尧疆规矩的遵守。
玹尊神像冰冷威严,神像前的莲花烛灯成为少有的光源,光色柔和,但整个大殿却清冷极了。
亓官殊穿着素白的衣服,孑然一人跪在高大神像前,看不清神色,也看不到温暖。
差不多就这样过了三四个小时,亓官殊突然伸手捂住了额头,朝着玹尊神像头顶望去,不过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又将视线落了下来,看清刚才不轻不重砸了自己头的东西——
半个巴掌长度,两指宽的小木牌。
木牌上面写着一个字——【睡】。
睡?什么睡?睡什么?
亓官殊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小木牌吸引了兴趣,他刚才在观察神像的时候,已经动用了灵力,将精神力覆盖着了整个玹尊大殿,也没有发现任何除他之外的生灵气息。
小木牌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是为了提醒亓官殊什么消息。不排除有人视线进入过大殿,设置好了机关,等到某个特定时间的时候,将木头落下来。
但神殿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每一个进入的人,都必须登记在册,不存在有人可以偷偷进入,设置机关的可能性。
那就说明,这块木牌,是玹尊给他的?
思绪推动到这一步,亓官殊都觉得有些过于荒谬,他刚打算在心底否认这个可能性,却发现木牌上的字,再次发生了变化:
【快睡】。
亓官殊:。
怎么还带催人睡觉的?
他现在可是在检讨自己啊!面玹尊思过啊!哪有思过时间还自我休息的?这怕不是哪位进来过的人,故意留下来捉弄“幸运儿”的东西吧?
亓官殊抿了下唇,将木牌放在蒲团边上,不打算遵守木牌上的号令,准备继续思过。
被放在一旁的木牌见亓官殊不搭理自己,气到抖动了几下,忽然间,猛地从地板上飞起来,对准亓官殊的睡xue就是一冲——
但它忘记了,亓官殊可不是什么神经大条,修行不过关的小喽啰,就在木牌冲起的一瞬间,亓官殊便做出了反应,勾了勾手指,在自身一拳左右的地方,布下灵帘,正好将小木牌挡在了帘子外。
亓官殊摇了摇头,更加确定这是别人留下的恶作剧,运转着灵力防护自己,继续认真检讨。
小木牌用力撞击了几下灵帘,发现确实没有办法冲进去后,跳着往后退了两步,随后,木牌上的字再次发生变化,由标准的打印体,缓慢化作了一个手写的行书【破】。
【破】字显现,小木牌再次故技重施,朝着亓官殊冲去,这一次,它居然完整地穿过亓官殊设下的灵帘,在打到亓官殊睡xue的那一刻,快速变化字迹,由【破】字重新变回【睡】。
到昏睡过去都没有弄明白这是为什么的亓官殊,在闭上双眼前的最后的想法就是:
思过时被袭击,罪行加一。
第218章 轮回百载,我也要回来
亓官殊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他父母早亡,被迫年幼就承担起尧疆的担子,不可言笑,不可动情。
他就像是一个被刻意造出来,用来修正剧情的补丁,为了保证世界线能够正常运行,亓官殊便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
直到有一天,他在这样的“压迫”之下,自我诞生出了一个新的意识,新意识格外排斥和“少司官”相关的一切事,极度厌恶玄学,转向另一个极端——相信科学。
他开始高强度的摄入知识,努力学习尧疆之外的课本,从音标入门一直到全英文教参,从两位数乘除法一直到线代、微积分……
终于,在“网友”和妹妹的帮助下,亓官辞成功参加了高考,并以理南状元的身份,进入了上京大学学习。
再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亓官辞都觉得自己非常快乐,没有百千不可为,也没有令人作呕的修行,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自由过。
慢慢慢慢,他彻底沉浸在“亓官辞”的身份中,把自己当成了一位普通人,在科学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就在亓官辞以为自己会按照规划的一样,成功考研,再争取进入华科院,成为一位科学家,或是大学教授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偏偏他的梦就在这戛然而止,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混乱,直到它再次重复以上的过程。
但这一次好像有些不同,他的父母没有死亡,他也不用早早背负责任,在阿爹阿娘的关爱下,和妹妹邬铃儿一起长大。
虽然在他十二岁那年,依旧接任了少司官一职,但由于有阿爹在,亓官殊依然过的很开心。
这一次,他没有离开尧疆,甚至没有接触到新界,就连那位知音【网友】,也没有遇见。他在尧疆平安度过一生,按照阿爹阿娘的期望,参与大祭司的候选,成功担任大祭司,又在大祭司的职位上兢兢业业一生,直到死去。
