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的脑回路完全没有搭上,不过却诡异地同频聊了起来。
原来是不会说话。
亓官殊在心底哦了一声,还想要继续和封景说什么,不过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父亲特意摇起的铃声。
这种铃声很特殊,只有他们尧族的人才能够听见。
因此,在封景眼中,就是这个奇怪的白毛小子突然间转头,望向了门外,然后脸上的生动表情,如同术法一般,瞬间收拢起来,恢复到了刚见面时的那种冷淡模样。
父亲在叫他了。
亓官殊收好所有的情绪,立刻动身往回赶,在离开前,他最后望了一眼屋内,对上了封景彷佛被老天抽去了墨色的双眼,似乎是想将这个人彻底记在脑海中。
在下一道铃声响起的时候,亓官殊对着封景挥了挥手,嘴角扬起一丝几乎不可见的微笑:“等以后有空,我再来找你玩。我叫——亓官殊。”
留下自己的名字,亓官殊头也不回地朝着铃声的位置跑去。
封景一路望着亓官殊离开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任何身影后,才摊开了手。
掌心之中,躺着一颗奶糖。
封景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亓官殊最后嘴巴一张一合说的是什么。
但是他在亓官殊离开的那一刻,突然间好想学习语言,好想去了解这些,他不想再继续呆在这屋子里了,他迫切地想知道——
这个奇怪的人,到底来自哪里。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闯入他的世界,又突如其来地离开。
哪有这么好的事?
薄雾色的双瞳盯着掌心的奶糖好一会,封景连着包装,一起塞入嘴里。
只有这样,他能够保证,东西是自己的。
吃下奶糖,封景一直含在嘴里,不肯吞下去,虽然有些怪异,但是封景还是感觉到了一抹有些香,但是又说不出来的味道,在味蕾上炸开。
一直到奶糖完全融化,再也感受不到口腔中有任何的东西,封景才停下品味奶糖的动作。
他喜欢这个味道,并且,他还想要更多的这个味道。
舔了下唇角,封景的视线凝在房外的过道上。
好一会,他选择踏了过去。
在封景的脚迈出房间的那一刻,八百里黄泉开始卷起大风,乌云聚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在一起,形成雷劫之势。
孟婆庄中,本就没有任何草木,黄沙飞扬,似乎在无形间凝成了匕刃,擦过封景脸颊的时候,割破了他的皮肤,留下深金的血液。
孟七夕几乎是在天象变化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房间周围。
来的不只有孟七夕,还有好几位穿着华丽,身上带着淩霄神意的青年男人。
孟七夕和青年们,没有一个人抬头敢看封景。
他们统一对着封景俯首跪下,恭敬道:
“恭迎君上入世!”
封景只是抬头扫了一眼天空,霎时间,凝聚起来的雷云消散,黄泉的怪风停下,一切都恢复成安定的模样。
封景没有理会身上被风沙擦破的皮肤,他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孟七夕。
孟七夕只感觉有一阵滔天的威压朝着自己压下,明白这是封景想让自己回话。
于是立马抬起头来,开始注意封景的神色。
封景不会说话,他伸出手,在肩膀处比了一个头发到这里的姿势,随后默默凝视着孟七夕。
肩膀?
孟七夕做了这么多年黄泉之主,察言观色的能力可不是吹的。
立刻就明白过来封景说的是谁,她知道封景听不懂她说的话,于是挥了挥手,从地上用法力凝起一捧黄沙。
又在黄沙中输入灵力,让黄沙凝成了小亓官殊的模样,将亓官殊已经离开黄泉的过程,用小人的形式,展示给了封景。
走了?
我的……抛弃我,走了。
封景很像说出一个词,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可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思来想去,他只知道,已经被划定为自己东西的那个人,抛弃了自己,走了。
封景的呼吸逐渐加重,淡色的双瞳隐约漫上深意。
因为他情绪的变化,整个冥府和黄泉的天气,再次发生异变。
担心封景会因为失控,彻底毁掉冥府,一位书生模样的青年男人站起身来,对封景说道:“君上!不如您先跟我们回去,我们将这些全部学完,到时候,亲自去把那个孩子带回来,好不好?”
怕封景听不懂,书生还用上了手势辅助理解。
理解了书生的意思,封景的情绪逐渐安稳下来,他伸出手指向书生,末了,又指了指自己。
书生愣了一下,随后立刻鞠躬行礼:“属下定会竭尽全力,教导君上!”