平淡却美好。
但亓官殊总感觉自己缺少了什么,他明明家庭合睦,一生顺遂,
却总感觉自己的快乐,一点都不纯粹。
梦境在不断的扭曲重组,每一次他在作出选择时,都会引来不同的后续发展。
亓官殊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作出了多少次选择,也没有计算过自己达成了多少不同的结局,结局有好有坏,有刺激有平淡,但亓官殊还是觉得不真实。
直到在一次的选择中,他来到了上京的商业街,并在街上发现了一件蒙着一层雾,看不清的店。他很少会逛街,但有的时候他还是会和舍友李翌阳过去吃个烧烤,或是买衣服。
基本上每次去商业街的路都是固定的,理科男的逛街,堪比在校的三点一线,只要去过一个地方,并且觉得还不错的话,那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往后的路线都定在那了。
可这一次,亓官殊居然突发奇想换条路走,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他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换路走的时候,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雀跃了几分。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亓官殊停在了这家店前。
这家店看不清任何面貌,它被一片浓雾笼罩着,但来来往往还是会有人进出店中,唯独他不行。亓官殊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办法推开店门,也没有看法看清店内的景象,更无法和这些过客交流。
他在此刻,就像是被隔绝在外的隐形人,没有人看见他,没有人理会他。
为什么呢?
是因为这家店吗?这是什么店?为什么他什么都看不见?
【你确定这是正确的选择吗?】
就在亓官殊产生了自己生活在一片错误之中的思想时,浓雾散去,却并没有出现店的景象,周围的所有景色都在同一时间被擦淡了颜色,只有这句漂浮在眼前的话,最为显眼。
【每个不同阶段的选择,都会带来不同的发展和结局,你在之前的经历中,解锁了不下百种结局,每一种结局都按照你的预想发展,甚至还有你从小就期待的美好结局。】
【但你确定你现在选择的未知,是正确的吗?】
亓官殊站在字句面前,他身上还穿着上京大学的校服,清爽的黑色短发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往后梳了下,这个动作并不罕见,却让一位阳光大学生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纯澈的眼中弥漫上经历了数百轮回后的沧桑凉薄,亓官殊认真点了下头:“确定。”
不管是父母健在的美好,还是一生顺遂的光鲜,抑或是艰难曲折的困苦,亓官殊都不在意,但他在看到这片浓雾时,却找回了自己的心跳。
哪怕他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浓雾之内会不会是凶险万分,他都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就是正确的,是属于他的人生。
大脑猛地抽疼起来,亓官殊咬牙捂住头,原本的字句散去,连带着周围的上京景象,也一并抽去颜色消散,恍惚之间,亓官殊好像听到了一声极淡的叹息,来去匆匆。
亓官殊撑著有些疼痛的脑袋,从地板上坐起来,睁眼环顾四周后,发现自己还是在大殿中,甚至连蒲团都没有离开。
不过由于之前晕倒的太过突然,没有调整姿势,现在感觉身体被奇怪的姿势膈得有些酸疼。
梦中的数百次轮回太过真实,就连亓官殊醒来后,都还能清楚地回想起梦中的内容,就好像他真的经历过这么多次选择一样。
将百次轮回的事暂时放到一边,亓官殊低头就开始找让他陷入沉睡的木牌,他就不信了,一个普通的小木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突破他设下的结界打晕他。
来回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木牌的影子,亓官殊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作息格外不规律,出现了幻觉,地上没有的话,难道在……
带着探究的目光抬头,亓官殊的瞳孔猛的一缩,体内的灵力条件反射性开始运转,亓官殊保持着警惕的态度,缓缓将手移向腰间的空间袋。
注意到亓官殊的动作,不过站在神像肩膀上的家夥一点也不慌,他手中转动着一块木牌,正是之前打晕亓官殊的那块。
骨玉侍卫手中抛着木牌,听不出性别的声音问道:“为何明知前方可能是未知的深渊,也要踏入?”
亓官殊抿了下唇,听这话,眼前的这位就是导致他经历百世轮回的人?