听不懂。
罢了。
封景错开视线,不再看书生,他望着亓官殊离开的那条走廊,旁边或站或蹲着几位冥府的高层。
就这样一直站到焃鴠日过去,封景伸出手,对着走廊的位置,虚空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又将拳头缓慢贴近自己的心脏处,彷佛这样,就已经将亓官殊捉了回来一般。
那日过后,孟婆庄少了一个房间。
而冥府之中,多了一位司君。
——
“呼……呼……”
从陷入回忆到醒来,没想到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喘着粗气,亓官辞从梦魇中挣扎出来。
这场梦魇就如同真的在做梦一般,看似触不可及,又好像相隔甚远。
甚至在惊醒之后,再想去回想梦中的故事和细节,却怎么都回想不起来了。
那个孩子,是谁?
那个奇怪的女人,又是谁?孟婆?为什么我的父母会见过孟婆?
不,不对,我又是什么时候去过黄泉?!
在这一瞬间,亓官辞觉得自己的大脑混乱极了。
他没有心情去思考偃傀,也没有心情去钓鱼,更没有心情去理清和瞿镜之间的关系。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段奇怪的梦魇。
这是真的,还是假象?
是因为什么而出现?
亓官辞想不通,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无头苍蝇,放眼望去全是谜团。
一旁的韩固看到亓官辞苍白下去的脸色,也有些担忧起来。
难道是强行真身走无常,伤到亓官辞了?
韩固一手搭上亓官辞的脉门,开始往亓官辞的体内输送灵气,梳理脉络,一边缓声询问:“小辞,你还好吗?”
有韩固的灵力梳理,亓官辞的神智逐渐恢复过来,他脸上的血色也恢复了不少。
对韩固摇了摇头,亓官辞强颜欢笑:“好多了,多谢教授。”
看亓官辞确实是好多了的样子,韩固这才停下了输送灵力的动作。
扬起下巴,对着傀儡的位置抬了抬,韩固问道:“走无常的这段时间,你打算做些什么?一直留在这?可你导游的身份,可能也会打草惊蛇。”
亓官辞进入导游状态后,只要带上导游面具,新界那边的人,就不会认出他来。
可也正是这样,新界那边的人也会忌惮导游的身份,不会过来扑饵。
想要钓鱼成功,亓官辞不可能一直待在医院。
亓官辞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想到了玄宗最近一直在办理的女性失踪案。
正好马上要进的考场,可能有关郑承宇,所以他打算趁这段时间,去一趟郑承宇和郑秀如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有这个打算,并不是一时兴起。
就算玄门大会当时有不少数据,他还是想自己亲自去看了看。
但他刚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就被突然出现在病房中的谢必安打断了后续:
“不,别想着去找线索,你现在和我去旧书店。”
谢必安的出现,将韩固和亓官辞都吓了一跳。
不说别的,单说着神出鬼没的举动,真的很容易受惊啊!
韩固堵了一口气在胸口,差点没一扇子挥过去。
在看清是谢必安后,才拍着胸口放松下来:“不是,你们冥府的员工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总是这么突然出现,很吓人的好不好!”
对于韩固的指控,谢必安不置可否:“你又不是人。”
幽幽怼完一句话,谢必安上前擒住亓官辞的手腕,担心亓官辞会因此跑走。
目光在扫到亓官辞胸口的【善恶有报】四个小字时,谢必安忍不住挑了挑眉。
哦,这就是瞿君开后门,也要给亓官先生开的小号?
啧,这对小情侣真会玩。
没有给亓官辞拒绝的机会,谢必安一边快速解释,一边开始勾画缩地千里的阵法:
“瞿君出事了,现在需要你的帮助,放心,你只需要在旁边就好,不用你出手。”
听到谢必安的这句话,不只是亓官辞,韩固也惊了一瞬。
韩固眼神一转,语气有些担忧起来:“瞿君精神出问题了?!怎么这么快,不是离中元还有时间吗?”
谢必安脸色一僵,不好意思说出是因为自己脑抽,叫了一句“君上”,才让瞿镜的精神提前崩溃。
好在,韩固也是关心则乱,一时间也没注意到谢必安表情的古怪,只当是最近冥府和现世的事太多,压得瞿镜身体承受不住了。
对此,韩固坚定地站在谢必安这边,对着亓官辞道:“小辞,辛苦你了!”
亓官辞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他眼底的金色越来越多,低头抬眼之间,连带着语气都变了。
“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有事。”
正好,在亓官辞的这句话音落下之际,谢必安的缩地千里也画好了。
阵法光芒四起,瞬息之间,亓官辞和谢必安就消失在了病房之中。
韩固望着二人消失的地方,默默叹气:“瞿君,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说着,韩固也忍不住嘶了一声,刚才是不是看到亓官辞的头发长长了?嗯?好像是长了吧……呦,切人格了啊,那可有戏看了。
韩固是见过另一个“亓官辞”有多霸道的,如果说原本还对瞿镜有几分担忧,那么,在意识到亓官辞切换了人格后,这几分担忧,也消失不见了。
是另一个“亓官辞”的话,那瞿君平安的事,应该是稳了。
得嘞,又办成一件事,回去找老赵炫耀咯——
舒展开眉头,韩固迈着悠闲的步子,离开了病房。
至于这个饵最后能钓来什么鱼,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
谢必安带着亓官辞赶去旧书店,满心都在对瞿君的担忧上,一时间也没有发现身侧之人的变化。
等到了旧书店后,谢必安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亓官辞的头发,怎么突然间长这么长了?!
亓官殊没有理会谢必安,他施力震开谢必安的手,朝着旧书店的方向,迈步走去。
气死他了,为了不被新界的那群垃圾发现,他特意让亓官辞出来。
结果这傻子以自己的名义,把自己好不容易骗到手的男朋友气走了?!
现在男朋友还出事了,真是气死他了!
亓官辞,这个蠢货,最好期待瞿镜没出什么事,要不然,他冒着被新界那群垃圾发现的危险,也要强行把胎光融合回来!
店内。
商陆艰难从散作一堆的书中站起来,寒眼擦去唇角的血迹,望着眼前这个已经陷入暴走状态的瞿镜,冷笑开口:“大帝,您可看清楚了,您砸的可是自己的店,您说过,要用这钱来养你家那位,您确定要继续吗?”
双眼已经完全变成血红的瞿镜根本不想听商陆在逼逼赖赖什么,直接一个瞬闪,移到商陆身边,握紧拳头,对准商陆的腹部,就是一拳——
还是商陆反应够快,立刻运转灵力,结出阵法,挡下这一击,却也还是不受控制地被打退了好几步。
商陆虚捂着腹部,死死盯着瞿镜,时刻注意着他会出什么招式,同时在脑海中快速思考,该如何让瞿镜喝下这碗孟婆汤。
师兄不愧是师兄。
命定的罗酆之主,就算是快要陨落了,精神崩溃下,战斗力还是这么强,可惜他现在不是全盛时期,根本没办法打过瞿镜,没想到这一拖,就拖到了如此地步。
再这么下去,别说他了,师兄估计也要因为过度消耗法力,而提前进入陨落阶段了!
该死的。
谢必安怎么还没把人带回来!
刚想到这一点呢,瞿镜已经闻着血腥味,再次朝着商陆冲了过来。
这一拳来的极快,即便商陆去挡,估计也会受到五成伤害。
商陆咬紧后槽牙,准备全力以赴,可这一拳,却并没有像意料中的那样,落在他身上。
而是被一只骨节分明,纤细修长的手握住了手腕。
顺着手腕朝上望去,商陆看到了一头柔顺的长白发,以及熟悉的导游制服。
白无常?
这是谁?
没等商陆看到这人正脸,这位突然出现的白无常,就毫不客气地对着瞿镜的腹部就是一拳。
“喂,你!”
下意识想要为师兄辩解几句,尤其是这家夥居然二话不说就直接暴打瞿镜,你是不是冥府人啊!
知不知道你打的是谁?啊!
可商陆根本没机会把这些咆哮喊出来,就看到了白无常熟悉的侧脸——
等一下,这家夥,居然是亓官辞??!
就在商陆为白无常的脸震惊之时,亓官殊已经又接着一拳揍在了瞿镜的腹部。
出人意料的是,原本对上商陆都不会被打退的瞿镜,居然在亓官殊的一拳一拳攻击下,吃痛朝后退去。
我靠,这算不算家暴啊?!
商陆的嘴逐渐长大,愣在原地,感受到身边站了一位人后,商陆抬眼望去。
很好,是一样目瞪口呆的谢必安。
这种见他人也和自己一样失态后,就诡异平息了尴尬的感觉,商陆还是觉得挺不错的。
他抬起手肘,碰了碰谢必安,又扬起下巴,指了一下正在暴揍瞿镜的亓官辞,语气有些疑惑:“这家夥是亓官辞?头发怎么这么长了?诶,你说他们这样,算不算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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