作为尧疆少司官,亓官殊认得出来这是属于大祭司直属的,传闻中的骨玉侍卫打扮。亓官殊身上的灵力减淡些许,却并没有完全消失,他冷静开口:
“深渊也好,人间也罢,我只选择真相。”
那些轮回都很不错,酸甜苦辣,人间百态他都尝试过,甚至有些好到像极了美梦,他差点都想留下来,沉溺梦中,但这些都不是真实。
他只选择真相。
骨玉侍卫对于亓官殊的回答很满意,他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太轻,亓官殊也没听清。他从神像之上将木牌扔了下来,在骨玉侍卫的准确把控下,木牌稳稳落在亓官殊的眼前。
亓官殊垂眸望去,木牌的正面写着一个字——执。
字迹非常潇洒,却在潇洒之中遵守了某种规则,是一种在叛逆和雅正之间平衡的字体。
“你有求真的勇气,却不一定有能力承担起真相,”骨玉侍卫双手环臂,自高而下审视跪在蒲团上的亓官殊,隐隐之间有一股和淩霄同源的力量在骨玉侍卫身上浮现,他望着亓官殊,又好像只是在望着那双银白的双瞳,“比如这双眼睛,没有了裁决瞳的裁决人,你有什么本事让淩霄之下万万生灵服你?你凭什么掌管天道法则,审判诸天?”
骨玉侍卫的话太过尖锐,饶是亓官殊感情淡薄到几乎没有的人,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陷入沉默之中。
亓官殊摩挲了下指尖,抬起头来:“那就打到他们服,只要我的实力足够碾压万万生灵,哪怕我没有裁决瞳,我也有资格站在裁决的位置上。裁决瞳只是一个身份的象征,但我不需要一双眼睛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我站在哪,哪就是法则——
能力之下,我即裁决,我即审判。”
骨玉侍卫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言论,他用赞赏的目光望向亓官殊,有些欣慰地微微颔首:“有所失后有所得,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只有拥有绝对的实力,才有制定规则,而非遵守规则的道理。”
说着,骨玉侍卫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发奇想开口:“你很适合无情道,亓官殊,你想废弃之前所学的苍生道,转为无情道吗?”
大道无情,芸芸众生皆做粟粒,或一时恩露,或一瞬旱涝,在既定的规则内,天道以无情的冷漠轮回生息。
亓官殊如今的见解,和对实力的追求,简直再适合不过无情道了。
了却繁杂的感情,只保留克制理智的相处,这不是非常逍遥的一件事吗?
“……”
亓官殊面色不改,若非骨玉侍卫知道他修的是苍生道,还真会误会亓官殊是一位标准的无情道修。他嘴角微扬,不卑不亢否决道:“多谢尊者好意,但我不想修无情道。”
卫戍丝毫不疑惑亓官殊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他去除模糊声音的法术,声若寒霜冰花:“是为了你选择的真相?他就这么重要,值得你轮回百世,也要回来选择?”
亓官殊目光坚定,那双银白的双眼回望卫戍的时候,眼中的深意猝不及防让卫戍在亓官殊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是啊,很重要。”
第219章 删了镜子账号:这谁?
卫戍虽然修行的是无情道,却也并非一点感情都没有。他能够理解亓官殊对于【真相】的执着,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给亓官殊一块写着【执】字的木牌。
看到自己选定的继承人拥有如此坚定的目标,卫戍十分欣慰。
他收回打量亓官殊的视线,他本来就是趁着淩霄不注意,偷偷溜下来看一眼亓官殊,尽管他是尧疆的尊神,下界所受的限制,远比其他神明轻松的多,却也不敢真的扰乱人世的走向。
卫戍开始将自己的神魂抽离人间,骨玉侍卫的身形逐渐开始消散,他对着亓官殊说出最后一句话:“最快提升实力的方法,是将生死悬在刀尖之上,十二峒是一个修行的好地方。”
他曾经在十二峒布下了许多毒瘴、蛊虫,这些东西又在阵法的生生繁衍下,形成更加天然的毒林场地。卫戍当年为了用最快的速度,将时镜玹培养成顺手的刀,就是将时镜玹扔进毒林之中,不断重复在死亡在线试探的过程。
事实证明,在生死面前,人类总会爆发出最大的潜力,也是最快能够熟练技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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